沁元给宗潇掩上了门。
金蓉要上金蓉的班,沈杭坤专门研究阵法的,文献古籍看多了,下午去大学开讲座,搞点副业赚外快。
沁元闲在家里逗狗,顺便做旅行计划,夏天趴在她身边,时不时晃晃尾巴。
快一个小时,客房里终于传出动静,宗潇对着沁元的拖鞋挤了半天,怪怪地走出来。
沁元托着下巴,看了他一眼,“好了?”
宗潇走过来,跟沁元换了拖鞋,往沙发上一躺,“他给我发消息了。”
“他等会过来吗?还是出委托?”
“出委托。”宗潇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随手把手机放下,翻个身抱着沁元的沙发靠枕抱着,“去俄洛斯。”
“你们不是刚回来?”
“嗯。”宗潇恹恹的没怎么肯说。
沁元对于宗潇这个——从狗屎脾气变成小狗脾气这件事,非常之好奇,要是以前,注重礼貌的沁元忍忍就过了,现在不一样,现在的沁元很想问,所以问了。
“不生气了?”
宗少爷又懒懒怠怠地应了一声。
“是因为贺瑾秋发了很多?”
宗潇静了一会,突然翻身看着沁元。
“你怎么知道?”
沁元的笑容很浅,“想想就知道了——贺大代理去多久回来?”
“他没发。”宗潇把枕头压在手臂上躺着,又有点不确定,“好像没发,刚才没看到。”就又拿手机来找。
“一遍还没看到?”
“字太多了。”
宗潇就瞄了个大概,国安代怎么回事,世安代怎么回事,上面想干嘛,我们要不要配合,之后怎样,还有不要生气等等云云。但真没说多少时间。
宗少爷躺在沙发上皱眉头。
沁元泡好茶,自斟自酌,给宗潇分了一杯,开着手提电脑在看景点。
“他没说。”
“真想知道你就打个电话问问。”
宗潇打过去,又抱了一个枕头在肚子上,眼睛睁得明明亮亮,看沁元家的天花板。
片刻后,沁元似有所感,一下回头摁住了宗潇的手。
宗少爷的手机从手里滑下,掉到底上,如果沁元晚那么一两秒,整台手机就要被他砸出去了。
沁元了然地问,“关机了?”
宗潇抱着枕头枕着枕头,翻个身对着沙发椅背不肯动了。
沁元坐在宗潇背后,看他怒得跟个河豚似的,忍着微微的笑意装作很严肃,给他捡手机,不小心还看到他聊天的页面。
“……他不是说了他45分钟之后上飞机吗?”
“没看到。”宗潇闷声闷气的。
“我不看了啊。”沁元把手机给他锁屏了,放在茶几上,继续泡茶看景点,“贺大代理发那么多你是不是都没好好看?”
“字太多。”
-
贺瑾秋这次下机一个熟人都没见到,俄洛斯国安代这边派来的都是生面孔,他坐上车,前排的代理开始和他解释。
“阿列克斯基代理和阿多芙吉娅代理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情,现在已经进入了西铂利亚封禁区中,所以需要您稍作等候……”
贺瑾秋看着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就一个,想也知道宗潇是在耍脾气。
没有一条短信、消息,多余的电话都不肯打一次,是哪个小狗撅嘴巴?
从后视镜里,前排的代理模糊间好像看到贺代理稍稍带笑的表情,但不真切,所以莫名有点悚然。他干咽了一下,贺瑾秋抬起头,脸上一贯是面无表情,代理放下心,确定是自己的错觉。
“没事。”贺瑾秋道,“你们这边尽快安排。”
电话拨过去,三四个小时的时差,宗潇本来就睡得晚,现在更不可能睡。
等了一会,接了,对面没有声音。
顾忌着在俄洛斯人的车里,贺瑾秋没有叫他,只是缓着嗓音说道,“我到俄洛斯了,现在在车上。”
宗潇那头一点回音都没有,只有一些窸窣的动静,再就听到金蓉问,“你还没选呢?这两个——干嘛?”
听声音,宗潇和沁元金蓉她们分开了,自己走到门外。
于是又传来一阵急簌簌的响动,是夏天,夏天兴奋地围着宗潇打转。
宗潇就是不说话。
“我一定尽快回去,你是不是没有看我给你发的?国安代不知道是因为谁的意思所以提出这种要求,一次都不试也不行,试了还可以说不好,要走个流程——”
贺瑾秋格外耐心地一点点讲给他听,“肯定会有这样的一天,你的实力他们又不是看不见,你整天跟着我来来去去又不受伤,不用想都知道你的实力肯定不弱。”
“不是听沁元他们说有个委托要去安微玩吗?这次你就跟着去,回来要是我比较早我就去找你,不生气了。”
车里很安静,除了贺瑾秋在说星国语,连前排的呼吸都难以捕捉。
贺大代理话不多,甚至在各国留下的印象都是他的话很少,但此刻能听懂星国话的俄洛斯代理正震撼于人不可貌相这回事。
这个人魔混血的代理居然会这么耐心地一直说下去吗?
窗外的夕色渐渐矮下,连同车内的光也黯淡下来,灯条的光仿佛黑夜里的霓虹桥,显出一种平缓和宁静的意味。
“如果我这次又遇到利诺奇卡,我就让他再给你准备礼物带回去好不好?还是在俄洛斯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想想看……”
宗潇这么久都静静不说话,贺瑾秋突然听到他促促吸气的声音,宗少爷才降恩一样开口说话了:
“……你说好要和我去黄金湖的。”
太委屈了。
这句话,还有努力维持泰然的语气。一点点含在唇齿里嘟哝一样的声音,抱怨似的,就是抱怨,声音很小。
太子爷的气劲都消了,也不是张牙舞爪,也不是胡乱挥拳头,竟然全是泡泡。阎罗王跟漉答答的小狗一样湿鼻子,在电话的另一头,声音被传讯变得有点失真,但是又很真实,真实得很委屈,很好懂。
心底变成柔软的、容纳的腔体,允许这份酸酸的意思拱进来,要化掉,会化掉,人原来这么脆弱。
贺瑾秋持两柄刀,以明,过早被批入大代理的行列,有史以来最年轻成为大代理的大代理,沈家的牌面,星国的双王之一,在世安代也拥有超绝的话语权——
现在。
酸涩、湿气,很简单,像一点点钻进窗棂的湿雨,润进墙纸里,不知道怎么的就可以被瓦解得匿迹潜形。
恨不得不管这些事,说停车、要下车,坐飞机立刻就回去,和宗潇说对不起。道歉,因为他全错了,怎么能留宗潇一个人在国内,从来没有过,不应该有过。
——在雪女的幻境里还答应他,要去封禁区,要去看黄金湖,然后自己来了,就因为那双不明不白的漂亮眼睛。
车里有人,不能说很想你,不能说对不起,不能叫他潇潇,什么都不能,什么都不可以。
偶然间发现,呼吸为了匿住情绪,微微有点颤抖,心里的浪底拍得震响,车里却静得简直干净,不能留一点蛛丝马迹。
结果几秒钟,感觉这么久,出口的、无功无过的话就一句,“等我回去找你。”
万里外不能实现的吻,不能拥有的亲密接触,喧嚣也不能言语。贺瑾秋听到宗潇又静了一会,好像心情才开始从缺口复原,他才听到一点夏天哼唧的声音。
“有蚊子。”宗潇挠挠地说,“我不在外面站了我要进去了。”
贺瑾秋想叫他别挠出血,宗潇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把电话一掐就挂了。
还坐在车上的贺大代理看着由亮转暗的屏幕,思绪断线一样停滞几秒,然后给沁元发说防蚊的东西在哪里,跟他们出去的话要多注意一点,宗潇挠起来就不管轻重,出血了自己也不在意。
不管沁元是怎么想,总之沁元很快就跟贺瑾秋说收到。
贺瑾秋让思绪在空气中漂浮了一会,才重新拿起手机,把红莲花给到的一串号码发给金蓉,让她空了查查这是哪里的坐标。
没有别的事再生出来,贺瑾秋抬眼看向窗外,这时才有心情注意到其他。车辆路过接近封禁区的地区,沿途或站或坐好多人,穿着和都市里有很大差别,更像是大群大群的森林猎户或者偏远地区的居民。
再仔细看过去,还有一些宗教人士在其中,像是在筹备什么一样,因为现在还没开始,所以他们坐在人群里,正和周围的一圈人慢慢说话。
“这是什么?”贺瑾秋问。
夜晚,点着火,衣服的颜色不太明显,在火光下一切都微微发灰。
代理侧过身解释,“最近教会和原住民的游行变得非常频繁,他们都希望能回到西铂利亚内居住。”
“这些都是曾经在封禁区里的人?”
“是,但是现在都安置在边境外了,里面很危险,他们不相信。”
因为人很多,所以坐得也很随意,他们对俄洛斯国安代的车视若无睹,来来往往充满一种挑衅的意思。
“这些人是无神论者?”
代理摇头,“恰恰相反,他们全是有神论者,他们认为封禁区内越来越严重的情况是因为把供奉神灵的他们移出才导致的。”
贺瑾秋皱着眉没说话。
在西铂利亚封禁区的边境下车,下车后能更清晰地听到他们在高喊什么,“为什么那些贵族能那么放肆地进出?他们算什么?”
“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土地!”
“让贵族滚出来!”
“贵族?”贺瑾秋问俄罗斯这边负责的代理,“里面不是阿列克斯基和阿多芙吉娅吗?”
这个代理脸上流露出了一些非常晦涩难言的表情,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贺大代理,这次您主要是来和阿列克斯基代理及阿多芙吉娅代理见面的。”
“我知道。”
“俄洛斯国安代并不希望您过分关注其他事情,这和您关系不大,俄洛斯方会处理好的。”
贺瑾秋微微挑起眉毛,“我明白了。”
入住边境的代理宅区,木制的建筑。贺瑾秋住在五楼,通过窗口从上往下正好能看到坐在密密麻麻松针上的边境居民。
贺瑾秋放下简单的行装,在窗边无声地看了一会。
“请问我还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代理问。
“没有了。”
“那请您早点休息,明天上午,之前负责您的利诺奇卡就会来负责您这段时间的一切需要。”
贺瑾秋颔首,这个俄洛斯代理鞠躬后轻轻为他关好了门。
他感觉到手机在震动,红莲花给他回过来,说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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