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会做很多星国菜,很不可思议吧?每次妈妈回来都会带那些调味品,这些是大师最喜欢的。噢我还没有告诉你呢,大师星国语说得非常好,我的星国语就是他教的,他之前似乎在星国呆了很长时间,还在星国有个家庭呢。”
贺瑾秋就是听,和瑞恩相处是这样,这位森林王子想说什么,他只要听就可以,瑞恩跟他的分享欲是无穷无尽的。
“大师有一双红眼睛。”瑞恩往自己眼睛里指,“特别红,比你更吓人,很酷。他说他不是混血,他就是修得道的魔怪,修得道应该是成精吧?我猜的,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美丽坚的白鳄吗?她也是人的样子,所以她可能也是成精?”
贺瑾秋没有见过美丽坚的白鳄,不过倒是听红莲花提起了几次。
“不知道。”
“我理解的,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瑞恩很小大人的样子点头,忽然想起来,“啊!有个人,虫子成精对不对?在你们国家,我听说你和她交了手。”
“虫子成精?”
“嗯,在凤凰城。”
“蛊婆。”贺瑾秋皱着眉想了想,他自从加入使徒后再也没有绑过眼睛,瑞恩现在还仔仔细细在琢磨着看贺瑾秋的红眼底,
“应该不是成精,她之前是人。”
“她很强,对不对?”
“嗯。”
卡利扬转过脸来看他,“我听说是你杀了蛊婆?”
是也不是,但贺瑾秋没有解释,“嗯。”
“真可惜。”伊丽莎轻声细语地,“我们观察了她很久,没想到你们出手这么快。”
……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出手,蛊婆会不会和红莲花一样现在坐在这里?
可惜没有这种如果。
“小花。”瑞恩在搅那份凉拌冰草,搅好的第一撮给了红莲花,“给你。”
“谢谢。”
“给你,帅哥。”第二撮给了贺瑾秋。
“谢谢。”
阿列克斯基正等他的第三撮,瑞恩往嘴里塞了,“真好吃。”
等他们把晚饭吃完,瑞恩才把满肚子话捧回去,说得意犹未尽的,“等回来我们再聊吧。”他和贺瑾秋说,“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
“你把自己放逐在权力之外。多上点心,他们知道的比你多很多,了解一下不坏的,至少争取一些主动权,是不是?”瑞恩顶着很可爱的小脸,珍重地嘱咐他,“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里比什么都好,顺从和失控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贺瑾秋低头看着他,突然稍稍笑了。
“谢谢,你很用心。”
他们乘车出发,夜晚的巴藜洋溢着漂亮的灯辉,街上有很多穿着外套的行人,当然还有像仍在夏日里的骑手。如果把这看成是一次旅行,坐在加长豪车上欣赏一望无尽的温馨夜景,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开一瓶香槟,这实在让人惬意。
但当这种时候贺瑾秋就很沉默,或者说如果没有任何人和他说话,他长时间都可以这么沉默。
本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人,惯常静着一张脸,离开宗潇就好像把一种幼稚又新鲜的生命力剥夺了,夜色唤起一种悸痛的破碎,呼吸时,感觉自己正在经历漫长的坍塌,像是灰色的岩石受到严峻的侵蚀。
他视野里的每一个人都让他感到发自内心的疑惑——为什么同样叛离了国安代,他们却总是这样悠闲自在,无拘无束?
卡利扬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玩弄那枚戒指,他打开车内灯,把剔透的反射光散照每个人脸上,像是一个浪漫的光球,最中心的宝石又闪烁异常,价值连城。
因为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凯文买的,或者说是可怜的凯文被强迫买的,所以卡利扬没机会重复讲这件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继续炫耀。
贺瑾秋被他晃了几回眼睛,总算转过去冷然地看着他。
“噢……你很羡慕。”卡利扬总算找到一个愿意被他烦的,对视是一种信号。
贺瑾秋闭上眼睛,靠了回去。
伊丽莎当然也很烦他,她面对卡利扬的时候就失去了淑女和贵族的仪态,“你不能把你的鬼样子收一收吗?”
“什么。”
“看看你这副嘴脸。”
卡利扬卷曲的黑发,猩红的眼睛,这副样子让他在笑起来后的尖齿变得很明显。
“我不觉得怎么样。”卡利扬满不在意。
“你看上去是个魔鬼!”
“可是我是撒旦啊。”
伊丽莎盯着他,卡利扬全不当一回事,他接触不到凯文,因此毫不亏心,他把戒指伸到伊丽莎面前,贱得要命地冲她炫耀和笑,“漂亮吧?”
“我早晚把它丢掉。”
他们下了车,下车之前贺瑾秋就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开到巴藜圣母院附近,夜晚的巴藜圣母院恢弘而震撼,天幕带着暗色的重量压在圣母院上,那些穿梭来去的石像鬼注意到他们,从这座让人印象深刻的建筑上往下跑。
“你们可以进教堂?”贺瑾秋问。
“我们当然可以。”卡利扬的表情非常无所谓,“只要米迦勒不在,就没有虚假的天使能够拦住我。”
“你只是没有被圣水碰上。”阿列克斯基说。
“等着瞧。”
这话并不是玩笑,因为越近便越能发现这整座哥特式建筑的警戒,圣水被喷洒在各处,所有大代理级都感觉得到,这里害怕魔怪的入侵,恨不得直接拿圣水来灌溉植物。
贺瑾秋第一次遇到这么严重的情况。
“怎么样?”卡利扬大摇大摆往里走。
“……你总光临这里?”贺瑾秋问,如果没有恶魔经常造访,根本没有必要防备到这一步。
“怎么可能。”卡利扬相当不屑,“你以为这座教堂是在防我?”
巴藜圣母院已经有非常长的时间不对外开放了,因为那场轰然的大火,这里不得不进行长时间的修缮和维护。
“啊——”卡利扬恍然大悟,大笑起来,“你以为是我放了火。”
贺瑾秋没回答。
“是卡西莫多。”卡利扬说,“为心爱的人放一场净化的大火,这样浪漫吗?”
石像鬼从墙边爬下来,发出一些畜生和石块间间杂的声音,它们的脑袋歪来歪去,对几个人非常警惕地看着,但在卡利扬上前的时候它们却后退了,只发出叫声——
“该死的!”伊丽莎撕去那层厚厚的柔婉面具,挥开臂膀把卡列扬甩到自己身后,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鬼魅般看着他。
卡列扬发出诡谲的桀桀笑声,“……只是玩笑。”
“怎么了?”阿列克斯基看向他妻子。
“撒旦刚才要把石像鬼捏碎。”阿多芙吉娅回答。
“他越来越不正常了。”阿列克斯基往前走,石像鬼围着他们,也跟着他们,又想拦又不敢拦。
晚间的这一幕看上去非常诡异、瘆人,石像鬼在地面上不断发出石头的声音,它们长得像恐怖片里独有的东西,来回跑动时会张开那张黑洞洞的嘴,像是护院的犬一样着急。
几个大代理级没什么心理负担,跟去峨眉山看到猴子一样,阿列克斯基拍了拍石像鬼的脑袋,发出啪声。
“他吃了太多东西。”阿多芙吉娅看着怒火中烧的伊丽莎,伊丽莎除了眼睛外没什么变化,她死盯着卡利扬。
卡利扬看起来确实变化了,他的影子不再和他本人完全相符,而是鼓鼓囊囊地在背后耸动。
他看上去就像是吸光的黑物质,前行的时候不断在掉落一些影子的残秽物,那些东西和地面上的圣水痕迹激起蓝色的骤光,像是从地底浮现出水母般的幽灵。
贺瑾秋和石像鬼撞在一起,其实是石像鬼突然撞了他,因为那蓝光似乎非常烫,石像鬼不小心踩到,嗷地一下就撞到他了。
一人一石看起来都很疼。
“不然他不要进去了。”阿多芙吉娅对伊丽莎说。
“那也要我说了有用!”伊丽莎咬牙切齿地,她拽扯着卡利扬,然而却从他的背后拽出翅骨,继而整截黑暗的翅膀都被她扯在手中。
“……我很正常。”卡利扬扭过头来看她,在这过程里他是不停步的。
这话太违心了,谁想信都不行。
贺瑾秋这时觉得他自己的眼睛确实不算一回事,因为卡利扬的面上除了那双红眼睛,惨白的颜色,还有皮肤上冒起的曜石般的黑鳞,你说他是天使肯定没人信,他现在比石像鬼看起来还惊人。
而且他说话的时候——
那种咝咝的声音又来了,“松手,耶利米尔。”他对伊丽莎发出一种腔内的、回旋的隆鸣声,“我很愉快。”
“别再碰那些圣水!”
——卡利扬的笑容看起来真的非常恐怖。
他轻松脱开了伊丽莎的桎梏,全身发生了异乎寻常的变化,这在除了伊丽莎外的他们几个人眼里是很新鲜的——
他健壮的腿在迈步中变成可怕的蛇尾,然后是他的上半身,翅膀和衣物都在变化的过程里像羽毛一般奇怪地消失,最终是巨大而使人惊骇的蛇!
石像鬼捧住脸,大张着嘴巴,爆出一阵大叫后溃散着跑了。
他从地面飞快地蹿向这伟大的建筑,一路绽起无数蓝色的幽波,卡利扬比魔怪更加魔怪地盘在教堂上,用血腥的眼睛望着他们,张开嘴,好长的毒牙钩出一弧狞光。
他们知道卡利扬在笑。
贺瑾秋左右看了看他们几个人,红莲花正拿着手机在拍这一幕。
“……这个疯子。”伊丽莎牙都要咬碎了。
“他在干什么?”贺瑾秋问。
“他想让所有人知道他在这里。”伊丽莎恨得要死地说。
贺瑾秋仰望着想了想,“不是吧。”他随口说,“他想让凯文知道他在这里?”
伊丽莎猛地转过头来,用一种漆黑又铮亮,恨不得拿刀戗穿他的眼神刹那咬紧了他。
……
几秒后贺瑾秋才重新听到自己耳鼓里的响动,感觉到圣水被触碰后的温度,他硬是下意识克制住拔刀的趋势,虽然已经明白伊丽莎是真的决意要杀死他——
但那是情绪的转移,她在那一刻还收不回对撒旦的憎恨。
伊丽莎发自真心地想杀了卡利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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