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猷镇有座山,叫鸥蓝山。山下有个晚波山庄,那里是镇上的大户李员外的府邸。李员外有个女儿叫李欧兰,据说长得是貌美如花,性情温雅,如神女一般,深得李氏夫妇喜爱。
李欧兰年满十六了,李氏夫妇舍不得女儿外嫁,就想着招婿,上门求亲的人自然是络绎不绝。夫妇俩对女儿十分溺爱,每每有人到访,就让她躲在屏风后偷偷看着,挑选自己心仪的人。
可是整整两年过去了,李欧兰一个都没有看中的。李氏夫妇就问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也许是这里太小了,他们可以去更大的城镇去找。结果李欧兰却说自己早已与人私定终身,那人每晚都来与她巫山**,颠鸾倒凤,非他不嫁。
“什么人?李氏夫妇不知道吗?”符容震惊了。
“哎——养在深闺的小姐,周围哪有什么野男人啊!”掌柜叹气。
这下子李氏夫妇就慌了,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可能是得了臆症,于是请大夫来诊治,看了好几个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李氏夫妇想带女儿去大城市治病,结果他们每次一出门,不是遇到狂风暴雨,就是马车坏掉,或者干脆人病倒了,根本走不出治猷镇。李氏夫妇觉得自家可能是沾上了什么邪祟,又开始找和尚、道士上门来施法,却毫无效果。
最后,有一个云游高人路过,说他家女儿确实是神女转世,与那鸥蓝山山神有前世姻缘,所以万万不可离开镇子,而李欧兰也不可嫁与他人,否则不仅李欧兰本人,连李家上下都必遭山神报复,家破人亡。
如果真如那位高人所说,李氏夫妇也就认命了。只是一想到他们百年之后,女儿孤苦伶仃一人在世,难免心痛。于是从本家里挑选了一个年纪相仿的表侄过继到自己家,这样一来,李欧兰也有了哥哥,兄妹俩可以互相照应。后来,夫妇俩还在山里捐赠修葺了一座小庙,就当作是为女儿祈福,那座庙就叫神女庙。
说回那个侄儿,他叫李轻蜓。据说长得一表人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尤其一双妙笔丹青手,最擅长绘制仕女图。他对这个妹妹也是十分疼爱,常常将李欧兰绘入画中,他画的神女全是她的模样。
又过了两年,李轻蜓满二十岁了,李氏夫妇为他张罗婚事,很快就与城中一大户人家的女儿订了亲。结果,就在婚礼当晚,新人入了洞房,宾客散尽后,晚波山庄莫名其妙起了场大火,把山庄上下烧得一干二净。李氏夫妇、李欧兰、李轻蜓还有新婚妻子全都被烧死了,连家仆都没能幸免。
官府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可能是因为办婚宴,庄里点了太多蜡烛导致的意外,且众人都吃醉了酒,故此全部葬身火海。
“天灾不可知兮,**不可道兮。”符容叹气,“那后来呢?为什么说闹鬼?”
“怪事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明明晚波山庄只剩下煤炭渣子了,但是有人说晚上会听到呼呼嘎嘎的声音,甚至还看到火光!都说那是李家的魂魄不肯散去啊!也有一些胆子大的人前去查看,结果你猜这么着?”掌柜一拍大腿,“他们说见到了李欧兰!就在庭院里那么飘来飘去的!”
钟问策和符容对视一眼,符容继续问道:“也许是眼花呢?或者看到了什么画作一类的?”
“不可能!都烧光了,哪有什么画啊!那里绝对有鬼!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好多年轻小伙子就那么平白无故地失踪啦!”
“失踪了很多人么?官府有没有去查过?”钟问策问道。
“失踪了几十人,官府也去查了,什么也查不出来。有人说那场火就是李轻蜓放的,他爱上了自己的妹妹却得不到,所以干脆烧死了所有人。有些外地来的人,一听说这里曾有神女降临,就想去看看那个神女庙,结果一进山里就都没信儿啦!说是山神要为自己的爱人报仇,就把所有靠近神女庙的男子都困在了山里。最后啊,衙门就把欧兰山和晚波山庄都封了,谁都不许进,这才消停了,可是这好好的镇子也越来越荒凉了。”掌柜唉声叹气好一阵,最后又语重心长地反复提醒钟问策和符容,“两位公子,你们可千万千万不要去啊!切记!切记啊!”
掌柜说完就去后厨给他们准备吃食。符容悄悄问钟问策:“阁主,你相信这世上有鬼怪么?”
“我相信万事万物相生相克,若有鬼怪,就一定有神灵。而神灵往往都是爱护万物,又怎么会害人呢?搞这么多事情,被后大概率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而且……”
“而且什么?”
钟问策眼睛一弯,“而且,任何的传说,都不能全信。”
“不愧是阁主大人!头上站鸭子——顶呱呱啊!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趁着夜色,去一探究竟?”
“小芙蓉,你觉得赵家姐弟的失踪,跟那个山庄有没有关系?”
“若是只有宏弟失踪,很可能是有关的。可是楠妹和宏弟都失踪了,就说不好了。还有……”
“还有你在担心若是我们找错方向,耽误了救援的时间,你的楠妹就回不来了,对吧?”
符容秀眉一皱,长长叹了口气。“楠妹她从小就聪慧多智。虽然她不想嫁人,计划了逃婚,但是终究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儿家,靠着双腿又能走多远呢?”
这时,打杂的伙计来上菜,是个瘦弱的年轻人,弓着身子慢悠悠走过来,两只手里各端着一个盘子,还用抹布垫着手,估计很烫。
“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呀?”钟问策温声问道。
“木头。”伙计的声音嘶哑,似乎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一样。
“木头小哥,请问那个山庄在哪个方向?”
伙计听后手一抖,眼看馒头就要掉落,还是钟问策眼疾手快,及时接过盘子放到了桌上。
“那里闹鬼,别去。”
“哦,我们不会去的,只是想问下方向,也好避开么。”钟问策解释道。
“南边。”
伙计说完,转身要走,符容叫住了他,“请问小哥,前几天是不是有一家四口来住店?”
“是。”
“不瞒小哥,他们是我的亲戚,请问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听说他们儿女出走了,官府已经来查过,就,都走了。”
钟问策道:“这店里就小哥跟掌柜两个人,想必你每日肯定要早早起床忙碌吧。不知道会不会恰好看到了他们的去向?”
“……左边。”伙计说完,就走了。
“多谢小哥。”
钟问策和符容出了客栈,骑着马沿着主路往左边走去,朝着西南方向。踏着夜色走到一个分叉口,左侧荒芜许多,远远地就看到一座大山矗立在那里,巍巍峨峨,犹如巨兽的影子一般。
俩人往右边的岔道走去,大约一个时辰后,看到了一个小码头。“看这条河的走向,如果租条船,不用半天就可以汇入嘉临江,那就真的是海阔天空随她去了。”钟问策说道。
“他们返程时只有绕道扬州,才会路过这里,看来楠妹确实早就计划好了。”符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去看他竟然只是一个借口么?
钟问策看着符容黯淡的眼神,心下了然,“她也有可能是专程来跟你道别的。”
“她……”符容说不下去了,苦笑着说:“或许吧。没想到她宁愿悄悄地走,也不愿找我商量,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是很失败了。”
“做大哥失败的也不止你一人。别担心,他们姐弟俩的画像已经发出去了,如果真的是往探春城或者临安方向,或许姜叔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回去看看那个山庄。毕竟还有你的宏弟呢,也许他们姐弟俩也走散了。”
“我离开的时候宏弟还未满五岁,后来也只见过两次。如今他都快十八了,我对他不是很了解。”
“这有何难!你只要想想自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大概就能知道了。”
符容挑眉,“哈!我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是疗伤圣手了!某人应该很清楚啊!”
“是是是,确实很厉害!”钟问策笑起来,朝他拱手道:“多亏了这位圣手,那道伤口确实是我全身上下好得最利落的了!”
“你知道就好!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者。”符容说完,一夹马腹,掉头往刚刚那个岔路口奔去。
焦土一般的晚波山庄,从残垣断壁的线条,依稀还能描摹出昨日的豪华风貌。
“阁主,我觉得有点儿奇怪。”符容皱眉。
“确实,烧得太干净了点。”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说是意外吧,那肯定有主要的起火点,一般离起火点近的,就会烧得厉害些,可是这些里里外外这么多屋子,怎么会都差不多呢。还有,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全部睡死了,哪怕是婚宴,也总有人清醒着吧。反正吧,说是天灾意外,我肯定不信的。”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们都还能看出问题来,你猜,之前办案的官差们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符容一惊,“你是说……”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钟问策看看天色,东方隐隐泛白,“我们进山里去看看吧。”
虫鸣啁啾,薄雾缭绕,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横柯枝叶,慢慢注满山间。
沿着小路蜿蜒上行,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看到了一座小庙,估计那就是李氏夫妇捐赠的神女庙了。
可惜屋顶破败,土墙剥落,金漆黯淡,神女的面容已经模糊,但是依稀看得出其端庄姣丽、怜悯众生的天人之姿。
钟问策绕着小庙走了一圈,不远处的杂草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快步走过去,捡起一看,一场暴风从心头呼啸而过。
“符容!”
“在!”
“你看看这个。”
“这不就是当年……”符容的震惊更甚,因为他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之前海寇曾使用过的箭头,准确的说是天乩弩的半个箭头,而且,看起来工艺更甚从前,杀伤力自然不言而喻。
“看来,他们想隐藏的秘密就是这个了。”
“那官府封山的目的,恐怕不是为了保护百姓,而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吧。”
“对。就是不知道这背后的手,是从哪里伸过来的。”
“阁主,既然事关朝廷内部,那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人?”
“嗯,这种事还是得交给漩涡中心的人去解决。不过,或许有个人能给我们指个方向。”
天光大亮,镇子里依旧清寂。
“哟!您二位回来啦?”掌柜正要出门,见到钟问策和符容,惊喜地打着招呼,“我还担心你们也被困在山里了呢!”
钟问策笑问道:“多谢掌柜的关心。店里打杂的伙计呢?我们有事情想向他请教一下。”
“哦哦,木头!客人找!”掌柜冲着后厨大喊。“他待会儿就来,二位稍等一下。”说完,掌柜的就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木头小哥边擦着手边走过来了,看到钟问策和符容两人,眼神闪动,别开了脸。“你们找我干什么?我看到的已经告诉你们了。”
“小哥莫怕,我们只是还想问问,晚波山庄着火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钟问策弯弯唇角,“哦,或许该叫你,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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