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樊拿着自己的手机，大脑对问题的处理能力突然趋向于零，只能呆坐在床上。
啊，老婆好像成绩很好，怎么办？
虽然不一定保送，因为他还在上学，但刚刚接电话那人直接就拒绝了他的提议，那看起来应该是一点也不担心他老婆的成绩。
何樊愁眉苦脸。
那找什么借口呢？
每天早上去金海实验中学门口搭个早餐摊子，晚上搭个煎饼摊子好不好？
可是这样被抓到了他就惨了。
说不定老婆还会质问他到底想做饭给多少人吃。
不行，他只能给他老婆做饭。
等等，不对啊，他老婆不是请病假了么？
请的什么病假啊？
可是好像确实感冒得不严重啊，应该是已经好了吧，所以才会碰上他去上学。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行啊，还是问问吧。
他又打电话过去，但这次打了三个已经没有人来接了。
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发消息：老婆，你感冒是不是好了啊？去上学了嘛。
至于补习班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吧，丢人。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他才收到回复。
［颜如尘：嗯，才回来，已经好了。］
何樊呼了口气。
不，两口。
一口是他老婆感冒好了，一口是老婆学习这么刻苦，一看就不是保送生。
准保送生颜一顾也松了口气。
这么一发，那傻子肯定分不清哪条信息是真的。
***
这一病，颜一顾接受了一周的系统治疗，病情反反复复，晚上咳得睡不着觉，烧彻底退了又咳了一周余。
生病的时候在家宅着和平日里感觉不一样，身上有劲儿之后，颜一顾就全副武装地出了几趟门。
但这里距离G大太近了，楼下就是一家连锁超市，每次电梯门一开正对超市大门，他就怕碰上何樊，那真的甩不掉了。
估计那傻子以后一天能在超市消费八次或者直接住进去，就为了“偶”遇。
晚上，颜一顾又下了楼，这一次没在外面晃，而是进了校。
这么黑不隆咚的，他还穿了一身黑，应该不容易逮到他。
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
操场上有学生搬来音响在唱歌，灯光大盛，颜一顾不愿引入注目，挨着外圈的灌木丛就在树下的阴影里走。
这边是个挨着操场大门的观众台，不是很高，但刚刚好能看见整个操场。
颜一顾走了几步就双手插兜，冷漠地看着这些大学生热热闹闹地发疯。
大学生总是很豁得出去的。
哪怕何樊拒绝的人能绕男寝一圈，还是有人大胆又浪漫地公开示爱。
那个高马尾女孩儿念出“何樊”两个字的时候，颜一顾才发现他原来也在操场，而且在最热闹的中心，一群人席地而坐，中间摆了两张临时搬过来矮桌上全是油炸食品烧烤和各种饮料，那个男人身影隐匿在一个胖乎乎的同学身边，胖同学坐起来比同样坐着的何樊还要高一点，从颜一顾的角度刚好挡死了。
女孩的情意点燃了整个操场，哄乱地口哨和“答应她”充盈在每个角落，扰到了黑暗里那张清冷的脸上，颜一顾微微眯着眼，眼眸幽暗冰冷。
会答应她么？
明明知道肯定不会，颜一顾心底还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很想生气。
果然，灿烂的鲜花和彩色的荧光棒吸引不了何樊，他脸上甚至不带着平日里散漫阳光的笑意，说话依旧不留余地：“明知道我不会同意，闹这么欢是想逼我答应？”
“那你还不如那天在广播站吼了一嗓子的女生，她比你更有勇气。”
“我有老婆，这事儿早传开八百年了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不尊重她的任何举动。”
然后只留下了一众沉默的人在原地，快步离开了操场。
身后还有一群人突然开始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甚至有人在死寂中大喊：“靠！樊哥！等等我们啊！”
颜一顾并不因为他拒绝了女生的告白而高兴，就地坐在了台阶上。
坐了很久，看着操场上的热闹慢慢落幕。
突然有人走上来，看见他吓了一跳，立马往旁边走了一点，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颜一顾看得分明，是那个告白失败的女孩。
他觉得无聊，也没兴趣和情敌坐在一块儿赏月，正要起身准备离开，那女孩突然哭出声来。
颜一顾一顿，偏头看去。
女孩坐在另一棵树下，手指抓着一部手机，手机背面的反光正好能闪到颜一顾这边。
“我知道他不会答应！不用你说！”
“我就愿意啊，难道人不能有一点侥幸心理吗？”
颜一顾听到着，轻笑了一声，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女孩前面垂下眼眸，残忍地说到：“为什么要抱有侥幸心理？他是我对象。”
情绪激动的女孩被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吓了一跳，反应倒是快，瞪他：“你臆想症吧，谁不想当他女朋友，我不信你。”
颜一顾笑了笑：“信不信由你，但我就是。”
说完就要走。
原来宣示主权是这种感觉。
比坐在这里默默听一场拒绝让人兴奋得多。
身后突然传来那女孩子的质问：“喂，那个人，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颜一顾好心情地丢下了一句“不然呢”，回了家。
女孩还是不信，立马和同班的男生打听，于是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男寝，立马就有人来了417。
“樊哥！靠！你小子女朋友在我们学校啊！”
何樊一个激灵，立马跳下床：“什么？她来了？？在哪？”
来的同学莫名其妙：“不是啊，我是说她不是我们学校的吗？刚刚旷燕——噢，就是刚刚给你表白那位，她说她在操场遇到一个自称是你对象的人，警告她呢，她不信就找人来问了，她还说那人亲口承认是你对象。”
何樊听完因果全程，一点也不感兴趣了，蔫蔫地爬回床上说：“你叫他们别乱说，我是有老婆，但我老婆没有和我一个学校。”
他老婆是个高中生，呜。
他还不敢怂恿他老婆考他们学校，因为老婆选择另一所学校肯定有自己的理由，他不能因为私心阻碍老婆的前程。
***
颜一顾回家洗完澡，脑袋的温度降下去了，才发觉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居然同小时候一样执着地和人解释一件事。
追求了这种表浅的快/感。
躺在床上久违地体会到失眠之后，他突然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心理已经变化了很多。
但这种变化他无法辨清好坏。
次日一早，他出现在李利的办公室。
李利给他接了一杯水。
颜一顾道了谢，修长的手指抓在白色的一次性纸杯上，在李利问他遇到什么困难后沉默地盯了一会儿杯里明净透明的水。
李利很耐心地等他开口。
良久，颜一顾说到：“老师，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李利下意识想和他说恋爱对中学生的危害，但一想到对象是颜一顾，他缓了缓，温和地开口到：“你这么聪明，已经有结果了不是吗？来找我只是想找个口子宣泄一下吧。”
颜一顾脸上的神色显得他格外安静，摇头：“不，老师，我是来求一个问题的答案。”
李利笑了笑：“行，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说说你的心悦对象吗？”
颜一顾喝了一口水，没注意到自己其实有点紧张，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他是个男生。”
李利有点意外，又不那么意外，因为颜一顾的性格其实更需要一个能够无限包容他的人，而不是一个同样需要呵护的女孩儿。
李利：“那也很好。”
颜一顾忍不住冲他笑了一下，反问：“是么？”
李利：“嗯，只要喜欢，都很好，只要你和他相处愉快，那他就值得你的喜欢，性别并不是爱情真正的阻碍。”
颜一顾难得露出些孩子气，有点羞赫地抿了下唇，又立马放松，他接着说到：“他是G大的学生，您应该能猜到了，我是因为他才打算提前离开金海，因为我发现他很有意思，我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人，明明我们还没有见面，他句句不离我，好像……就好像我很好很好，好到是他的全部，我的所有要求他都能听进去。”
说着，他露出一个很干净的微笑：“说起来很滑稽，他早上起不来床，但是我和他说不要赖床之后，他说他就算定九个闹钟也要慢慢改掉这个毛病。”
李利点头：“很有意思的男孩。”
颜一顾：“是啊，他很奇怪，我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说那么多废话，也……也第一回知道，我不会排斥连篇的废话。”
李利：“你也很喜欢他。”
“你也是个很棒的孩子，值得这样珍重的对待，不用觉得有所亏欠。”
颜一顾：“能得到我的喜欢他当然赚了……但是，老师，昨天我看到有人和他表白，我才真正意识到他的性格、能力等等很多方面其实比我招人喜欢得多，我之前不喜欢他的……但是他很烦，哪怕他不在身边，我也感觉他无处不在，我……”
李利问他：“所以你害怕他周围有某一个人对他死缠烂打，他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吗？”
颜一顾垂眸，点头。
李利：“那你为什么不去占领他身边的位置呢？老师知道要你主动过去可能有些为难，但是孩子，你如果要争取一样东西，有时候你仅有出众的能力并不够，人类社会上，交流是门很大的学问。”
颜一顾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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