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景临说,当他得知鸿雁山庄被官府查封的时候,就赶去越州城将胡清莜接到湖州来暂住。
胡清莜那些天一直很低沉,不怎么说话。廖景临想着,她家里遭逢巨大变故,她这样的反应也是正常的,就经常陪着她在湖州到处逛逛、散散心。
五日前的一天,他们俩在街上闲逛,胡清莜说想吃糖糕,廖景临就去买,结果一转头就不见了人影。他在附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赶回镖局安排人手去找也是一无所获。廖景临想着,也许胡清莜是不想在湖州待着,所以特意支开了他跑回了越州城。就在他想安排人去越州城打听一下的时候,有个小童送信上门。信中说胡清莜在他们的手上,他们要流峡派的一本书,让廖景临将书盗出并送到指定地点,他们就会放了胡清莜。
“什么书?”钟问策心里有个了个猜测。
“是藏书阁里的一本古籍,叫《太阴符七术》。以前打扫藏书阁的时候见到过。我翻看过那本书,内容似乎就是一些手记、注释什么的,不是流峡派的武功秘籍,所以我就,我……”
“所以你就假借朱蛾大盗的身份盗取了那本书?也是你伪造了字条?看来你对朱蛾大盗的手法颇为熟悉。”
廖景临尴尬地点点头。“之前我们镖局也被朱蛾大盗偷窃过,但是因为只丢失了一个玉摆件,我爹就把这件事压下了。毕竟我们是做押镖生意的,要是让别人知道朱蛾大盗能在镖局里来去自如,那么黑马镖局的名声也就被毁了。”
“既然你的目标是那本书,那么黄金剑穗呢?”
“什么黄金剑穗?我只是拿了那本书而已。”廖景临一脸疑惑。
不是廖景临拿的么?钟问策没有追问,转而道:“那你拿到书后呢?”
“后来,我将书册放到他们指定的一家客栈里,还派人在那附近蹲守,但是没有见到什么可疑的人物。小莜也没有回来。然后,我又收到了第二封信,说是要我去铁宗帮闹一场,再用流云掌打伤几个人。信中还说他们一直在关注我的动向,要是我不听安排,就再也见不到小莜了。”
“那家客栈叫什么名字?”
“青阳客栈,就在城南。”
“你的人还在那儿盯着吗?”
廖景临摇摇头,“收到第二封信的时候我就把人都撤了,怕引起他们的不满,小莜就会危险。”
“那他们还有再联系你吗?”
廖景临眼眶泛红,“我还在等……如今鸿雁山庄被查封,小莜他们家……连她舅舅都受到牵连。是我把她接来湖州的,她却在我眼皮子底下被抓走,我……我就在想,若是今天还没有新的消息,就只能去通知胡家的人了,他们要打要骂我也认了。若是小莜有个什么不测,我就以死谢罪。”
“我们会去青阳客栈看看。”钟问策说道。“还请你将细节说一下吧。”
廖景临猛地抬起头,“你,你愿意帮忙?”
钟问策同凌霄离开了黑马镖局,廖景临则继续等候消息。
“阿策,他刚刚说没有拿那个黄金剑穗,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来的路上凌霄已经知道了在流峡派发生的事情。既然是廖景临假装朱蛾大盗闯入了藏书阁,他却说自己只拿了书,那么那个装剑穗的空盒子又怎么解释?
“他都承认自己假装朱蛾大盗了,没有必要在剑穗的事情上说谎。我猜,是有人在替他遮掩。”
凌霄顿时了然。就是说流峡派内有人见到了廖景临并认出了他的身影,所以特意将空盒子放在那里帮其做掩护,毕竟“朱蛾大盗”最喜欢黄金玉石,不会去偷盗什么书册古籍。不过,更有可能的是,那个帮廖景临遮掩的人,真正目的是不想让大家知道那本古籍被盗。
俩人来到廖景临说的青阳客栈,这里人烟稀少,若是有可疑人物来往,恐怕很容易就会被人发现。再加上廖景临说过,他当时把书交给了掌柜,说是放在这里寄卖。既然如此,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凌霄敲了敲柜台。“掌柜的,醒醒。”
掌柜从昏昏欲睡中惊醒过来,一看面前站着的人必定是非富即贵,顿时眉飞色舞。“哟!两位公子是吃饭还是住宿啊?”
“掌柜的,听说你这里卖书。”钟问策笑问道。
“啊……啊?不不不,公子你说笑了,我这里是客栈,怎么会卖书呢?”
“掌柜的才是说笑了,既然在下能找到这里,那就是有人指点的。”钟问策从怀里掏出一颗金珠放在柜面上,“这个,够不够?”
“这……”掌柜的大掌就要去抓那颗金珠子,却被一只白玉似的手先一步捏起。珠子被捏在手里,橙黄喜人,闪闪发亮。
“只要你把那本书卖给我,这颗金珠子就是你的了。”钟问策说道。
“公子啊,不是我不想卖,就是吧,已经有人比你早一步买走了。”掌柜一脸讪笑。
“是嘛,那太可惜了。在下真的十分想要那本书。”钟问策微微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凌霄。
凌霄收到信号,开口道:“算了吧,我们再去找那人问问,讲不定还有其他地方也卖呢,这个掌柜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钟问策瞥见掌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继续提议道:“这样吧,掌柜的,在下可以自己去问问那个买家,只要你告诉我那人的信息,这颗金珠子就还是你的,怎么样?”
“嘿!好说好说!”掌柜顿时喜笑颜开,“四日前,有个男的给了我一锭银子,说是有人会把一本书送到我的店里,让我帮忙收一下,收到后把书送到一里外崇仁巷右手边第二间民宅就行。”
“那个男的长什么样?”钟问策问道。
“就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皮肤黝黑,牙倒是很白。不过跟您二位相比,他就是地上的泥巴,嘿嘿。”掌柜满脸堆笑,觉得金珠子正在对自己微笑。
“您再好好想想呢?在下也是怕找错人闹笑话么。”钟问策捏着金珠子转了转。
“这……哦,对了,他的右手小指少了一截。”掌柜伸出自己的右手指给他们看。“他把银子放桌上的时候我看到了。”
“多谢。”钟问策放下了金珠子,跟凌霄两人朝着崇仁巷走去。
此时阴云压顶,天色将黑。钟问策和凌霄在周边悄悄观察了一番,掌柜说的那个民宅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两人翻入院内,仔细搜查着。
“看来他们达成目的后就撤了。”凌霄说道。
“嗯,绑匪对廖景临十分熟悉,让他做的事情都是他能够办到的,那么他们不会不知道胡清莜是鸿雁山庄的大小姐,既然他们继续挟持胡清莜,或许还有下一步动作。”
“要找人来附近搜索吗?”凌霄问道。
“说到找人,谁比得上地头蛇呢。”钟问策笑起来。
凌霄很快就知道钟问策口中的“地头蛇”是指谁了。而洪家庄的人确实很厉害,不过几个时辰,就已经打听到了断指的年轻人及其同伙的行踪。
“你……你别过来!”胡清莜惊恐地一直往后退着,奈何手脚被绑缚,身体虚弱无力,她背触墙壁,已经退无可退了。
“小美人儿,这么多天了,你肯定很寂寞了吧,哥哥来疼你……”
“我舅舅是朝廷大官……你赶快放了我!”胡清莜没有想到她也有像大哥一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然而此刻眼前一片模糊,房间里又没有点灯,她看不清面前的人,一股汗臭和令人作呕的声音在接近着她。
门突然被推开,“老何!”随着一声暴喝,那个叫老何的人已经被踹歪到一边了。
“貉哥!你回来啦!我……我……就是想跟她说说话解解闷么。”叫老何的汉子讨饶道。
岩貉眉头一皱,冷冷道:“两个选择,你自己滚,或者我送你一程。”
“哎哎哎——不劳烦貉哥,我自己滚自己滚。”老何说着爬出了房间。
岩貉将餐盘放到桌上,顺手点上了蜡烛。屋内渐渐被昏黄的灯光注满,他看到胡清莜缩在角落里,满脸泪水,怯怯地看着他。
“吃点东西吧。” 岩貉说着朝她走过去。
胡清莜不自觉躲了一下,而后意识到他是要帮自己解开绳索,这才微微转身,方便他解开。
岩貉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帮她解开绳子后就走出了房间,把门给关上了。
胡清莜努力镇定下来,把眼泪忍住颤巍巍走到桌边坐下,捏起盘子里的馒头,就着清水一口一口慢慢吃着。
她不太清楚自己被关了几天,一直浑浑噩噩的。但不变的是她心里依旧恐惧,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虽然换了几个地方,但她应该还是在湖州。她对湖州不熟悉,唯一熟悉的廖师兄是不是也在到处找她?
她不明白这些人绑架她到底要做什么?他们没有问她话,没有打她也没没有骂她,只是关着她。当她清醒的时候,她甚至把自己一生做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她没有伤害过别人,至少没有故意伤害过别人。她不知道究竟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既然这样,那么最可能有错的,就是她叫胡清莜,是鸿雁山庄大小姐,被查封的鸿雁山庄;她的舅舅是大官,已经被停职的大官。她曾经因为自己的身份得到不少优待,所以现在是该偿还的时候了么?
“嘟嘟嘟”敲门声响起,胡清莜知道是那位“貉哥”,只有他来送饭的时候会敲门。
“请进。”
岩貉推开门,很快看了她一眼,又垂下了眼睛,然后走入屋内,端起餐盘就转身要走。
“……谢谢。”胡清莜说道。
岩貉脚步停了一瞬,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胡清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时有点儿懵。他没有再绑着她,甚至还把蜡烛留下了,可是她还是想哭。
岩貉坐在井边擦洗着自己的长刀,听到周围有不寻常的簌簌风声,他心下明了,看来时间到了。
当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胡清莜身体一僵,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直到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走上前来唤了她一句“胡女侠”,顿时浑身颤抖,一如桌边燃烧的蜡烛,热气向上,泪流向下。
“......钟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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