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百里的语调好平淡，“让金蓉用鸿蒙查，是不是？——金蓉要是肯拿鸿蒙来查，这世界上有什么没有？”
沈航坤这时又露出一脸迷茫，不过这次多了一点焦灼，“什么是鸿蒙？金蓉电脑上的新系统吗？”
百里微微溢出一点冷笑，她的眼睛太锐利，像钻凿的刀一样，从沈航坤的瞳孔里剜进去，“夏天是谁杀的？”
“……不知道。”
“监控在哪里？为什么不用监控查？”
沈航坤总算意识到百里剑英在说什么了，他的眼睛睁大，一时半会他除了听到心脏在发出声音，其他一切都很安静。
童丽突然又嘿嘿笑着，快乐地推门进来。她打量着沈航坤，这次索性不敲门了，拿着水果进来的，“你吃。”她放下果盘，“这些都是小百里喜欢的！”
……小百里。
“谢谢阿姨。”沈航坤堆起笑脸来，童丽不走，要看他吃。
迫不得已，在小百里峻冷的目光里，沈航坤笑笑地吃了一个车厘子，说很甜。
“好吃就好。”童丽慈爱地笑笑，又出去了。
……百里代理就好像眼前过去一阵空气，一点反应都没有。
“监控……”沈航坤笑不出来了，艰涩地吐字道，“是……”
百里剑英不需要他说，只很利地一摆手，“我带宗潇出的第一趟去了公海，那时候没有消息，是我自己发现的，因此在世安代和国安代发布任何讯息前我就要解决克拉肯，杉田尤在最后关头一定要接管克拉肯，为什么。”
沈航坤脑子都要一锅粥了，百里剑英抛出来的都是问题，没给他答案。他当然没有熊心豹子胆反问“所以是为什么呢？”，但这些碎片的、模糊的提示其实又清晰而震撼地指向尚未成型的猜测。
“……国安代？……不只国安代……”
百里剑英不置可否，她看沈航坤恍恍惚惚的，也没给他冷静的时间，“要阻止日极复活，我有大概的方向。”
沈航坤吸了口气，努力镇定下来看着百里剑英。
“那些石头的报告你也看到了，龙沙是一种能量体，能做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事。”百里剑英分析给他听，“猛古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没看到脸的女人，贺瑾秋告诉我她的眼下有一团青纹，脖子上有掐痕，那个女人能够把尸体变成龙沙。”
百里剑英把印有女人面的图纸放在桌面。
沈航坤点头看，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也知道——
“她是宗家的。”
沈航坤下巴都要砸到地板上了，百里剑英一个接一个的信息跟导弹一样精准把他狙向震撼的高空，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龙沙和宗潇的眼睛太像了。”百里对沈航坤天动地摇的震撼，以及碎裂出来的钦佩无动于衷，“你们都不联想吗？”
“吴闻和金蓉没有……”
“为什么没有反应。”百里剑英一直都冷着声音，替他问，“为什么不在乎。”
沈航坤于是又傻在半路，他仿佛坐在一团恐怖的迷雾当中，既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过只有一点好，就是百里代理看上去太平静了，平静得仿佛让人感受到雪山的吐息，巍峨、肃穆、从容至极。
“——宗家为什么断子绝孙。”
百里剑英把最后一个问题置在沈航坤面前，就好像把千斤重的负压托到沈航坤的肩背，忽然松手，要他往无限下坠落。
“她是宗家人，这是我的结论，而且这件事说不定贺瑾秋早就知道了。”百里剑英平道，“现在我要一个过程。”
沈航坤什么也不会了，“……过程？”
门又开了，这次是百里翰和童丽。
童丽没进门，光伸着脑袋兴趣十足地往里张望，百里翰端着一盘饼干，面上假装很沉稳，一脸待客应有的表情，然而眼珠子就光黏在沈航坤身上了。
沈航坤思路还断在一半，又赶紧站起来接盘子，“谢谢叔叔，这太客气了我就是来说几句……”
“这有什么！”百里翰拍拍他的肩膀，上上下下把沈航坤都要看穿了，“坐坐，怎么这么客气！”
“第一次来尚海？”百里翰问他。
沈航坤笑着摇头，“不是……”他脑子里还满是百里剑英给他看的脸，“我是来找百里代理商量工作。”
百里翰揶揄地笑他，说“是是”，但看上去并不信。
好不容易等百里翰把沈航坤摸拍完，舍得出去了，沈航坤才疑神疑鬼一样慢吞吞坐回来。
……百里代理怎么能持之以恒一张冰山脸，好像时间静止一样，不插话，没反应，无所谓啊！
门关上几秒，百里剑英又活过来。
“能够提供日极复活条件的，只有宗家。”百里剑英看着他，从始至终，除了思考外百里的眼睛就像是解剖刀一样看着他，
“而本家就在尚海。”
“……是。”
“你从今天开始就住在这里，不要到分部去，本家的所有动静你都要注意，尤其注意能够复活的阵法，无论可能是擦边球还是变换思路的阵法，都不行。”
“好。”
“另外你自己想办法，我给你的结论是这个女人是宗家人，你要把论证的过程给我。”
如果今天跟沈航坤提出这要求的是国安代更上级，沈航坤都会觉得太荒谬，甚至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或者至少推辞一下，往这个方向努力但不保证结论正确。
但这个人是百里剑英。
当她开了口的时候，沈航坤就感觉到结论的沉重和确凿无疑了。
“……我知道了。”
百里点点头，看起来对他没话说了，该布置的该透露的都说完了，剩下给他一些思考时间自己完成就好，她站起来，
“有什么要说可以提出来。”
“我怎么跟国安代说暂时不离开尚海？”
“谨防日极复活。”
沈航坤犹豫了一下，“目前好像还没说确定玉藻前他们在星国？”
百里垂着眼睛看他。
这时沈航坤就尤其觉得自己是个学生，在百里剑英的审视下如坐针毡，又想知道答案又怕她不仅不回答还要先批评他一顿。
不过百里不是那种人，她虽然冷得天寒地冻，但基本不存在骂聪明人的情况。
“监控少了。”这是百里的回答。
沈航坤电光火石间意识到百里剑英是给他了一个核实的机会——
他恍然地看着她，而百里却没什么表示，“你就住在我家，别跟分部代理有什么交集，也别提起鸿蒙。”
沈航坤赶紧点头。
“我要外出一趟。”百里剑英和他说，“尽可能都在一周内解决，你我都是。”
“现在？”沈航坤又很吃惊地看她提步就要走人了。
“两个半小时后的飞机，国安代不知道。”百里颔首，拿上外套就出去了。
于是他沈航坤刚被调派来尚海，百里剑英和他交代完就要飞离尚海了，这时间真是掐得分毫不剩——
沈航坤定了定，先收一下心，把电话拨给吴闻。
“百里代理让我留在尚海一段时间，比较久。”他说，“为了预防日极复活，让我严密地盯着这里的阵法什么的。”
他的心跳聒噪起来，这看上去是很简单的一次交谈，但是吴闻的回应会决定非常可怕的事——
国安代没有承认过霓虹魔怪们在国内，也不知道百里剑英准备秘密出行，为了“谨防日极复活”这样模糊不定的理由，能愿意把一个大代理和预备大代理都留在无事发生的尚海吗？
正常来说，当然不能。
但吴闻很快说道，“好啊！”
……没听错的话。沈航坤觉得，吴闻在那头是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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