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这日深夜,一份加急密报送到紫宸殿。

影卫查明,安王、端王纠集府兵家将及部分被收买的禁军旧部,约定于三日后以“清君侧、护太子”为名,趁夜强闯宫门,目标直指紫宸殿,欲擒拿褚良,控制太子宇文昭。

褚良看着密报,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周身散发出久违的、属于草原狼王的凛冽杀气。

他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连夜召见了赵崇、王德全及影卫首领。

“赵将军,虎符在此,城外京畿大营由你全权节制,封锁四门,许进不许出。”

“王伴伴,宫中影卫及可靠内侍,按部署,控制各紧要门户,尤其是太子寝宫,加派人手,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入惊扰昭昭。”

“影一,名单上的人,一个不漏,即刻秘密抓捕,严加审讯,撬开他们的嘴!”

此刻的褚良,不再是那个在朝堂上被文臣机锋困扰的草原首领,俨然已经成为了掌控着帝国权利核心的“摄政王”。

三日后,叛乱如期而至,叛军不知道的是,他们正撞入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

安王、端王带着数百府兵刚冲到宫门前广场,就被四面八方骤然亮起的火把和森冷的箭镞包围。

赵崇一身戎装,高踞马上,声音响彻夜空,“奉监国令!安王、端王图谋不轨,聚众作乱!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叛乱者见大势已去,瞬间乱作一团。

安王吓得瘫软在地。端王试图拔剑反抗,被赵崇一箭射穿手腕,惨叫着滚在地上。

一场闹剧般的逼宫,在雷霆手段下,未及掀起真正的波澜便被彻底扑灭。

参与者尽数下狱,主谋安王、端王被削爵圈禁,家产抄没。

朱文昇等人虽未直接参与,但其串联证据确凿,被褚良以“结党营私、离间天家”的罪名罢官夺职,流放三千里。

褚良以铁血手腕再次震慑朝堂,无人再敢轻攫其锋。

消息传回紫宸殿,褚良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继续低头为宇文尚按摩着垂软的手臂。

年关将至,宫中的喜庆氛围被紫宸殿沉重的药味冲淡了许多。

宇文尚依旧沉睡着,病情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好转的迹象,却也暂时没有恶化的征兆。

这日,太医诊脉后,忧色更重,“陛下脉象沉滞,如冰封之河。看似平静,实则内里生机微弱。寒冬腊月,正是阴气最盛之时,最易引动沉疴……开春之前,皆是险关!万望君后……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四个字,像冰冷的铁锤砸在褚良心上。

他强压下翻涌的恐慌和疲惫,却无法阻止这股沉重的忧虑影响他的心境。

这日午后,昭昭在偏殿习字。褚良处理完一批奏章,过来查看。

小家伙正临摹一篇《劝学》,或许是年节将近有些心浮气躁,字写得歪歪扭扭,墨团点点,远不如平日认真。

他看着儿子潦草的字迹,想到太医的话,还有宇文尚毫无生气的脸,以及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政务,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宇文昭!”

褚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一把抽走儿子面前的宣纸,

“这就是你写的字?心浮气躁,敷衍了事!你父皇呕心沥血,打下这万里江山,夙兴夜寐,病倒前都在批阅奏折!你呢?身为太子,连静心习字都做不到,日后如何担得起这江山社稷?如何对得起你父皇对你的期望?!”

他指着榻上昏睡的宇文尚,语气激烈,充满了对儿子不上进的失望。

“看看你父皇!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你呢?连静心写字的定力都没有!你体谅过他的辛苦吗?想过他为你铺的路吗?”

昭昭从未见过阿爹如此严厉地斥责自己,更从未听过阿爹用这样的口吻谈论“父皇”。

羞愧和恐慌让他小嘴一瘪,紫眸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咬着唇不敢哭出声,小小的身体因害怕而微微颤抖。

褚良看着儿子惊恐含泪的模样,话一出口便已后悔。

那股邪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剩下满心的懊恼和无力。

他颓然放下手中的宣纸,看着那墨迹淋漓的“学”字,再看向龙榻上那个不知能否醒来的男人,一股巨大的悲凉将他淹没。

他疲惫地挥挥手,“……下去吧,阿爹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

昭昭如蒙大赦,含着泪,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内侍走了。

褚良站在原地,看着宇文尚沉睡的侧脸,久久无言。

刚才训斥儿子的字字句句还在寂静的殿内回荡,连他自己都惊诧于那些脱口而出的话,那些未经深思熟虑的,对宇文尚的评价,可能在他自己尚未完全理清的心绪中,早已生根发芽。

除夕夜,万家灯火。宫中依制举行了盛大的夜宴,丝竹管弦,觥筹交错,驱散着冬夜的严寒。

褚良作为实际上的帝国掌舵人,带着宇文昭,在象征性的仪式后便早早离席。

热闹是别人的,紫宸殿的寂静与药味,才是属于他们的年关。

哄睡了因年节兴奋而疲惫的昭昭,褚良独自回到了内殿。

殿内只留了一盏长明灯,光线昏蒙。

宇文尚依旧安静地躺在龙榻上,呼吸微弱。

褚良在榻边坐下,静静地看着他。殿外隐约传来辞旧迎新的爆竹声,更衬得殿内死寂沉沉。他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抚上宇文尚冰凉的脸颊。

“又是一年了,宇文尚。”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无助。

他褪去自己的外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掀开锦被躺了进去。这一次,他主动而熟练地将宇文尚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冷的躯体。

烛火在冷寂的新年夜里摇曳,将寝宫照得半明半暗。

褚良望着宇文尚那张沉睡的脸,心头仿佛压着千斤重的寒铁。

不知何时开始,宇文尚的鬓角已然染了霜,那些银丝夹杂在紫发间,格外刺目。料想帝业的繁劳,他必是熬了数不清的通宵。曾经深邃的眼睛,如今紧闭着,眼窝深陷,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他的脸颊消瘦得厉害,颧骨高高凸起,唇色淡得几乎与周围的皮肤融为一体,只有微弱的气息偶尔从唇间逸出,证明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病容之下,依然能看出他昔日的俊美。那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饱满的额头——这些轮廓并未被疾病完全抹去,反而在烛光的勾勒下,显出一种脆弱而庄严的奇异美感。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虚虚地描摹他的眉骨,却不敢真正触碰,仿佛怕惊扰了这易碎的平静。

他想起他从前的样子。那双眼睛如何锐利如鹰,看向他时又透出专横的温柔。他笑起来时眼角会有细纹,人人都说,这样的男人最易惹上桃花,当初在王府时候,他便常听侍女们私下议论摄政王的俊美和……冷情。

“你说,对我是一见钟情。” 褚良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沉睡的人倾诉,“在秋荻围场……你说你看到我一身劲装,目光清亮……心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宇文尚挺直的鼻梁轮廓,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和追忆,“可那时,我只是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侍卫。你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差地别。我……不信。”

“我不信那样一个你,会真的对一个卑微小卒一见倾心。”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坦诚,“那时……我对你,只有敬畏和仰望……后来,你开始教我读书写字……”

记忆的潮水温柔地漫过心堤,褚良的眼神变得悠远而柔和,

“我不是读书的材料,但为了让你高兴,我逼着自己背书。那时候……每天最盼着的,就是你放下朱笔,抬头看向我的时候,既怕答不上来让你失望,又盼着能和你多说几句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仿佛沉浸在那段被时光镀上金边的往事里,身体也在无意识中越靠越近,额头几乎要抵上宇文尚的额头。

他的手,缓缓地、带着试探般的温柔,轻轻贴上了宇文尚的胸口,隔着薄薄的里衣,感受着那一下下微弱却顽强的跳动。

“这里……还在跳。”

褚良喃喃道,将耳朵轻轻贴了上去。

沉稳而缓慢的心跳声透过胸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像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鼓点,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希望。

“宇文尚……”

他抬起头,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对未来的迷茫向往,“等昭昭长大了,能独当一面,继承这大统……我就带你走。我们回草原去。”

“你在信里说,下辈子想寻一处山野,晴耕雨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宇文尚一缕散落的紫发,眼神飘向窗外无边的夜色,仿佛看到了辽阔的草原,“草原上没有田给你种……但我能教你放羊,教你挤奶,教你做最醇香的奶酪。我领你去云泽部最大的海子,那里的水蓝得像最纯净的天空,倒映着雪山……到了晚上,星星多得能掉进湖里……”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向往,描绘着一个远离权力倾轧、只有自由与宁静的图景。然而,这美好的憧憬很快被残酷的现实击碎。

“可是……” 褚良的声音陡然哽咽,压抑了数月的恐惧、无助和压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滴落在宇文尚冰凉的颈侧,“你什么时候能醒……宇文尚……我怕……我怕我等不及了……”

巨大的悲戚和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像个在无尽黑暗中跋涉了太久、终于筋疲力尽的旅人,紧紧抓住怀中这唯一的浮木。

“朝堂上那些人,虎视眈眈……地方上的事,千头万绪……昭昭还那么小,他需要父亲教导……我一个人……宇文尚……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最后的话语破碎在呜咽里。

他像个孩子般无助地哭泣着,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溃。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低下头,带着深藏心底、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眷恋,将颤抖的、滚烫的唇,轻轻印在了宇文尚同样冰凉而干裂的唇上。

这是一个不含**、只有无尽悲凉与祈求的吻,咸涩的泪水沾湿了两人的唇瓣。

就在他的唇离开的刹那,在长明灯昏黄的光线下,在褚良因哭泣而模糊的视线中,他似乎看到——宇文尚那只被他紧紧握住、一直冰冷无力的手,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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