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是没有用的,不过即便知道如此,沈航坤也依然很急。
百里剑英看不出太多端倪,脸色仍旧从容,她坐在飞机上时连续多次给凯文拨电话,但都没接通。
沈航坤提示她,“可能要用世安代的联系方式。”
百里剑英想了想,微微摇头,“不行。”
百里代理要联系凯文,沈航坤对此最直观的猜测是因为“使徒”里有两大叛逃天使,他们和凯文有着最密切的亲缘关系,但如果加上对凯文本人的考量,就觉得凯文大概不可能和他们有关系。
她静默地想了片刻,把电话重新打给不得安生的杉田尤,杉田尤以为自己度过了很不顺利的几天,现在正处于劫后余生的阶段,没想到又看到百里剑英的名字。
真是硬逼着自己吃屎般的感受。
“……百里剑英。”
“把我发给你的图片发给凯文,你要联系上他。”
“他对这一切根本一无所知。”
“我知道。”百里剑英说,“你也没比他多知道多少。”
忍辱负重的杉田尤咬了咬牙,“……还要说什么?”
“告诉他,这是星国百里剑英发现的,在没有任何结果之前不需要联系我。”
杉田尤就收到百里剑英的文件,这文件坦然得异常,连加密都不做,点开是一张图片,百里剑英放在桌面上,随便拍下来的。
一根沾着泥土、干草叶的漆黑羽毛。
她要告诉凯文——
等杉田尤切屏回来,百里剑英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
“有人注意到你吗?”伊丽莎在耳机里问。
“没有。”
“很好。”
很好。伊丽莎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这种平静有种难以言明的异乎寻常,但贺瑾秋显然注意不到这些,他站在平常人用肉眼无法辨别的海岸边防上,距离星都边缘线有近百米的距离。
钢架搭建得非常高,从这里望过去,星都的繁荣还很难见到端倪。这里被高压监视着,毫无疑问,一旦穿入其中就会引起总部呼啸般的警报,然后就是倾巢出动。
“百里剑英还有多久落地?”
“三分钟。”红莲花回答,“我会立刻转接给你。”
卡利扬很愉快地问他,“你真的能说服那个怪物吗?”
贺瑾秋一声不吭,当思路如变线的轨道正穿梭的时候,太过清晰也变得混乱不堪,宗潇处于怎样的状态,母亲和妹妹的安全只能交由两个让人无法放心的天使来守护,百里剑英已经查证了多少,他这次回去,真的能够做到万无一失吗?
时间像冰滴一样砸透海面。
海潮涌到岸边,掀起一阵哗然的响动,“……百里。”
沉默的半秒、一秒撕扯起摇震的心跳,然而,“贺瑾秋。”百里的声音一如过去,没有半点惊讶、恐惧或者疑惑。
“你要见宗潇。”百里非常笃定,对于这件事她没有赞同或者拒绝,她有更迫切要确认的事,“告诉我使徒最终的目的。”
他们的通讯并不保密,在百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伊丽莎睁大眼睛,卡利扬瞥了她一眼,“她很危险,聪明的女人很危险,她格外危险。”
伊丽莎烦透了他,“那聪明的男人呢?”
“只有我。”
“我们在总部内见面。”百里剑英道,“我带你去见宗潇,他在看护室,你进不去。”
“好。”
新消息的提示音。
挂点电话后他点开新消息,送来的是一段视频,封面页就足够让贺瑾秋浑身血都发冷——他点开。
“出发吗?”伊丽莎问他。
贺瑾秋没有说话,他的眼珠要滴血一样死死盯着屏幕,脸孔笼上一层非常翳的灰。
“我收到视频,蛮婆……蛮婆杀了我母亲和妹妹。”凄厉的声音当然通过耳机传到伊丽莎的耳朵里,另一头的伊丽莎霍然色变,
“不可能是蛮婆——快去!快去,伊丽莎!”
“边境警报等级在提高。”卡利扬拿给伊丽莎看,这时的贺瑾秋已经踏进边境内,高压塔发出剧烈震荡的轰鸣声来——
“警报四级。”
“警报五级。”
“警报六级。”
“警报……”
伊丽莎一把拽过卡利扬的领口,悚然展开的巨大翅膀从高处向下俯入,在一团乱麻的警报声中,他们没有一点耽搁地撕开狰狞裂口,向宗家这个目的地扑猎般直冲而去。
谁会知道他们的动向?伊丽莎在骤风中眯起眼睛,天使的面上覆着一层很明锐的坚冰,“阿多芙吉娅——”
“我不认为……”阿多芙吉娅的声音略微模糊,“当然还是确认一下再告诉他更好。”
他们风驰电掣地来到宗氏本家前,他们不是沈航坤,对宗家密如织的阵法没有研究,因此卡利扬被他的妹妹恶狠狠向地面摔打而去。
在他接触到阵法的一瞬间,这个恶堕的天使变得奇形怪状,身上的所有部分都在怪声中膨胀和扭曲起来,无数被激活的阵法在隐蔽处发出狂亮,而他就像亘古深渊爬出的怪物,又如同七零八碎的拼凑物开始翻跃和压垮宗氏的巨大宅门——
他的出现,路西法冰山一角的出现把地狱也牵扯而来,地面熔炉似的焦黑,滚烫的硝烟味刺鼻到让人要落泪的程度,家仆举刀剑在大呼中外涌。
地基在颤动,伊丽莎像是一根细小的银针,从巨大恶魔的身体里穿针引线地透过,散发出很微弱的一点莹白光芒,没有人注意到她烟丝那样沁来,只一闪就没入宅院深处,她的灵视给过她记忆,在贺瑾春的梦里——
她看到血。
伊丽莎有种不佳的预感,从血液上浮出些许幻影般的残片,有人来过,凄惨的尖叫还在四处附着,发出溃烂的暗芒。
她按下门把。
血迹,已经不能说是血迹,是血泊,血泊淌满了室内,破碎的骨血和皮肉在地面,在墙面,这里的凶刑残酷到恐怖的地步,挣扎的痕迹只在灵视下忽闪,因为早就被血液吞噬。
……他们真的晚来一步。
贺音消失得彻底而完全,她曾经在这里,然而现在连血液都没有留下。徒留的是贺瑾春的血,贺瑾春挣扎着爬过大概三米的距离,哀求在此刻已经模糊不清,然而依旧环绕不绝。
“……丽莎……伊丽莎!”
伊丽莎踩在血中,新鲜可怕的味道就好像正把血液抽入肺腑。
她的手在地面摸索,荡起层层叠叠的暗红涟漪。
“你听得到吗?”阿多芙吉娅问。
“听得到。”
“到底怎么样了?”
伊丽莎从地面摸到一层很薄的东西,慢慢提起来,血像是小瀑布一样发出很多流淌的声音。他们当然见过很多大场面,但眼下的事不同寻常,贺音和贺瑾春的存在意义非凡,她不得已地感到微弱晕眩,以及攀附上脊背的冷汗。
这是一张皮。
是蛮婆的。即便现在皱着被提起,血液又把皮染得一塌糊涂,但伊丽莎也能清晰地分辨出来,穿在皮内的东西早就消失了,有人借由蛮婆的形象——
可是谁会知道?除了他们外,除了宗家外,还有谁能做到?
是宗家吗?伊丽莎像是疼痛一样皱起眉头,灵视不断影响着她,宗家……?不可能,即便是宗家也不会选择现在这个时候——
“伊丽莎!”
“死侍。”伊丽莎的脸色苍白异常。
“……什么?”
伊丽莎的手指攥得发青,像是拧干一样,有更多猩红的血从皮里流淌下来,“有人指派死侍穿戴了蛮婆的皮,在宗家里悄无声息杀了贺音和贺瑾春。”
-
百里剑英基本没有见过这样戒备森严的总部,紧急调派来的代理严丝合缝地守在这里,加上她百里剑英,这里属实是密不透风且固若金汤。
吴闻一直在冒汗,他看起来太不安了,放在平时他肯定巴不得离百里剑英远点,但今天倒靠得很近。
他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很委婉,“百里啊……”
百里没有做声。
吴闻嘶嘶的,“你和贺瑾秋谁,嗯……武力值更高一点?”
百里转过去看了他一眼,“就守在这里。”她对吴闻说,守着的人特指吴闻金蓉一干,“我进去看看。”
吴闻一把拉住她,“未名在里面了,而且万一贺瑾秋——”
“他不会伤人的。”百里剑英挣开他,“你比我清楚,吴闻。”
吴闻在和百里剑英对视的时候总是难免瑟缩,今天又尤其不敢看百里的眼睛。百里这样敏锐的人并非觉察不到,只是她的重心不在这里。
“他要见的是宗潇。”百里说,“我会拦住他。”
“让沈……”
“不用。”百里一口回绝,“我自己就够了。”
吴闻还在犹疑不定的时候百里突然问,“边境线。一直在密切监视吧?”
“……嗯!”
“边境和物流,一点都不能放松。”百里冷而凝地望着他,额外交代了一句,“一定。”
吴闻觉察到自己被煽起来的心跳——边境线和物流——
百里没再回头,独自向前走。这里的阵法是沈航坤重新设计的,推门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压抑到要坍折的重量。
门在背后静谧地合拢了,没有人进来开灯,所以只有夜用的灯还在长明,她的脚步声独自回荡在这里,像是有去无回的坦途。大,加上静,似乎外面密密麻麻的代理本就不存在,这只是平常的、懒散的假日时刻。
仅此而已。
“贺瑾秋。”百里突然开口,就像是无波的水下冒起即将破裂的气泡。
这里明明空无一人,但百里就是那张永远胜券在握、平静如常的脸。阳光是错金,从窗户外降进来,打在地面、砖石和光滑的墙上,再一折,翻上百里的侧脸。
她转过面盘的时候视线微微低着,而抬眼一扫的时候,贺瑾秋已然站在她的视线里了。
他们安静地看着彼此的眼睛,百里摁下门把,把手上的核验在她的掌心扫描一圈,门在微响后打开。
“我带你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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