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舜其拍案而起,“戴捕头!我叔叔身体那么弱,那把刀就插在他后背心,他又不会功夫,怎么可能……”
“洪公子莫急,我已经仔细看过了,那把刀很有可能是插在椅子的花纹中,只要人往后一倒,就可以正中后背心,并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办到,况且刀柄和椅子上的磨损可以匹配得上。现在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受苦于病痛的折磨,决定不再忍受了么。不知洪公子可有想法?”
“不可能,就是被这个人杀害的,为了我洪家的财产!”
“洪公子,正如你所说的,黎先生才来不过几日,谋夺家产这个缘由着实牵强了些。”
“戴捕头!”一名捕快跑入厅内,将一张纸条交给了戴胜。
戴捕头看过信函后递给洪舜其。“洪公子,你看看这个。”
洪舜其接过纸条,只瞄了一眼就不耐烦地还给他,“我没有听说过什么紫金铃。”
戴胜点点头,“这位朱蛾大盗声名狼藉,已经在官府的追缉中,想不到竟到湖州来了。”
听到朱蛾大盗,宫甫君转头看向白又双,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
戴捕头所待仵作查验后会再来,并叮嘱洪舜其等人,在官府没有定案前不能离开湖州。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黎妙年三人打算离开洪家庄,去城里找家客栈住下。
就在他们要离开洪家的时候,洪舜其带领一众庄内护卫家仆将他们三人围住了。
看着眼前一帮“老弱病残”,宫甫君翻了个白眼,“我说洪少爷,你这是看不起谁呢!你以为就这几个人能挡得住我?”说罢,同白又双一样往前走了一步,两人将黎妙年挡在了身后。
洪舜其说道:“我不为难你们,只要黎妙年当众留个话,说他会放弃洪家庄产业,我就让你们走。官府那里,我也会去撤销报案。”
宫甫君和白又双都回头看向黎妙年。
“我……”
“黎先生,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的。”宫甫君摆出难得一见的正经脸。
“哎呀!黎先生放心啦!以我跟宫大哥的能力,解决这些人就跟海清拿大鹅一样简单!”
黎妙年一噎,想更正她,是海青拿天鹅!天鹅!可是感觉现在说这话个不太合适。他的视线在白又双和宫甫君之间扫来扫去,而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往前走了一步,同他们俩站在一起,定定地看着洪舜其。“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洪庄主会将那部分家产留给我,但是我想,他宁愿留给我这个才认识几日的人,也不想留给你,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逝者已逝,死者为大,既然洪庄主信任我,我必遵从他的遗愿。”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洪舜其手一抬,就要指挥众人冲上去。
“等等!”叶其邺突然跑上前来,“子昌,你这是做什么?洪大哥尸骨未寒,你在闹什么?”
“叶叔,我没有闹,只是想守住洪家庄,不叫外人夺走家业而已。”
“你已经报了官,官府正在查验,我们耐心等着便是。你既是想要守住洪家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安抚上下,整顿庄内事务,准备你叔叔的后事。”
洪舜其脸色一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哼!帮他准备后事,他也配?我不把他草席裹尸扔到乱葬岗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你,你说什么?”叶其邺大惊。
“叶叔,不瞒你说,我等洪饮泉死,已经等了好久了。”洪舜其仰天一叹,“虽然没有想到他就这么死了,但是老天还是待我不薄啊!”
“洪舜其!你,你这个逆子!义兄视你如己出,这些年对你毫无保留,把你当作继承人来培养,你竟然说出如此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话来!”
“呵!视如己出?对,你这么说也对。毕竟,他对我爹有那样的情意,我是我爹的儿子,他就妄想我也是他的儿子。可惜啊,他那种人,果然就是该断子绝孙的!”洪舜其仰天长笑,“还有,你倒是提醒我了,从今天起,我不再叫洪舜其,我叫罗子昌。我姓罗,我本就姓罗。难道连你也忘了么?”
“哈——原来是你啊!”白又双突然笑了起来,大家不明所以,都朝她看去。只见她往前走了两步,“我知道了,洪庄主就是被你害死的!”
“妖女,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啊,我只是把听到的说出来了而已!就是你一直在给洪庄主下毒的吧!”白又双的视线在洪舜其身后的众人里扫了一圈,直指其中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汉子,“就是他,是他告诉我的。”
那个被指到的人腿一软,跑到洪舜其身边急急澄清道:“罗少爷,我没有把那药的事说出去啊,你别听她胡说!”
“你个蠢货!”洪舜其吼道。
那人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懊悔不迭,连连后退,推开众人后就往大门口跑去。
宫甫君朝着白又双默默伸出了大拇指。
洪舜其正想叫人将那汉子抓回来,却见他刚跑到门口就停下了,自己哆哆嗦嗦地退了回来。下一刻,众人看到了再次登门的戴捕头和捕快们。
戴捕头一看眼前的架势,心下明了,故大声道:“仵作验出,洪庄主被人喂过毒。”
洪舜其突然喊道:“戴捕头,快抓住他,是他下的毒!”
捕快们一下子就将那个汉子擒住。
那个提供药物的汉子叫阿平。洪舜其说,因为洪饮泉身染重疾,偶然间听到阿平说他家里有亲戚就是吃这种偏方治好的,所以洪舜其就找他买了一些。洪舜其说自己也是被阿平骗了,他不知道那是毒药。
而阿平自然不认,大喊冤枉,说洪舜其一直都知道那是毒药,他就要是要毒死洪庄主。
戴捕头让捕快将阿平带回衙门,继续审问毒药的事情。又将洪舜其、叶其邺、黎妙年几人召集到了一起。
“洪庄主被人喂毒,虽剂量不多,然时间太长,已经病入膏肓、沉疴难除。不过,他的死因仍然是后背心那一刀。”说罢,他拿出一份信函对叶其邺说道:“叶大侠看看,这是不是洪庄主亲笔?”
叶其邺仔细看了信函中的内容,简直如五雷轰顶。“这,这确实是我义兄的字迹。”
“嗯,同另一份遗书也是相同的字迹,那就不会错了。各位,这份遗书是从洪庄主的怀里找到的。”戴捕头将信函展开给众人看。
遗书上写的很明白,洪饮泉确实是自杀的。
年轻时候的洪饮泉整日徘徊花街柳巷,不思进取。父母曾苦口婆心劝过,却毫无效果。他还将一个艺伶带回了家。可是某天那个艺伶却突然失踪了。没几年,洪氏父母双亡,洪饮泉这才幡然悔悟,决定洗心革面,重整家业。也没有再娶妻生子。
如今见到了黎妙年,看他的面相竟与自己记忆中的艺伶十分相似,而且年龄也对得上,猜测他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又因为黎妙年弹奏的那首《饮泉看月别》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就算黎妙年不是自己的孩子,肯定也跟那个艺伶有关。人之将死,他想把洪家庄园子及湖州的产业留给黎妙年,聊表歉意,以示赎罪。
至于侄儿洪舜其,他确实是当作继承人来培养的。表兄少时变失去了父母,洪氏夫妇将他接来抚养,洪饮泉同表兄从小一起长大,确实是情深意重。
表兄娶妻后搬出了洪家庄,日子过得并不富裕。洪饮泉后来才知道,是他父母的安排。待洪氏父母双亡后,他们才又重新有了联系。表兄夫妻去世后,洪饮泉便将洪舜其接到了身边培养。
洪饮泉已经察觉到他这个侄儿给自己下毒的事,但是为了保住表兄的血脉,他甘愿自戕遂了洪舜其的愿,省得让他再背上杀人的罪名。洪饮泉还把洪家在湖州以外的产业留给了洪舜其,就是想让他远离伤心之地,同时也保证了下半辈子吃穿不愁,这样的安排算是无愧于表兄了。
洪舜其看完信后直接跌倒在地。他说自己小的时候就见过洪饮泉跟他爹的一些行为,长大了以后才知道那是何意。后来他被接到洪家庄,一心只想得到洪家的财产。那个阿平是他的街坊,本就是鸡鸣狗盗之徒。一年前无意中遇到,就想着他那样的人肯定有很多花招,于是就找他买了些“补药”。
洪舜其也承认,他看到洪饮泉将大部分遗产留给黎妙年后非常愤怒。但是因为桌案上的遗书把黎妙年的名字写在前面,而其他人已经看到了,他就算是涂改了也会被人发现,所以干脆污蔑黎妙年成为杀人凶手,这样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继承全部家产了。也因为对洪饮泉的厌恶,他根本不会去碰他的尸身,所以也就不会发现藏于他怀中的另一份遗书。这一点,恐怕也是洪饮泉早就料到的了。
既然洪饮泉是自杀,而他在遗书中又原谅了洪舜其的行为,加上继承人黎妙年不打算追究,戴捕头就没有将洪舜其收押,案子以洪饮泉的自杀了结。洪舜其当天就离开了湖州。
黎妙年将洪饮泉的遗体带回了洪家庄安葬于洪家祖坟中,宫甫君和白又双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协助打理。
事情都尘埃落定后,黎妙年回过神来,想到了一件事:“白姑娘,你要找的鹞冠紫金铃,可有线索了?”
“还没有。”
“是否需要我帮忙?”
“那就再好不过了!”白又双也没有想到,黎妙年如今是洪家庄的主子了。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时也不必假装朱蛾大盗留下那份信函,真真是吃咸鱼蘸酱油——多此一举。
不过,人生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啊!
就好比,宫甫君要走了,黎妙年却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
倒是某人恬不知耻地要求黎妙年为自己作曲一首,还让他抓紧时间,说是下次再来的时候就要听到。
而当天夜间时候,假装已经离开却坐在墙头独自喝酒的宫甫君就听到了。
晚风翩翩,芳草连绵,灯火阑珊照无眠。
门扉半掩,笑意妍妍,韶音飘渺君逢年。
往事如烟,彩霞过眼,清歌唱罢已忘言。
心如欲海,厚土难填,好景易逝梦旧颜。
他把酒壶一抛,飞身而走。心里想着,下次见面,得让黎先生改改歌词,就改最后两句。
丝竹筦弦,美酒堆千,乐事享尽再赚钱。
栽花耕田,好运连连,悠哉妙哉小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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