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山上多呆了两天后,一行观光小队才舍得回国安代总部。
沈杭坤敲门的时候,吴闻正在接阿丽儿的电话,他到门口用猫眼看了一下,没开门,要等阿丽儿一通抱怨加批评结束才能挂电话。
吴闻其实在笑,但语调很严肃。主要是这件事太好笑,但阿丽儿是世安代的人,也算他的上面一级,所以他不能让阿丽儿知道他觉得好笑。
“是是,这件事很严重,要从严处理。”吴闻应道。
“一个亿啊。”阿丽儿还感觉很崩溃,“你真应该来亲自感受一下财务那边的怒火。”
吴闻佯装感同身受地“嗯”得很用力,然后问,“世安代主要是针对俄洛斯还是星国?”
“俄洛斯。”阿丽儿无力地回答,“是阿列克斯基买下来的。买了也就买了,结果查下去竞标的人多数都是俄洛斯有头有脸的贵族,现在再往贵族的背后查简直是难上加难。”
听到不是星国,吴代理很放心,“噢!”了一声很惊讶的样子,“阿丽儿代理,我门口来了汇报工作的代理小组,好像很着急,等他们说完我再给你打电话你看方便吗?”
阿丽儿深深叹气,“不用了,别打了。噢对,霓虹不是推选宗潇作为大代理吗?咨询过所有大代理的意见,加上世安代评估过通过了,我最近应该会去一趟星国,把大代理身份认证的事情办了。”
“行。”吴闻点头,很不感同身受因此非常意气风发,“那我就等你这边的消息了。”
挂了电话开门,门口四人组就进来,沈杭坤、沁元、金蓉都还站着,宗潇已经绕过吴闻坐上沙发了。
吴闻晚了一步,只能对剩下的三个人说,“坐吧坐吧。”
全坐下来,吴闻问,“怎么样?”
沁元开始汇报工作,从落地宣成市讲起,旅游风光一点不强调,主要谈谈治安如何好,魔怪如何少,琴鱼茶摆上桌推给吴闻,介绍一下喝法,然后行云流水地过渡到爬黄山。
吴闻打开茶包看看,没见过,感觉很新鲜。
宗潇捧着手机赖坐在沙发上,瘫成长手长脚的一条猫。
贺瑾秋打电话的当晚就来消息了,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发生了什么没办法说。宗潇硬要看他的手,贺瑾秋没有办法,把骨骼拍给他看。
不知道贺瑾秋人在哪里,但就他的话而言,他正在找红莲花的坐标点,很有眉目了,正和金蓉说。
宗潇看着屏幕,虽然说不上心情不好,但也很难说得上好,贺瑾秋现在已经进入无信号区,早没有消息了。如果一直看他们之间的聊天,总是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
有什么呢?不知道。
沁元又把黄山上的事讲了,递出一小包黄山毛峰,吴闻隔着纸闻了闻,明显很受用,“你们也太上道了。”
“没有。”沁元说,“琴鱼茶是送你的,但黄山毛峰这一小撮太贵了,你去年说如果有代理上黄山要帮你买一点,背后标价了,你看是v信还是支付b给我。”
“啊?”
“国安代不收礼的。”沁元跟吴闻摆摆手,“不要坏了规矩。”
“……到底谁是上司啊?”吴闻忍无可忍问道。
“你,你带头人。”金蓉接口,“不然你先带坏头吧?我在人事部呢,多少人想塞我我都不敢要。”
吴闻老老实实看了一下价格,梗着脖子,“还有什么事?”
沈杭坤捧着笔记本就上了,“有一件跟日极赤衍有关的事。”
“嗯?”吴闻愣了一下,震惊道,“日极赤衍?!”
“嗯,我跟百里代理说过了。”沈杭坤把本子打开,头头是道地分析给吴闻听。
宗潇突然起身,四个人都茫然地睁大眼睛看他。
“我不想听了,我都知道。”宗少爷的语调里没什么玩笑的意思,但也没有一点怒气,只是表达自己不想留着的想法。
“我要走了。”
“等一下。”吴闻赶紧出声。
宗潇留住步子,扭头看他。沈杭坤、沁元、金蓉都在用“好胆”的目光看着吴闻,吴闻心慌慌赶紧道,“世安代那边说你已经评上了大代理,最近会来星国一趟弄一下身份认证。”
宗少爷点头。
“还有就是……”吴闻猛一个急刹车,他本来还要把那拍卖会一亿竞标价的事情跟宗潇提一提,但想来宗潇很有可能会说“才一亿这有什么”,干脆算了不提了,免得伤自尊,“没什么了。”
宗潇点点头,步调悠悠闲闲就出去了。
门关了,吴闻超小声问,“他和贺代理吵架了吗?”
接受到三人“你怎么知道?”的眼神,吴闻抓狂道,“够了啊,我又不是没有眼力见!”
宗潇自己溜达在羊肠道里,路上只有刚落的叶子,很少,国安代内部打理很勤快,到处都挺干净。
他的眼睫卷卷长长,光弧染在眼帘上,又被刘海蔽去,皮肤因此显出很白的生嫩色泽。
秋不高兴吗?
为什么不高兴呢?
因为很痛,对,很痛。痛起来他的心情总是不好。
他好像是第一次带这么重的伤出委托?至少在宗潇眼里是,还没遇到自己之前的事他也不知道。
宗小狗晃晃地自己走,总是觉得有点狗鼻子湿漉漉的闷。
像是长天一场没落下的暴雨,秋天,雨,下雨前会有种味道,秋说的。
他仰头望上去,天光亮着,不过是青青灰灰的亮,天色不好看,云积得不均匀,块块挤压着,散开,因此也不好看。
一路上没碰见什么人,碰见的人不熟悉也自觉地远离了他。宗潇走到贺瑾秋的宅邸门口,倏忽之间感到一种相当隐蔽的气息。
——有人。外人。
宗潇轻轻走到门口,夏天闻到他的味,睡梦里也起床了,边打哈欠边站起来摇尾巴,刚要叫,被宗潇比了个“嘘”,手一摇叫它躲好。
夏天溜回花坛边的小狗屋里了。
宗潇无声无息开了贺瑾秋这的铁门,又无声无息关上。虚室生白把这一方宅邸包起,没有声音会泄漏——
谁藏在贺瑾秋和他的房子里。
——谁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他要杀人,不是要拆家,因此宗潇不走门走窗,他靠近窗边,伸手摸索缝隙,确定锁扣的位置。
扭曲的力道还没从锁扣里攥裂,狂然迅来的火光就在他的眼底渺过一线,宗潇快勾一手收腰攀上,下方轰然爆裂的撼声就把屋角摧碎,块砾砰然地撞上虚室生白,没有落到外面去。
警报声尖长地鸣叫起来。
宗潇腰腹一松,整个人流畅地摆过火苗,从碎裂的一角荡进宅邸之中。
方向已经确认了。宗潇像是地盘不容进犯的漂亮猛兽,大步流星向那个看不见的暗角凶残突去,他随手操起细颈的花瓶,直接朝那里砸得脆响着四分五裂!
下一刻,他的脚步、身型,就像是虚影停滞,又往前进了一寸,继而就完全消失——
匿迹的刺客回过目光,拔出相接的短刃,却被体术已经相当恐怖的宗潇踹断了手腕,再从腰处被一脚重重掼入墙面,墙上稀里哗啦地裂下深痕来。
宗潇一把拽起血老奴的衣领,把站不住的老人握在拳掌之下。
血老奴的唇边鲜血淋漓,还在黏连涎水不断下滴,他的眼睛似乎因为高压而微微外凸,断裂的肋骨让他呼吸难畅。
宗潇对他为什么在这里没多少好奇,地板澜起波纹,化作海面,涌动着漆深的水光。
“少爷……”血老奴嘶哑地喘着气,掰着宗潇的手,“老奴不是来找您,老奴是来杀那个混血的杂种……”
从一开始到现在,血老奴是现在才确认,他终于被少爷看在眼里。
——在提到了混血的杂种之后。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外面被虚室生白困拢,阴天已然看不见,甚至一切都显得深浅难辨。空,及白,带来了广袤无边的压感,这是血老奴从未见过的天生术法。
他的脚使不上力,甚至失去知觉,但触目所及的地面被海水覆盖,像是浮在海面上的废墟,少爷的手是唯一的钩索,吊着他的命。
而这让人退避三舍的宗家阎王,垂着目光正在看他。
一双让人心生窒息及恐惧的眼睛,失真。
透蓝像是冰窟,内里的鲜色宛如血滴,从瞳孔流落,散得满眼都是。
血老奴看到少爷唇边微微掀起的笑意,仿佛稠丽的画,他酒窝深陷,溺出如同半疯的清影。
“杂种蛊惑了您……您对他言听计——”
海面上,像是鳄鱼开口,抬盖一样张起几达天穹的浩口——巍峨得仿佛大山将倾。
心在跳,在哆嗦,空气拼了命钻进肺腑,是最后一口气。
“少——”
天花板变得无限远,成了灰的天,巨峰坍塌,狂澜般暴烈袭来,仿佛两掌合并,拍入一片尽数无光的彻夜。
-
宗泫和的跑动惊了佣人一下,“二老爷……”
二老爷管不了他,直冲到了宗泫仁的面前,“大哥!”
宗泫仁吸了口气,看宗泫和白得泛青的脸色,心里有数道,“血老奴消失了?”
“是……是……泫义那里传来的数据已经没有断了,宗潇用虚室生白覆盖了信号,等信号重新上传血老奴——”
宗泫仁抬起手,制止宗泫和继续慌乱地说话。
“大哥。”宗泫和看起来正在竭力压抑那种六神无主,“血老奴……我们控制不住宗潇了……”
“我们从来都控制不住他。”宗泫仁道,“看来,现在确实只有沈家的贺瑾秋能制约宗潇了。”
宗泫和愣愣地看了宗泫仁一会,“大哥您……真的要用沈家的……”
宗泫仁没有说话,只是在震撼之后重新平静下来看着他。
“但如果因为我们和宗潇之前的矛盾,贺瑾秋起反心……”
“无所谓。”宗泫仁打断道,“他的母亲和妹妹都在我们手里。”
“那宗潇——”
宗泫仁平淡的目光骤然锋锐起来,“我们只需要一个言听计从的大代理。”
宗泫和一下子没听懂宗泫仁的言下之意,表情瞬间有点放空。
等他回过神来,宗泫仁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无波。
“……什么时候?”宗泫和不敢置信地低声问,好像害怕被宗潇听见一样。
宗泫仁佯装不懂,垂下目光,“什么?”
“您要在什么时候……”宗泫和深吸了口气,“让贺瑾秋杀了宗潇?”
“等他和俄洛斯谈妥之后。”宗泫仁继续看文件,好像随口回答着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俄洛斯已经拒绝过我们了。”
宗泫仁冷淡地笑了一声,但脸上根本没有一点笑意出现。
“但他们无法拒绝贺瑾秋。”
停顿蔓延了片刻,安静从灰尘积压的角落悄悄滋长。
“把未名派到星都,等贺瑾秋从俄洛斯返回总部后,就让泫义和他单独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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