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赵大叔家给村里人讲课，其实并不在顾思议的计划之中。
起初，他只是每天利用着闲暇时间给谷长明补课。
顾思议摸过对方的底，上辈子后面的时候，谷长明应该是有学习过识字和算数的。他基础虽薄弱，但并非什么都不知道，差不多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
对方的理解能力稍微有些差，不过这在顾思议看来完全构不成问题。
以前做事业线任务的时候，顾思议曾在好几个世界以老师为职业开展过任务线。
小世界里，他辅导教过各式各样的人。
上至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学语的幼儿。聪明的愚笨的，专注的分心的，认真的调皮的......
顾思议见过各式各样资质不同的学生，其中谷长明的学习能力或许不是拔尖的那一批，但他绝对是最听话的。
高高大大的身躯在自己面前缩成一团，毫无保留地瑟瑟抬眼看向自己。蜜色的脸，偶尔会因为自己的贴近而紧绷。他时而咬紧铅笔一脸苦恼地盯着习题册，时而恍然大悟般雀跃地看向自己。
顾思议漫长的任务生涯当中，收获过难以计量的成就感与满足感。可比较起来竟无一种感受与此刻类似，胸腔中滋生的满足涨到他指尖都有些刺痛。
自己说什么面前的人就做什么，没有丝毫的犹豫与怀疑。
对方听话到让顾思议有种，自己正握住他的脖颈牢牢掌控他的诡异感觉。
顾思议不知道是自己天性如此？
还是像系统说的那样，自己的情绪在释放的过程中遇到了些问题。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凌虐欲与试探，正在逐渐扩张一点一点地蚕食掉他的理性。
顾思议望向谷长明的眼底，好奇对方会愿意为自己做到哪一种地步？会无条件接受他所有的话所有的指令吗？
哪怕那话那指令是错的，是不符合逻辑不符合道德的，甚至是不完美的？
不。
顾思议似笑非笑，眼底的光跃跃欲试。
他心道：他的想法怎么可能是不完美的呢？
既然是完美的，那就来接受他的一切指令吧。
顾思议针对谷长明的理解能力和当前的底子，制定了一系列的学习计划，日常辅导的同时，他还会讲一些小故事来增加趣味性。
问题也就出在这儿。
当时玉米地最忙的那个阶段暂时过去，两个人的活计被安排到了同一块地方。
休息时间里，顾思议会抓紧一切时间给谷长明灌输知识。他会一边给谷长明讲趣味故事，一边用树枝在地上告诉谷长明哪个哪个字要怎么写。
那天就是如此，顾思议在树荫下给谷长明讲：改版后灰姑娘——刘三妮的故事。
刚讲到一半，树冠上忽然倒吊下一个小孩。
是大队长家的三蛋。
自从上次顾思议哄他用草叶可以钓上鱼后，三蛋就缠了上来，每天守在在顾思议可能出现地方。
三蛋倒挂在树上，抓耳挠腮地急道：“顾哥顾哥，我求你了，你快点讲行不行！照你这个速度，今天结束我都不一定能听到结局。”
顾思议一早就注意到了树上藏着的小孩，他懒洋洋地扫了三蛋一眼，逗道：“那你明天再听呗。”
三蛋苦着脸不再多言，他老老实实挂在树上，听顾思议接着往下讲去。
休息时间很快过去，顾思议二人去上工后，原地只剩下听完故事意犹未尽的三蛋。三蛋对顾思议口中的故事彻底着了迷，往后的几天中他一逮到时间，就往谷家跑。
他自己跑也就算了，他还带着他的兄弟姐妹，时间一长越来越多人知道城里来的顾知青会讲故事。
而且还讲得非常好。
一时间，谷家的门槛都要被塌烂了。
这个年头的娱乐手段不似后世那么多，水源村地处偏远，也很少有放映员过来放电影。
而顾思议口中情节丰富，惟妙惟肖的趣味故事就成了他们最好的消遣。
谷家房子小，装不下这么多人。
于是乎，路对面住着的赵大爷非常热情的借出了自家房子，用来给邻居纳凉，也用来当顾思议讲故事的剧场。
顾思议没有拒绝他们的加入，人来得越多通过媒介产生的兴味越足，越有助于他完成事业线目标。
只是为了不惹出麻烦，他会把故事里的人物和情节，全部替换成符合当时国情的内容。
故事越传越广，几天之内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顾思议会讲有趣的故事。
那故事丰富了他们的茶余饭后，丰富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人们一到晚上就会悄悄摸摸地去老赵家听顾思议讲故事。
但这些人全都有意无意地瞒着村里的干部、知青或村里那些比较混的人。
用三蛋他妈的话来说那就是：“大家还是分批来吧，一下不要来太多。也不要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
“我家那个脑袋可轴了，这事要是被他知道了的话，说不定会给顾知青惹上麻烦。”
“是啊，给顾知青惹上麻烦就不好了。”其余人纷纷认同。
嘴巴像松了的棉裤腰一样的三蛋更是被耳提面命，众人反复叮嘱，让他不要同别人说这件事。
这些人一瞒就瞒了将近十天，直到农忙彻底过去。
“小顾，快坐快坐。”赵大爷家里的房子是附近人家中最大最敞亮的一个，一个屋子容纳十多个人也不显得逼仄。
农忙彻底过去之后，水源村下工的时间稍微早了一些，如今天色还不算晚，屋里就算不点煤油灯也不碍事。
顾思议应了一身，迈步走到正中央的位置，他的座位旁还矗着一块小小的黑板。
那是他用来给谷长明上课的。
他照例会在讲故事的时候，挑上几个字来讲解。
“真，假，千，金。”
顾思议薄唇微启，在黑板上写上几个俊逸的大字。
“这个字我认识，”三蛋道：“昨天好像还见过呢，是不是读真。”
“真？”新来的小孩儿看着黑板上的字兴奋不已，“是我的名字诶！”
一旁的大人对此喜闻乐见，笑呵呵地看着自家孩子与坐在黑板旁的青年。
村里人没几个识字的是不假，可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有出息一点呢？能认一个字总好过大字不识一个。
“真有出息嘞。”几个婶子小声地与有荣焉道。
“小顾太厉害了，这才待了几天？俺家三蛋竟然还识字了！”
“可不咋地，比在小学学的半年都有效果。”
“......”
诚如黑板上写的那四个字，顾思议今天讲的故事正是真假千金。
那时他在某个小世界中创造的剧本，时代正好发生在七十年代中期，还算符合当下的情形。
他昨天开了个头，大概地讲了故事的前因。略一停顿，顾思议迎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接着讲了下去。
“刘桥看到怀中的孩子......”顾思议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小院中响起。
当他讲到**，渣父刘桥要摔死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之际 ，院内猛然几个黑影闯了进来。
王二牛背光站在门口，脸色黑的几乎能够滴下水来。他后边跟着大队的李书记，再后边则是耷拉着脑袋表情讪讪的村民。
村民们为了防止被人发现他们在赵家讲故事，每天晚上村民都会自发组织一个人在门口看门。
今天晚上负责看门的村民，黑红着一张脸，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地面。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因为听得太入迷而忘了身旁的动静，等他发觉不对的时候大队长已经冲进来了。
“二牛？！”三蛋妈惊疑不定的想要站起身来，但她到底还是强撑着镇定，她先发制人问道：“你不在家待着刷碗，来这儿做什么？”
王二牛面色一黑，哼了一声不乐意道：“你能来我不能来？”
瞧他这幅死德行，三蛋妈真害怕自家老头子紧抓着这个点不放，她忙道：
“我们就在这唠唠嗑！问顾知青，城里和俺们村有啥不同？”
“你瞧你，怎么还黑脸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忙维护道：“俺们就在这儿唠唠嗑，没别的事情。”
“哎呀，你别说老赵叔家这个房子就是好哈。”刘婶子生硬地转着话题。
“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咱们都回去睡觉吧，明天还得上工呢。”
“回什么？！”王二牛声音大得像是在打雷，他看向人群中央坐着的，表情毫无畏惧的顾思议，粗着嗓子问道：“这故事你是编的？”
“还是真的有这件事？”对方话里提及的那个家伙简直是个人渣！
不孝顺父母，殴打老婆，要摔死刚出生的孩子！这如果真的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他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揪出来！
“大队长，”顾思议像是才看到他一样，不卑不亢地站起了身子。他从容不迫地解释道：“这只是我编出来的故事。”
“你还会写故事？”说话的是跟在王二牛身后的李守家，相较于大字不识几个的王二牛，李守家是读过几年书的，平日当中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看报。
“瞎写罢了。”顾思议回。
李守家不认同地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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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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