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慢慢就往西方沉降。
最终隐匿于地平线。
何樊牵着老婆的手，时不时低头捏一下亲一口，不想回寝。
没想过何樊今天不在这里住，但看他的模样，好像原本并没有留宿的想法，颜一顾脸色介于惊讶和疑惑直接，问到：“你要回去？”
何樊沉重地点头：“嗯，待会就走。”才刚确认关系就住女孩子家里，这样不好。
老婆不要催我，我才不是轻浮的男人。
颜一顾也没留他，只是多少有点纳闷。
他都没有赶他走，这傻子怎么突然不粘人了？
不至于不敢留宿吧？他又不是女的，俩大男人睡一张床，不做什么的话，也很正常啊。
啧，难道这傻子才确认关系这么一会儿就想上他，怕自己把控不住？
啧，自制力真差。
走之前，颜一顾吩咐到：“今天就算了，明日起，你继续按时上课，我如果不特殊说明，三餐要给我送饭或者做饭。”
然后把何樊的指纹录进了大门。
何樊像条没人要的狗，耷拉着眼角，怕自己后悔晚上干出在门口坐一夜的蠢事，抱都没敢再抱一秒，踏出去就反手砰地关上大门，然后跟后边有人撵他一眼跑得飞快。
颜一顾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他仓皇跑路的身影。
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晚上十点整，颜一顾接到了母亲凤琦的电话。
“妈妈。”
“嗯，小宝啊，明天生日打算怎么过啊？回家和爸爸妈妈聚一聚？”
颜一顾陷入了沉思。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已经要3月22了？
他总觉得和何樊确定关系也才几天，而前几天应该是3月2日。
凤琦没等到回答，又叫了他几声。
“小宝？小宝？听得到妈妈说话么？”
“嗯。”颜一顾回神，“好的，我会回来。”
凤琦声音浸着蜜，甜但不齁：“好，爸爸妈妈等你喔！”
通话结束，颜一顾双眸微微一沉。
刚好碰上家庭聚会，那明天就趁着这时间把打算晚些做的事情办了吧。
以他对他父亲的了解，应该不至于大动干戈。
颜一顾小声抱怨了一句“真麻烦”，然后分别给荣华祖和何樊发了消息。
［颜如尘：荣叔，明天来接我回桃园的家。］
［颜如尘：何樊，明天我有事，你自己吃饭吧，我不在家，但你可以来。］
发完消息，颜一顾凝视着路边晃动的黄色暖光，恍然发现自己什么时候也会和一个人报备行程了。
还是为了对方不会因为找不到他而着急这种……在乎一个人才会出现的做法。
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甚至隐隐有些心安。
第二天就是22号。
颜一顾一大早就被段峰叫醒，对方送来了母亲为他定制的塔士多礼服，他久违地套上马甲，穿上西装，黑色领结上是他始终流畅的脖颈线条，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甲状软骨，莞尔一笑。
凤琦制定的计划是中午颜一顾、颜习栋三人一起吃饭，晚上举办一个小型的晚宴，宴会上其实他不用出面，但颜习栋打算带他认识一下商界新贵，再同以前很熟悉的几个叔叔伯伯打个招呼。
这都是他很熟悉的流程，他并不放在心上。
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家也才六点。
颜习栋没去公司，坐在客厅处理公务，见他回来，抬眼将目光投过来，眼神一如既往凌厉冷静，但眉眼间却有对妻儿的温柔：“回来了。”
颜一顾点头：“回来了，父亲，早。”
颜习栋身体微微后仰，眉峰微扬：“生日快乐，小宝。”
颜一顾眨了下眼，没有忍住低头笑起来。
笑了会儿才抬头，看见颜习栋表情有一点点很难察觉出的无奈，他笑着回复：“嗯，谢谢父亲。”
他的父亲，又在他母亲的耳提面命下用很平淡的声音装出熟稔亲密的语气，唤他的乳名。
每次一开口，必然身体上会表现出一点多余的动作。
“你母亲还没醒，你先吃饭吧，礼物放在你房间里。”
翻译过来就是：你妈妈没起床，你不要去吵她；赶紧吃完饭就上楼；房间有礼物，自己去拆吧，别在家里闲着乱逛。
颜一顾洗完手回来，随意吃了两口，在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前，在颜习栋面前站立，歪了一点头看着他。
颜习栋抬眼，颜一顾从容地看着他。
“父亲，我找了个男朋友，G大大二的，人有点傻，但对我很好。”
颜习栋神色有过一下轻微地愣怔，又迅速恢复如常，问到：“确定了？”
颜一顾突然冲他灿烂一笑，颜习栋很难不惊讶——他的孩子自上小学后再也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
于是他知道了答案：“开心就好，上去吧。”
颜一顾又冲他有点甜地笑了一下，他长相肖母，遗传了凤影后九成的颜色，这一笑酷似凤琦干了坏事要他去收拾烂摊子的时候，颜习栋能在儿子面前保持严肃，但对妻子却永远敛不起眉，因为凤琦擅长的就是在他面前作威作福，颜一顾这一笑，让他觉得，家里以后作威作福的人又多了一个，忍不住开口到：“谈不好就告诉我，我帮你会会他。”
颜一顾故意反问他：“父亲，你不是说，男人处理不好自己的私事，就会被别人处理——那时候不要企图回家找你么？你说别人帮不了这些。”
颜习栋沉默地看着他，几秒后启唇：“上楼。”
颜一顾冲他眨了眨眼，上楼去了。
他回了房间，一件一件拆开自己的礼物，心里回味他一向姿态不动如山的父亲，唾弃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点。
在以前受到他们的冷嘲热讽，还不能自我调解的时候，他一度不想让一年365天有300天可能在外面拍戏的母亲和早上四点起晚上一点睡的父亲担心，从来没有和他们讲过自己的遭受，因为在他们强大的衬托下，他知道自己很难不软弱，但他觉得，至少，在他们不在的时候，他应该顶起自己的那片天，这样会显得自己厉害一点。
何樊对他的死缠烂打、撒泼打滚，他其实不讨厌，也正是不讨厌，他才明白，其实如果对方爱你，那他会接受并乐意承担你的不足。
他不需要在父母面前表现得没有缝隙。
***
凤琦一直到十点才起，自她连续拿了两年的国际影后以后，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家里养花，生活惬意悠闲，偶尔怂恿颜习栋丢掉工作陪她出门旅游，当然，她也试图叫上儿子，但颜一顾不爱外出，更怕站在父母跟前，很怕那个时候自己心底一些想法不经意间透露讨得父母不喜。
她一醒，就一个勾着楼梯上的扶手，一手举着牙刷，冲楼下的颜习栋道：“小宝呢？”
颜习栋放下工作，朝她走过来：“在房间拆礼物。”
凤琦含着牙刷哦了一声。
没管颜习栋跟了上来，转身回了房间的浴室里。
颜一顾听着动静，开门下楼，坐到了颜习栋坐过的地方，学着他父亲的样子看向他的笔记本。
不过他对这些报表并不感兴趣，只是做做样子。
凤琦一出来，就看到他用酷似颜习栋的姿势，脸上略显嫌弃。
凤琦噗嗤一笑，手抓着颜习栋的小臂笑个不停：“你看，都是你天天摆这个样子，小宝学会了！”
颜习栋不置可否。
颜一顾看向她：“妈妈，早安。”
凤琦跑过来捏了捏他的脸：“成年快乐，小宝，早安，小宝，虽然不早了。”
颜一顾被捏得嘴唇嘟起，很难回复她的话。
凤琦不需要他的回复，转而又摸了摸他的头：“听你爸爸说，你找到男朋友了？”
颜一顾应声道：“是啊，妈妈。”
凤琦叹了口气，忧愁地看着他：“我们小宝这么好看，小仙女一样的，肯定是对方占了便宜，妈妈的小宝啊，受了委屈就回来，我们派你爸爸出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颜一顾：“……妈妈，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凤琦得意地说：“那是你爸爸骗你的，在我眼里就可以。”
“对了小宝，既然这样，你要把男朋友叫过来吃饭么？你成年了不要他陪会不会很可惜啊。”
颜一顾：“我还没有告诉他我今天成年，他以为在下半年。”
凤琦不解：“多一个人给你过生辰、陪你开心不好么？”
颜一顾：“我忘了，不想临时再告诉他。”
凤琦：“那没办法了，就让他痛失一次我们小宝的成年日吧。”
颜一顾：“……”
每个人只有一次成年。
颜一顾无可奈何：“好吧，我现在告诉他。”
凤琦眉开眼笑：“是嘛，这样多好，考验一下他的临场发挥能力。”
“晚上晚宴别去了，反正都是冲着你爸爸面子来的，很多人连你长相都忘了，家里有足够财产给你继承，不需要你再打拼了，我叫司机送你回去，下回你就把他带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补吃一顿晚餐。”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事情，莫名的情绪再次蔓延，颜一顾鼻尖发酸：“好的、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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