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沈朝阳没有把理应在宿醉时间的贺瑾秋叫起来，但他还算醒得早。昨晚估计是酒精作用，贺瑾秋睡得很沉，加之最近被蹂躏得很习惯了，不轻易在半夜被宗潇闹起来。
他起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沈朝阳给他留了条消息，说11点去见他。
确实已经让宗大少爷睡饱了，贺瑾秋起床洗漱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宗潇在床上还是窝来窝去地翻了两翻。
没一会就看到睡袍穿得乱糟糟，因为形象很好所以很不在乎形象的大少爷，拖拖拉拉来浴室了。
“头疼。”宗潇揉着脖子，眉毛皱着，微微垂着眼帘，显出一种虚假的平和和温驯。
“你头疼？”
“我宿醉啊。”宗潇讲得天经地义的，好像昨晚喝酒的是他，“你不头疼？”
“习惯了。”贺瑾秋看宗潇这状态，也就跟濒临踩点差不多了，遂给他装了杯温水，挤上牙膏，请人宗少爷刷牙，“你昨天喝酒了？”
“没有。”
“……那你宿醉什么？”
慢慢刷牙的宗少爷眼睛一瞪，精神起来，“我跟醉鬼关在一间里，一房间酒气我能不头疼？”
贺瑾秋提议他自己睡的建议又被咽回去，觉得不是说这个的好时候，“想吃什么？”
“随便。”
贺瑾秋拿着手机看，“应该要定个主菜，三文鱼？”
“不想吃。”
“烟熏火腿？”
“不要。”
“那你到底吃什么？”
“随便。”
贺瑾秋垂下眼睛没脾气地看了一会，“那我自己定了，你跟着挑着吃吧。”
大爷哼哼地应了一声。
吃过早餐其实也十点多了，宗潇估计真是宿醉的影响，看起来挺萎靡，没平时那么多话，就一直揉脖子。
“疼？”
“疼。”
贺瑾秋把绸缎绑上，走到他身后，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脖子，“重点。”宗少爷懒洋洋吩咐道，很会享受地随意后靠，靠在贺瑾秋软硬适中、体温舒适的腹上。
“这人肉靠垫真爽。”宗潇自顾自评价。
“起来一点，这怎么给你捏？”
宗潇歪过脖子，露出抻长而白皙的脖颈右侧，“这里疼。”
贺瑾秋弯起指节，力道均匀地给他刮了刮。
“喂。”宗潇边享受边问，“你能不能说你宿醉然后不去啊？”
“不能。”贺瑾秋刮得宗潇软绵绵的，全身重量都靠过来了，“他知道我酒量怎么样。”
窗帘已经拉开了，房间里光线殷实，油画一样，亮而厚。宗潇默不作声半天，贺瑾秋只能看到他微微眨动的睫毛，现在上面抹了层光，像上了蜜的红珊瑚，简直有点剔透。
好半天，宗少爷才开口，“是什么规则？”
“不能让那条龙离开限定范围。”贺瑾秋语调平淡地说道，已经见怪不怪了，“因为目的不是屠杀，只是想看一些小打小闹而已。”
“怎么不让它离开？”宗潇继续问。
“不知道，每次都会有点变化。”贺瑾秋说道，“等会你去了就知道。”
宗潇突然扭过头，因为本来就任着贺瑾秋给他捏了，所以歪着脖子上看，冲贺瑾秋故意露出相当摄魄的笑容。
贺瑾秋轻轻掐住他的下颌，触入的手感温中带凉，柔软细嫩得不可思议。
酒窝被挤得更深了，宗潇还在看着他笑。
“别杀人。”
“我知道。”宗潇虚假地拍拍他骨节很硬的掌背，用那种无辜而微微惊讶的语气问，“我怎么会杀人？”
真不可信。
那群来肯特家开派对的人都没走，宗潇跟着贺瑾秋，拖拖拉拉卡着点坐车到了场。
沈朝阳好像有点不痛快，但这实在是没办法，宗潇磨人的功夫见长，看贺瑾秋要收手，喊疼喊得哭天抢地，十颗铁做的心都得折下来。
何况人贺大代理就一颗百经蹉跎的心，虽然知道是上当受骗，但心软的速度还是相当快。
肯特家族的庄园非常之大，这里和住宅区相隔很远，要坐车才能很快抵达。
周围的草坪养护得极其精心，软绒绒的，但此刻人来人往，也没什么人注意脚下。
像小型的休闲度假村，冰镇的香槟置入冰桶，水果糕点早就放在篮里架上任人取用，落座的人装腔作势一样聊天，无时不刻都觉得自己非常高贵。
宗潇跟贺瑾秋咬耳朵，“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些笑话还活着，都是因为老子慈悲。”
贺瑾秋转向他，虽然眼睛被挡住了，但宗潇还是知道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贺瑾秋并不反驳地“嗯”了一声，真不觉得宗潇说错了什么。
宗少爷要是拿出第一天来国安代的态度，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了。
宗潇本来还想发挥发挥，被贺瑾秋一个“嗯”字给掐了，眼睛睁大了一些，“你别‘嗯’啊，你要问我为什么。”
贺瑾秋从善如流，“为什么？”
宗潇掰着手指数，“这些人一没实力二没钱，才多少年的小家族就好意思觉得自己身价好贵，跟我比起来。”宗潇拇指食指一贴，贺瑾秋本以为他要比一个微乎其微的距离，没想到他碾了碾手指。
“一捏就死了，比灰尘还不如。”
可见宗少爷这两天怒火没消，只要是这边的贵族，无一不在他的仇恨名单上。
沈朝阳让保镖跑腿，叫贺瑾秋准备准备。
贺瑾秋颔首，带着宗潇往边上走。
这个贵族的小度假胜地在草坪上，草坪旁边高度坠落，挖出了一处尖石嶙峋的谷地，只要他们在上面坐着，就观景台一样对下方的情况一览无余。
宗潇垂下目光，看到蜿蜒而出的巨大锁链，每节都有半米长，非常粗重。
“那铁链是干嘛的？”
贺瑾秋微微蹙眉，心里大致有数。
“之前没有，应该是怕那条龙发狂之后不受控制，活动范围限制在铁链的范围里。”
他的推测没错，很多人已经站起来在看了，工作人员在下面圈出好大一个圆弧，贺瑾秋不能从中“出界”。
鲜血淋漓的巨大食槽里装满了模糊的血肉，风从下方送来，浓郁的腥气实在有点恶心。
肯特小姐遥遥远远呼喊一声，要贺瑾秋过去，龙来了。
在猛烈的狂风呼啸中，直升机把龙下放，太多铁锁把它捆缚，炽热的鼻息仍旧伴随着绑上嘴后的凶暴低咆。
“那是顶级吧？”宗潇盯着龙，偏头问贺瑾秋。
“差不多，4到4.25吧。”贺瑾秋不怎么在意，“你找个地方坐着，我可能不过来了。”
宗潇看了他一眼，咧出一个带点玩味的笑意，竟然乖乖点头。
贺瑾秋走近了才发现沈朝阳的脸色略略不虞，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像是警告又有点商量的意思。
“肯特小姐希望你不要用刀……这会让游戏更精彩。”
贺瑾秋看着沈朝阳，沈朝阳不想答应。虽然他们关系算不上好不好，就只是从属的关系，但到底是他沈家的大代理，沈朝阳并不想在游戏中遭到损失，这和家族也交代不过去。
沈朝阳使眼色道，“可以吗？不行也没关系，肯特小姐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
肯特小姐上前一步，动作有点放浪地捏了捏贺瑾秋的臂膀，挨过来抛媚眼道，“你能行的，不是吗？你摸起来可真棒……”
“好的。”贺瑾秋取下双刀，借把刀放上托盘的动作，不着痕迹避开了肯特小姐的手。
肯特小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就知道，真让人吃惊——这可是第一次让大代理级进我的娱乐场……”
沈朝阳脸色有点不好看，但笑了两声没再多说什么。
这和国内的龙并不相同，被赋予了西方幻想的西方魔龙带有魔鬼色彩。
尖牙密布的嘴，金色的眼睛，突刺般的角，从头到尾覆盖着鳞状的粗硬龙皮，四肢健壮而巨爪尖锐。庞大的翅膀骨骼明显，带着点破损又愈合的痕迹，长尾仿佛鳄鱼，轻易可以震碎石块。
在魔龙被套上锁链后，沈朝阳就示意贺瑾秋可以下去。
经由沈朝阳的指挥，周围那些惯常对代理视而不见的普通人才齐齐看着贺瑾秋，对世安代的大代理再次关注起来。
贺瑾秋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反复看了好几眼。
他真没看见宗潇。
“怎么了？怎么了？在看什么……？”肯特小姐腻腻歪歪地问，“害怕吗？它杀死了几个退休的代理……当然！我也用天价进行了赔偿……”
贺瑾秋转向肯特小姐，眼底的冷感被屏退在后，表情没有多少变化，却仍旧带来了真切的、转瞬即逝的杀意。
他们这些代理，为保障安全、维护平静诸如此类的理由而一路卖命，但仍旧有人忽视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定，用钱在这些危险的物种上试探着玩火**。
国外的普通代理能熬到退休，从比例来说真不算多。
肯特小姐微微悚然了一刹那，却被贺瑾秋骤然的平淡笑意而含糊过去。
“如果我杀了它，沈家也要赔偿吗？”
“啊……那当然不可以，请小心翼翼地对待我的宝贝——这只是游戏。”
这只是游戏。
在笑容完全失踪前，贺瑾秋不再停留地从边缘直跳下去。
机器帮助锁链松绑，西方魔龙挣扎着站了起来，猛然膨胀的实力让它在大代理面前甚至拥有了一战的可能——
它对挡在它和食槽间的贺瑾秋怒目而视，几近睥睨地看着微不足道的人类。
贺瑾秋到处看了看，确定宗潇没有跳下来。
魔龙开始尖吼着剧烈咆哮，牵动脖颈上的巨大锁链，腥臭热烈的味道像疾风一样扑面而来。
贺瑾秋微微仰头，天地的距离被压缩得那么窄——高高在上的贵族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附在边缘。下面，拔地有四五层楼高的魔龙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如果是一般代理，基本很难克服这种极差的恐惧心理。
但无论是4，还是4.25，甚至是5，对于贺瑾秋而言都没有多少差别。
杀死魔怪的代理死在宝贝一样被圈养的魔怪口中。
如果料想没错，魔龙的体内应该被注入了类似兴奋齐的药品，而且它已经饥肠辘辘，难以等待。
上面在欢呼。
魔龙暴冲而来，它无法飞上空中，但奔腾起来的气势丝毫不弱，像是恐怖的坦克，咆哮惊天动地，整个谷地都在震动。
贺瑾秋一动不动，等魔龙临近了边线才几个浮空，动作堪称悠闲。他只一眨眼的闪身就突入魔龙颌下，狂起的一脚快得看不清楚，但爆响连同断开的嚎叫都太过清晰——
“乓——！”
这一声里夹着三种声音——贺瑾秋实打实一脚踹稳的巨响，魔龙戛然而止的咆哮，以及上下颌猛一掀起的震声！
听起来恐怖但相当含蓄，魔龙只是痛吼着向后退了两步，看上去没有受到多少实质性的伤害。
大代理收都不收的一脚并不是这种水平。
但上面的看客觉得这很精彩。
宗潇揣着口袋，悠悠闲闲站在肯特小姐特聘的“小狗看护队”身后。
没人注意到他。
这很精彩？宗潇看着贺瑾秋，贺瑾秋正费着想象力在周游编排。
他们应该切身感受一下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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