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比过去，说到评估出问题贺瑾秋的第一反应就是百里剑英，金蓉手上大大小小过了无数委托，她要是说有问题——
贺瑾秋沉默了片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过于神经敏感了，他把门打开，“让沁元和金蓉过来。”
宗潇掏出手机给她们打电话，边打边走进贺瑾秋的屋内。
他不是第一次来贺瑾秋的宅院，但这次明显很不相同。
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窗帘也紧紧闭合，没有一丝光线，除了电子产品的开关显示唯独的一点红光，室内显得极其黑暗、逼仄。
打游戏的时候窗帘已经拉了大半，现在是全拉上了，由明转暗还有个过程，加之贺瑾秋眼下的青影越来越浓重——
宗潇一屁股坐上贺瑾秋的榻榻米，“你睡不好吗？”
贺瑾秋倒了杯水，非必要不交流的想法都刻在脸上。
他把窗帘拉开才坐下来，慢慢喝了点水，因为过分的睡眠不足所以异常疲惫，整个人仿佛在放空，又一点就能燃烧。
“我也要喝水。”宗潇指挥贺瑾秋，“去给我倒。”
贺瑾秋没理他，只是把杯子放回桌上，悄无声息地等着沁元和金蓉登门。
宗潇恶狠狠瞪了贺瑾秋一眼，拿过他的水很不介意地就灌进嘴里，“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再迟钝，宗潇也能感觉到那种明显的不一样。
和出克拉肯委托的前后不同，那时候贺瑾秋还有心思和他说话，但现在好像都回归冰点，而且比一开始更糟糕。
他刚要用那破嘴皮子瞎问，但门没关，沁元和金蓉就在他张嘴前敲了门进来。
换作平时贺瑾秋还会招呼一下，但现在他也没心思多说，就示意她们进来坐。
沁元看贺瑾秋那状态就更不好意思张嘴了，金蓉正急着打电话，所以倒是贺瑾秋言简意赅地开口了，“你委托里的那个科考团是怎么回事？失踪了？”
“科考团传输回来的数据全部没有生命体征，但是猛古那边的代理现在还没办法靠近现场，测评出来的危险性一直在浮动，虽然不高，不过现在也不太好确定情况。”
“评估是什么等级？”
“1到2。”
1.5浮动，低级和中级之间。
贺瑾秋微微抿了一下嘴唇，非常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因此是有概率全部生还的，不过也不能否定最坏的情况，毕竟空无一人的游轮他还记忆犹新——
因此虽然觉得荒谬，所以也不排除它们之间隐约而毛骨悚然的联系。
“什么时候出发？”贺瑾秋问。
“半个小时以后出发。”沁元很犹豫，“……贺代理，如果不方便我觉得实在不用勉强，这个等级——”
贺瑾秋微微摇头，“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那我向猛古申报一下，提高委托金额吧。”
贺瑾秋摆了一下手，沁元瞥见他的黑色手套，稍稍忍了一下，很愧疚道，“谢谢……真的太不好意思了，唉。”
金蓉那边电话总算打通了，“我要问你呢！……一直打不过去，沁元拿了猛古的委托，这委托没过我的手——”她听了一会，“哦。”
三个人都看着她，金蓉垂着眼睛，没有跟任何人对视，光听着电话里的吴闻说话。
“好奇怪，一点都听不到。”宗潇指了指耳朵，说的是金蓉的手机。
“蓉蓉有这种术法保护啦。”沁元给他解释。
金蓉眼睛抬起来，看了贺瑾秋一眼，然后是沁元，“嗯，嗯，知道了，我跟他们说。”
“怎么样？”沁元问。
“吴闻说不用这么多人去，百里现在跟他在轮蹲，最好执行理事和大代理不在的时候还留一个在这里。”金蓉放心下来说，“这委托没经我手嘛……我以为怎么回事呢，吴闻说他过的，原先接委托的代理生病请假了，系统才自动跳给了元元。”
“那就好。”沁元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我自己去就好，带两个大代理级一起去……压力太大了。”
宗潇立马不乐意了，“不行！我一定要去！”他本来还没形没象坐在贺瑾秋腿边，这下人坐得板起来，“我看今天谁敢不让我去——”
“去。”贺瑾秋说，“等会就走。”
宗潇回头看他，完全没想到贺瑾秋居然是第一个答应的。
贺瑾秋不愿意废话，但宗潇的眼睛太巴巴了，跟听到什么喜事发生一样，满脸不敢信，“真的。”贺瑾秋跟他说。
“你太好了。”宗潇对着贺瑾秋，“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啊？”
沁元苦哈哈着脸，“可是又没有收益，这也不是贺代理的委托……我觉得真的……”
宗潇望她，“闭嘴。你的忙我是帮定了。”
“……好吧。”沁元难为情的，“辛苦你们。”
宗少爷又很高兴，转回去找贺瑾秋说话，“你怎么这么好？你今天突然好好，好帅啊，好帅真的，你太好了。”
贺瑾秋的指头覆在玻璃杯口，里面一滴水也没了，全被宗潇吸咻干净了。看宗潇嘴里还没完，他把桌上的玻璃杯虚虚砸向宗潇，宗潇眼都不看地伸手一接，好高兴地笑，
“啊啊啊你害羞你害羞你害羞了！”
-
飞机抵达内猛古呼和浩克，宗潇腰酸背痛地从经济舱起身，又扶着椅子弯下腰，看着贺瑾秋问，“后悔了吗？”
贺瑾秋站了起来，没有立刻动弹，等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向机舱外出去，他才走进过道，“不会。”贺瑾秋拿下随身行李，“习惯了。”
沁元先走出一段，发觉他们还没跟上就站在过道中间，回身等着他们一并出来。
宗潇单肩挎着蛮婆给他收拾的行李，慢慢伸了个懒腰，露出一点痛苦的表情。
“你第一次坐经济舱？”沁元看他们来了，边走边问。
宗潇伸懒腰的手能碰上内舱顶棚，然后开始揉脖子扭肩各种酸痛不舒服，“对啊。”
“我说了。”贺瑾秋面无表情道，“你可以自己坐商务舱。”
宗潇扭头看了他一眼，模样可吃惊了，“那怎么行？我要跟你坐一起啊。”
贺瑾秋轻轻出了口气，一语不发。
他现在没有多少动怒的急躁想法，因为刚刚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很难得，入梦顺遂，梦里黑甜，没半点作祟的噩梦搅扰，自开始手部受伤的愈合期后，这是第一次睡得这么踏实。
连宗潇在旁边叽里哇啦和沁元说话的声音都没打扰到他。
贺瑾秋不说话，宗潇就去找沁元搭话，“为什么贺瑾秋绑着眼睛像个瞎子别人都不觉得奇怪？你们这里这种形象的人很多？”
大少爷是把自己从“你们这里”给摘出来了。
沁元在宗潇面前比较放松，但在贺瑾秋这个大代理面前，根本不敢像宗潇这样口出狂言。
“就是……不懂术法的平民有着天生的‘避险’机制。”沁元对宗潇说，“比如说，某个人的衣柜里养着恐惧类的魔怪，到深夜它活动起来，半梦半醒间弄出动静，他也只会翻身继续睡，甚至因为微弱的恐惧而不愿意去查看。”
“不能鼓起勇气去看吗？”
他们走到大厅，人声变得鼎沸，因为没有托运的行李所以脚程很快。
“如果鼓起勇气打开了衣柜，那衣柜里一定什么也没有，不过一般不会鼓起勇气啦。”沁元微微含笑，薄而净的妆容衬得她面如桃花，“而这个人在翻衣柜的时候想不到，甚至会故意不往一隙的窗帘外看，此时外面就可能有魔怪在经过。”
“喔。”宗潇总算差不多理解，“就是会很‘恰好’地看不到，是吧？”
“嗯。”沁元点头，“所以一般人也不会太注意……我们三个。”
其实沁元打扮得很朴实，比她在国安代穿得要朴素得多，一身防晒套装都是深灰的，戴一顶帽子，灰色的运动鞋，放在人群里都不会注意到这里有个细挑的美女。
不过队友不给力，宗潇一身花里胡哨的颜色，放一般人身上这种撞色搭配可能就很土气。但首先衣服的品质有保证，其次穿衣服的人偏偏又好看得皎皎生辉，撞色撞得时尚而摩登，要说起来一眼望过去绝对比贺瑾秋还显眼。
贺瑾秋穿着国安代配给的出行制服，看似平常，但身量那么高，又绑着眼睛，也实在不像什么常见人物。
说“我们三个”，那是违心，实在是违心。
接机的是负责内猛这一块的分部代理，已经和沁元打过招呼了，所以看到宗潇和贺瑾秋就并不意外。
坐上车，分部代理才和宗潇稍微寒暄。
“宗少爷，您怎么突然一起来跑委托了？”
出了机场后宗潇就感觉猛古的天气比星都还热，他坐车后吹上空调，心情才乌云转晴，回话问道，“你谁啊？”
搭话的代理面露一丝尴尬，但赶紧匿下去，“我在蛟门宴上与您见过……”
蛟门宴，又是跟林檎鸣有关的蛟门宴。
这事宗潇最烦了，他烦别人可以，哪有别人烦他的道理。一个林檎鸣的破事从头到尾问问问问问个没完，这个也问，那个也问，认识的反复问，不认识的也敢问。
他大力地一拍前座，很不痛快，“升斗屁民，哪记得你！”
那代理吓死了，谁知道套个近乎套成这样，窘得都出冷汗了，赶紧认错道，“都是小的没眼力见，都是小的没眼力见，少爷您别生气，小的就是宗家的代理……”
沁元转过头偷看贺瑾秋，贺瑾秋很习惯宗潇胡搅蛮缠的脾气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自顾自在一侧闭目养神。
宗潇恼完就恼完了，人家就是磕头认错也要看宗少爷心情，磕到一半宗少爷要吃冰要打游戏你也不能怎么样，所以宗潇跟没听见似的，转过去看贺瑾秋，猝然的出手被贺瑾秋抓在手里，就怏怏收了回来。
于是沁元只好给人家打圆场，“说你的正事。”
“哦哦，委托是猛古的官员下的，我去申报，委托上虽然说是查出科考团死亡的真相，但其实民意已经很明显了，要杀死背叛了猛古的沙鲁和他养在身边的邪灵。”
这个宗家代理估计负责了分部有很长一段时间，说话带着猛古的口音，和长期住在尚海、星都的他们调调很不一样。
“……沙鲁？”沁元根本就难以置信。
在收到宗家代理肯定的点头后，沁元皱着眉非常震撼问，
“是沙鲁背叛了猛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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