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兔跟着钟问策进了洄溯阁的宅院,先去拜见了姜叔,然后去了书房,凌霄正等在那里。
凌霄看到桑兔,很是惊喜,听说她发现了密探后找到这里的,对她就是一通夸赞,而后神秘兮兮地说:“我们刚从西园小筑回来,那里,可有意思了!”
“啊,我去过了。”桑兔老实答道。
“你去过了?什么时候?”凌霄挑眉,朝钟问策看去,难道昨天下午他说看到小兔,还真不是思念成疾的老眼昏花咯!
“是啊,我前晚听曲去了。今天下午才离开的。”桑兔说道,故意忽略了醉酒的事情,毕竟,钟问策出现在她的幻境里,这让她有点儿羞于在外人面前启齿,唔,当事人面前,也说不出口。
凌霄笑道:“那你肯定……”
“在那里住了一晚?”钟问策截断了凌霄的话,凌霄眉毛一挑,心下顿时明了。
“是啊。”桑兔点点头,她怕再说下去就会说道醉酒的事情,赶紧换了个话题:“对了,凌大哥,你说的有意思的事是什么?”
凌霄把昨晚发现尸体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不过,特意没有提起苏蠡这个人。
桑兔听罢,想起了什么,“既然被害人可能是前晚去听曲的客人,讲不定我见过,我可以去认一认的。”
钟问策看看窗外,“不着急,县衙的仵作还要详验尸体,暂时也不方便看。呼,整晚都在忙,我们先睡一觉再说。”
听到睡觉,桑兔一抖,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眼珠子转到了一旁。
“小兔。”钟问策歪头看她。
“啊,在。”
“你就住我旁边那个院子,好不好?”
“啊,好。都行。”最好是跟他一个院子。想到这个,桑兔感觉脸有点烧。
*
“长公子,你醒着吗?”姜让敲响钟问策的房门。
“姜叔,您怎么来了?”钟问策直接把姜让的轮椅推进屋内。
“长公子,我有件事情想问问。”
“姜叔请说。”钟问策给姜让倒了杯茶。
“那位桑兔姑娘,你对她了解多少?”
钟问策没有立即回答,“姜叔,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既然这样,我就说了,我看她眉眼,不像是江南女子,倒是更像西南那边来的。”
钟问策点点头,“正如姜叔说的,她自称来自西南的一个小村子,师从千般手白古恨。”
“白古恨?广陵四侠!那她来江南的目的是?”
“她来拜会另外三位大侠,把白古恨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说道这里,钟问策顿了顿,“姜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觉得桑兔姑娘为人聪明机智、坦荡磊落,与我们休戚与共,是个值得真诚相待的,朋友。”
“那她知不知道……”
钟问策摇摇头,“我还没有告诉她那些事,在她看来,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江湖门派而已。”
姜让点点头,“也好。古人云,将军赶路,不追野兔。哦,长公子不要误会,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断,而是我们做的事情牵涉颇广,前路危险,越少人知晓越好。”
“姜叔,我明白的。”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姜让叹口气,“哎——这么多年了,其实我也希望你身边能有个知心人。之前那位江姑娘,虽然出身微寒,但是身家清白,你又对她有意,我还以为你们能走下去呢,想不到她心机那么深沉。”
钟问策失笑:“姜叔,已经过去了。”
“好,好,是我又多嘴了。你这性子,随了你爹娘,拿得起放得下,好啊!”说完,姜让划着轮椅走了,“不用送,你再休息休息。”
钟问策看着姜让的轮椅转出院子,已经没有了困意。他转回桌边坐下,把玩着玉卧虎手串,想起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想,不过感叹一下白昼太短。
*
午后,钟问策带着桑兔去西园小筑找卫帏。
“是他!”桑兔低呼一声。
“姑娘见过?”卫帏惊道,转头看向钟问策,钟问策朝他点点头。
“看这里,有块胎记,我在春归楼见过他。”桑兔指着尸首的脖颈右侧,那里有一块黑色的斑,桑兔在拉他后衣领的时候瞄到一眼,现在躺在验尸台上的,就是那天在春归楼的醉鬼。
有了这一条消息,卫帏带人赶去春归楼,通过小二的指认,又找到了正好来到酒楼的另外两人魏竣峰和陶苋,最终确认了死者的身份,北翔山庄少主,徐弘葳。
“什么?弘葳,他死了?”魏竣峰大惊。陶苋赶紧问道:“卫捕头,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在哪里?是被人害死的吗?”
卫帏说道:“我们昨晚在西园小筑的池塘里发现了他的尸身,初步判断是前晚被人杀害的,当胸一刀致死。”
魏竣峰和陶苋听罢,怔愣了好一会儿。卫帏出声询问他们,是否知道徐弘葳那天的行程,为什么会去到西园小筑,以及,这里有没有仇人之类的。
魏竣峰和陶苋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他们这几天的行程告诉了卫帏。他们都是受邀来参加十五日的妗玉夫人生辰宴。徐弘葳初十那天到达的,他们三个在春归楼恰巧碰到了,就一起喝酒。当时徐弘葳喝多了,还差点儿跟另一桌的客人闹起来,是他们俩把他扛回了附近的悦来老店。第二天,他们去找过他,他邀请他们俩晚上逛园子,他俩不愿意,就没有去。徐弘葳那人哪儿都还行,就是好色了一点,且男女不忌口的那种。
这个时候,钟问策带着桑兔在西园小筑里逛着。
桑兔那天来的晚,第二天又走得匆忙,根本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园子。不过现在,她也顾不得看园子,因为看来看去,还是身边人最好看。所以,她的视线除了在脚下的石子路上,就是钟问策脸上。
钟问策帮她拂开前面横生过来的枝条,“小兔,你怎么这么看我?”
“阁主,你肯定知道的吧。”
“嗯?知道什么?”
“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钟问策笑起来,没有说话,继续朝前走着。
西园小筑的造景清雅,五步一个弯,十步一座山,穿花拂柳,红叶沾衣。
桑兔落后两步,眼前之人,似乎就融入了景色之中,像是画中人。她没来由地有点儿悲伤,之前感受到的她跟钟问策之间惊人的距离,似乎在这一刻重新涌现,变成了鸿沟天堑,锋利得像是一把剑。
“小兔?”钟问策突然回头。
“啊,在。”
钟问策走回来,低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桑兔立即转开头,指着藏在云雾中的山峦说道:“不知道那个山顶有没有花。”
钟问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有的。那座山叫弦女山,名字来源于弦超和神女的故事。传说魏济北郡的一个副官弦超,他某夜独睡,梦见一位神女,温柔貌美,心动不已。过了几天,真的有个神女找到他,愿与他结为夫妻,此后两人形影不离、夜夜欢愉。可是那个神女别人都看不见,只有弦超看得到。后来弦超的父母给他安排了亲事,神女知道后,悲愤离去。不过幸好,多年后他们又遇到了,解除了误会,重新在一起了。”
桑兔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其实,我说到山顶的花,意思就是,想和你一起去看,从山脚到山顶,想跟你并肩而行。
“我记得,山腰处有梨花、海棠,山顶有迎春、山茶。”钟问策转头,轻轻说道:“明年春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吧。”雁灰色的发丝随风飘起,柔柔拂过桑兔的脸颊,他的睫毛如蝴蝶般颤动,眼角的绯红是海棠泣露。
此刻的静默是一片幽光潮湿,桑兔觉得自己真蠢,爬什么山啊,扑过去才是正经事。
下一瞬,她拉起钟问策的胳膊,把人一转,直接压在了假山石上,仰起脸的同时在他脖颈边吹气:“嘘,有人来了。”
果然,轻巧的脚步声响起。透过太湖石的缝隙,桑兔看到一个人影在不远处的小径里来来回回走着,弯着腰,似乎在找着什么东西。但她可能没有找到,悻悻而去。
桑兔呼出一口气,而后鼻息中都是愈创木和兰草的味道,才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不知羞耻的姿势拥着钟问策,发丝缠绕,不仅发丝,连腿脚都缠在一起,而她就趴在他的胸前,他的两只手虚虚地拢在她的腰侧。明明他自己都已经站不稳了,全靠假山支撑着,却一动不动地任由她趴着。
桑兔立即站直,双手背到身后,眼睛看也不看他,“阁主,刚刚有人在那边找东西,我们,我们也过去看看吧。”说完,她拔腿就跑,也没有拉他一把,就把他扔在那里,只带走了自己的脸红。
桑兔沿着小径走着,尽头是一处小潭,杂草丛生。她蹲下/身查看,有几簇水草折断了,已有枯败的迹象,看起来是前几日被踩踏过。
“看来这里就是落水处。”
钟问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桑兔猛地站起来,不料岸边泥土湿滑,她身体一斜,眼看着水面离自己越来越近,桑兔闭上了眼睛。
钟问策及时拉住了她的手,略一用力就把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桑兔记忆中被水面打耳光的痛觉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温凉软滑的触感,以及咚咚咚的心跳声。
“我说,这位姑娘,这里刚泡过死人,不适合凫水。”钟问策的声音含着笑意,看来他们都想起了初初见面时的场景。
桑兔双手一推,退出了他的胸膛,硬撑着脸皮,抬头看他,他的眼角、唇边,全是笑意。桑兔“噗嗤”一下笑起来,“确实如此。”
钟问策看着桑兔的笑脸,忽而感觉风流云散,天地间明媚起来。余光中看到有东西闪闪发亮,寻着亮处看去,是一颗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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