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苍狼啊？”
沁元看得愣了，一时没有回答宗潇的问题。
苍狼低低发出一些吼声，走在他们前面，沙鲁跟在苍狼的身侧，海东青一圈、一圈地，在无光的天空盘旋。
“白鹿没事。”沙鲁突然抬头说道，“苍狼说那只是被制造的假象，他当时就在附近。”
“科考团真的死了吗？”贺瑾秋问。
“嗯。”沙鲁点头，“他说我们上去就知道了，他和白鹿不肯离开这里，就是为了保留残余的灵魂。”
沁元凝神定气了好一会，才问道，“红莲花呢？”
“也在山洞里。”
乌云慢慢地褪去了，雪地在月光下也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
“是不是要快点？”沁元低头看了看在消失的雪地。
“不用。”沙鲁回答道，“这是苍狼把这个地方藏匿的术法，没事的。”
海东青俯冲而下，站在山洞前积压风雪的树枝上。
视线明朗起来，步速就可以大大加快，他们走到山洞门口，发现山洞边倚着一个冻得脸色泛青的年轻女孩。
“喔——”宗潇微微惊呼一声，注意力霎时都被吸引过去了，“她眼睛也是红的啊。”
女孩比沁元要高一些，只朝他们都看了一眼，再朝宗潇翻了个白眼，就率先回了山洞。
山洞里不算暗，但绝对不亮，虽然背着冷风，不过还是有雪迹拖拉进来，拖拉的目的地是一丛丛的枝条。
白鹿跪在山洞中，荧荧散发着洁净的微弱光亮。
“这是红莲花？”沁元不确定地问。
沙鲁微微颔首。
红莲花站定在枝条边，和沙鲁道，“点火。”
沙鲁拿着火镰，鹰钩般的曲处和雪白的火石剧烈磨蹭，火星闪亮地掉落下去。这里没什么艾绒或者木屑，但沙鲁也不是常人，火苗很快就随着青烟腾起，带来非常微末的温度。
红莲花蹲了下来，对这些陌生人没半点好奇，在火边烤手。
宗潇和贺瑾秋一直走到距白鹿不远的地方，沁元和苍狼保持着一点距离，苍狼垂下头，和白鹿的鼻头微微厮磨。
“他们究竟为什么留在这里？”沁元皱着眉低声问。
红莲花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伶而利，“你看不见。”
沁元闻声回头，红莲花又看向沙鲁，“沙鲁也看不见。”
沁元毛骨悚然地看了一眼宗潇，山洞里黑沉一片，只有苍狼和白鹿散发着微弱的光，火焰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寒意淋漓彻骨。
“你们……看得见吗？”
“看得见啊。”宗潇蹲了下来，伸手在空气里拨弄了一下，“到处都是灵魂的残骸。”
贺瑾秋左右打量了一下，“好像快消失了。”
确实是。虽然和在游轮上见到的白光轮廓差不太多，但这些轮廓看起来更模糊，似乎随着时间推移就会自然消散了。
红莲花震惊问道，“你们俩看得见？”
她在火边烤了烤，显出一些生动的血色，眼尾尖锐着，仿佛一柄小刀，娇俏蛮横的感觉无处不在，有着猛古族独特的气势。
对沁元来说，未知导致了一种怪异的感受，她所见的幽深山洞里一片漆黑，但从宗潇、贺瑾秋、红莲花的话来看，除了守护神、火光、火光里摇晃的巨大影子，这里似乎还存在着她看不见的东西——
“……灵魂的残骸是什么？”
宗潇托着脸也蹲着烤火，满脸不以为意，“就是一个框。”
“是某种猛古术法造成的吗？”贺瑾秋转身问红莲花。
红莲花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眼皮子惰惰的，“我怎么知道。”
“那是什么样？”沁元的小脸紧着，大眼睛转了一圈。
“你还是不要看了。”宗潇是不怕的，大少爷怕脏怕苦怕累，最不怕的就是这些，什么鬼啊怪啊对他来说都是纸片。在他的视线里，整个山洞满满当当是上百个空虚的灵魂，所有都姿态各异，扭曲、痛苦、寒冷，各种各样，泛着死寂的冷冷白光。
“真正的灵魂像是被取走了。”贺瑾秋转回来，对沁元解释，“只剩下灵魂的躯壳。”
宗潇站起来，揣着兜垂头看红莲花，“是你杀了他们吗？”
“当然不是！”红莲花露出恼恨的表情，“这些蠢货——没有怀疑对象的时候就总怀疑我——”
沁元走向红莲花，红莲花坐在火堆边，面色很不高兴。
沁元在她身边坐下，似乎是在措辞。
宗潇盯着眼前的惨状看了一会，突然问贺瑾秋，“你平时会接到这个等级的委托吗？”
“不会。”
“啊。”宗潇在贺瑾秋身边左看右看的，“那如果我们这次没有来的话，沁元是不是会什么都不知道啊？”
沁元开始向红莲花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国安代的沁元代理，那边的两位是大代理贺瑾秋还有学徒宗潇。”
红莲花撇了撇嘴，“你要问什么？沙鲁答应配合你们了吧？”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红莲花抱着膝盖，对着火堆出神了一会。她比沁元晒得黑，因为猛古的紫外线强，她又没抹防晒霜，但五官却带着猛古的英气，皱起眉时面目刺刺的，一看就不能挨欺负——
“我从家里出来之后，骑着马溜达就跑到了春昆山下。”红莲花道，“那时雪下得很大，我觉得古怪，夏天本来就不该下雪。萨满在山下拦住我，说我是万恶之源，我用鞭子赶走了那些人，就骑着马上山了。”
“他们没跟你上来？”
“没有。”红莲花摇摇头，“萨满没让他们追。”
“才到半山腰马就冻得走不了了，我倒是觉得还好，只是风太大了，吹得看不清楚，我就让马先回去。”
宗潇和贺瑾秋走回来，沙鲁已经在火堆边坐下了。
“风雪里实在是寸步难行，我估计是走反方向了，绕了一大圈才看到山洞，看到山洞的时候风雪都快平息了。”红莲花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像是陷入回忆一样，言语也放轻了很多，“我看到苍狼满身是血地跑出了山洞，赶紧到洞口，发现了在死亡中逐渐消散的白鹿。”
“山洞里有人吗？”沁元问。
“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这些。”红莲花叹了口气，“我发现有人来了，就赶紧藏起来，他们查探完就走了，我猜也知道是要去找沙鲁。”
“那这里的苍狼白鹿是怎么回事？”
红莲花伸手，把着火的枝条往火焰里塞了塞，“跑走的苍狼和死去的白鹿是假象，如果你们亲眼看看就知道了，根本没有力量。这里的守护神是真的，我本来想留下白鹿，让苍狼去通知沙鲁，但才没过多久，苍狼和白鹿的力量就立刻削弱了，如果苍狼离这里太远，他们连灵魂的残骸都不能保留给你们看看。”
沁元皱起眉，“立刻就削弱了？”
“传播开来的怀疑削弱了信仰。”沙鲁低声说道，“我们已经进入了暮色的时候。”
红莲花老神在在地说道，“其实我都猜到了……我不在沙鲁身边，立刻就会怀疑是我，苍狼和白鹿也逃不过，估计现在有很多人想要买守护神的命。毕竟在夏天的风雪里一下子死了整个科考团，说是意外也太鬼扯了。”
“那到底是什么杀了科考团？”沁元追问道，“你知道那场风雪是由什么引起的吗？”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在场。”
“那魔怪呢？你有没有感觉到魔怪的气息？”
“不高，残留的感觉很薄弱。”红莲花不耐烦地看了沁元一眼，“不过再说了，搞清楚有什么用，人都早死了，推也推给我。”
宗潇大力赞她，“你说得对！”
沁元咽了一下口水，看了贺瑾秋一眼，贺瑾秋既不阻拦宗潇，也不阻碍她继续提问，所以她继续说，“我们得找到原因，还有到底是谁做了这些事。沙鲁的神力已经衰弛了吧？如果没有信仰，迟早他会像普通的人一样死去——”
“我能知道是谁做了这些。”沙鲁突然说道。
红莲花被火烫了一样整个人跳了一下，急急骂道，“你疯了吧你？把嘴闭上！”
宗潇的视线在沙鲁和红莲花间左右看了看，最后看着红莲花，“你好害怕。”
“关你屁事！”红莲花猩红的眼睛盯上了宗潇，“再多说一句试试！”
宗少爷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呛声，满脸瞠目结舌的表情。
沁元又吞了吞口水，对红莲花这种一点就炸的性格不得不小心翼翼，“刚才沙鲁说有办法……”她看到红莲花又要抓狂，立马补道，“只是先问问！探讨一下，实在不行就算了。”
“想都别想。”红莲花冷冷看着沁元，“仔细你的皮！”
宗潇刚才被骂得猝不及防，好半天回不过神，现在神回来了，跟着霍地就站起来了，“天王老子都不敢骂我，现在我要收拾你了。”
红莲花嗤笑起身，模样也就二十出头，看起来只比宗潇大了一点，“我怕你呢？”
沙鲁皱起眉头，低喝道，“莲花！”
贺瑾秋微微抬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突然伸手挡在宗潇腿前。
“干嘛？”宗潇恶声恶气问，“你以为我不敢收拾你是吧？把手收回去，不然我连你也……”
“有人来了。”贺瑾秋抬起脸，用拇指向山洞外比划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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