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沅泠瘫坐在椅子上,脑子嗡嗡的。爹的尸身就在隔壁,他现在只想报仇,可是,自己真没用,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女子。
这些年,他跟着爹隐居在一处偏远镇子,每天就是练功、读书,爹偶尔也会出趟远门,但每次回来,他们就得搬家。他对母亲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爹偶尔说起以前闯荡江湖的日子,会露出轻松和愉悦的神情。
“以前的日子很好吗?”他问道。
“不,以前的日子并不比现在太平。但是,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年轻。”爹叹息道。
半个月前,爹说要带他来一趟扬州,好友的儿子订婚了,他这个老朋友一定要来看看。
刘沅泠觉得很奇怪,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爹在扬州有个老朋友。而且,他们经常搬家,爹又是怎么知道好友的儿子要成亲了呢。后来,爹解释说,他跟好友有个约定,有事就往探春城的一家铺子送信,他们彼此都会收到。哪怕那位好友已经离世,但是他的儿子还记得,甚至逢年过节还会送上贺函和礼物。
初初来到扬州,刘沅泠又激动又不安。好多人,好大的地方。好在石小柳和高揽蓝对待他们犹如亲人一般热情周到。尤其是高揽蓝,不愧是姑苏城的大家闺秀,温文尔雅,举止得体,办事井井有条。听说母亲以前也是一位大家闺秀,那么是不是就如她一般。
今早起床,爹不在屋内。刘沅泠一猜就是他去练功了。这么多年,爹一直都是天不亮就起床,说是早晨的天地之气有利于修炼他的内功。他曾经也跟着练过,但是实在是没有练武的天赋,爹也就没有强迫他,只说平平安安就好,这也是他母亲的愿望。
宴会都快开始了,爹还没有出现,刘沅泠才发觉事情不对。川沙堡太大了,宾客众多,高揽蓝帮忙抽调了几个家仆去找,最后竟然在一处偏僻的宝珠楼外发现了父亲的踪迹,却是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石小柳赶紧安排人把父亲抬回客房。
刘沅泠一转头,看到了一个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高揽蓝也看到了,跟他说那个女子叫白又双,是江湖上的一个怪人,专会胡作非为,蛮不讲理。
“啊?那你们怎么会邀请她来啊?”刘沅泠不解。
“刘公子,不瞒你说,我们在姑苏遇到她时,还不知道她就是那位惹是生非的白又双。况且,当时她不仅请我们吃了饭,还介绍黎妙年与我们认识。小柳感激她,所以就邀请她过来了。没想到……”高揽蓝欲言又止。
“她会不会是故意接近你们的啊!”刘沅泠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哦?此话怎讲?”
“听你说了她做的那些恶事,我觉得此女绝非头脑发热之人。很有可能她就是设计接近你们,再趁机来到川沙堡捣乱的!”这是刘沅泠能想到的最合理的推论了,“不然没道理啊!她那么刁蛮任性的一个人,怎么会轻易帮助别人呢?”
“哎——怪我,怪我一时不察,还连累了刘伯伯遇险。”高揽蓝说着,竟是要哭出来了。
“少夫人千万不要自责,要怪就怪那个女子实在是心机深沉,奸诈狡猾。待会儿看我怎么让她现出原形。”刘沅泠捏起拳头。
“刘公子还是小心一些,毕竟,毕竟她后面有青鸾宫的势力,我们川沙堡还是太弱了。”高揽蓝担忧道。
“我明白。你们与青鸾宫同在江南一带,不好撕破脸。但是那是我爹,我身为儿子,岂能退缩。你放心,此次事情,我来出头。那青鸾宫要是找我麻烦,我就跑。再不行,就远遁塞外,绝不连累你们川沙堡。”
“尽管如此,你还是小心一点。”高揽蓝不放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我明白的。多谢少夫人提醒。”刘沅泠拱手作揖道。
在大厅门口,他见到白又双有逃跑之嫌,赶紧拦下。他摆事实,讲道理,却被突然出现的青鸾宫的人一通抢白。不过好在青鸾宫已经表明了态度,不会再管白又双。然而,竟然又冒出来一个朱娥大盗,天知道那是不是白又双的同伙,用来转移视线的。实在是太可恶了!
刘沅泠发现,自己的江湖经验还是太少,只能祈祷爹早点醒过来,亲自指正罪魁祸首。可是谁能想到,他只是回房休息了一下,爹竟然就这样撒手人寰了!甚至来不及留下一句话。
“怎么会?之前大夫不是说了,后背一掌虽然凶险,但是不至于丧命的吗?怎么会?”刘沅泠哭到在床边。
高揽蓝抹着眼泪,“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掌有毒,可惜这世上的毒物千千万万,如果有人能去试一试她的武功,或许能逼她交出解药来。”
这番话让刘沅泠瞬间清醒,“白又双!我要你偿命!”
刘沅泠痛苦不已,不仅打不过白又双,现在又多出来一个洄溯阁的人直接说不是她做的。爹啊,爹啊,到底是谁害了你啊!儿子该怎么办啊!
“嘟嘟嘟”,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刘沅泠的思绪。他擦掉眼泪,起身开门,“少夫人,有什么事吗?”
“刘公子,你还是带着刘伯伯赶紧走吧。”竟然是高揽蓝站在门口,一脸焦急。
“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那个钟问策,要把刘伯伯的尸身处理掉。”
“什么?他们怎么敢?”刘沅泠大惊。
“我刚刚偷听到那个钟问策跟小柳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得赶紧把刘伯伯的尸身烧掉,就没有人会发现他身上的掌印实际上是来自青鸾宫的独门掌法,还可以顺便推给那个朱娥大盗,将大事化小,川沙堡就不至于为了刘伯伯这个外人跟青鸾宫反目成仇。”
刘沅泠心都凉了,“少堡主答应了?”
“哎,是啊。小柳一向对那个钟问策言听计从的,我都拦不住啊。只能悄悄来找你,你赶紧带着刘伯伯走吧。刘公子,听我一句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我,我跟他们拼了!”刘沅泠说着就冲出了院子。没想到刚走两步,石小柳和钟问策就出现了。
刘沅泠直接冲到石小柳面前,揪起他的衣服,咬牙切齿道:“石小柳,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胆小鼠辈!亏得我爹重情重义,看在你爹娘的份上,特意来参加你的订婚宴,想不到他竟然在你川沙堡无辜丧命。而你,不仅纵容凶手逍遥法外,还要拿我爹的死去做人情,你,你简直畜生不如!”
石小柳任由他抓着,一脸悲痛,竟是流下泪来。
刘沅泠见石小柳不吭一句,更是气愤至极,狂吼道:“石小柳,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全被我说中了!啊!你这个孬种!孬种!”
“揽蓝,怎么会,怎么会是你?”石小柳终于说了一句话,却泣不成声。
“什么?你说什么?”刘沅泠懵了,放开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高揽蓝,却见她低着头,面色晦暗不明。
“为什么?揽蓝,为什么?”石小柳脚步虚浮地走向高揽蓝,颤颤巍巍地要去拉她的手腕,却被她一下躲开了。
高揽蓝抬起了头,脸上不见往日的温顺和桑,反而是讥讽的笑容。她不理石小柳,直接看向钟问策,“钟阁主真是好手段,你们是故意让我听到那些对话的吧。不错,是我利用了朱娥大盗,趁机杀了刘传理,还嫁祸给白又双。”
“啊!”刘沅泠大吼一声,扑向高揽蓝,却被石小柳拦下,并出手打晕了。
高揽蓝冷冷地看着刘沅泠倒在石小柳怀里,“我想知道,究竟是哪里漏出了破绽。”
“其实,若你不来找刘公子,我也只是从你出现的时机和行为推断你有嫌疑而已,并没有实质证据,尤其是找不到你的杀人动机。不过,有人提醒我,你可能是专职杀手,那么,你的动机就很简单了,受人指使而已。屑金楼的杀手,果然了得。”钟问策说道。
“不错,我就是屑金楼八大杀手之一,心白狐。既然你知道屑金楼,那么也该知道,你是不可能从我嘴里问出雇主是谁的。”高揽蓝冷笑一声,“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是抓我去官府吗?我好心提醒一下,只要我没有当场毙命,就能逃出监牢。所以,要么你们现在就杀了我,否则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钟问策不说话,看向石小柳。
“我不杀你,你走吧。”石小柳说道。
“什么?”高揽蓝震惊了。此次事件进行中,她一直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大多数事情都很顺利。碰到石小柳,举办订婚宴,引来刘传理,在动手前恰巧出现朱娥大盗,还有白又双那个声名狼藉的人在,可以将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他们俩身上。而且,只要刘沅泠走了,那么这件事就会不了了之。当然,作为杀手,她在杀人前就想到了所有可能性,甚至做好失败后命丧于此的准备,但是就没有想到石小柳竟然会让她走,这一点,真的是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了。然而,又在情理之中,毕竟石小柳,是那么仁善甚至有点憨傻的一个人。
“冤有头债有主。你走吧。你只是杀手,问你,你也不会说出雇主来。杀了你又能解几分愁怨呢。”石小柳紧紧闭着眼睛,泪流满面。
高揽蓝反应过来了,他们怀疑她,但是此刻就钟问策和石小柳两人在,也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就是想放她一马的。“我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那是我的事。”石小柳睁开眼睛,满脸痛苦之色。“揽蓝,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高揽蓝转开了头,“你问吧,不过,我未必会说。”
“你,可曾有一丝一毫的真心,想嫁于我?”他们的相遇、相知,一幕幕在石小柳的脑海里如走马观花一样转过。虽然,高揽蓝接近他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找到刘传理,但是,他心里还存有一点点的侥幸,也许,曾经某个时刻,高揽蓝真的被他的情谊打动过呢。
高揽蓝皱起眉头,不说话。
石小柳等了半天,而后长长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走吧。”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看她。
高揽蓝一挥衣袖,飞上屋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于院子中的那个高大身影,而后消失不见。
夜色浓重,虫鸣暂歇。一抹红衣悄悄离开院子,却在假山处被一股大力圈入了怀里,随即而来的是温软又霸道的亲吻。
桑兔被吻得手脚发软,下意识抓紧他的腰背,因心中含愧,只能任由对方索取。
“唔,天快亮了。”桑兔秉着强大的意志力,终于退开对方的唇舌,赶紧说道。
钟问策又凑过来继续轻点她的唇角。
感觉有点儿痒,桑兔笑了起来,“钟阁主,今晚又是引蛇出洞,又是守株待兔的,你好忙呀。”本以为钟问策跟石小柳去抓鬼没有那么快结束的,没有想到还是被他逮个正着。可是她得趁着天亮赶紧走,继续下一步计划。最关键的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突然不擅长道别了,尤其是面对他。
“不是守株待兔,是我舍不得你。”钟问策蹭着她的鬓发,像是撒娇的大猫。
桑兔心里也软绵绵的,在他脸颊边贴了贴,“我会去找你的。”说罢,狠狠心收回手,滑过他腰围的同时却忍不住捏了捏,最后就留下一句“你要好好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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