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对吗？”许知音问道。
“对。”燕凌说，“你能让她想起你吗？”
对于过去发生的事，燕凌还算好奇。但现今探究过去的事没有用，最重要还是他们能否出去的问题。
“……”许知音久久没有回答。
他最终把目光从宁意羡身上撕了下来，那双眼睛不复燕凌在宁意羡记忆里看到的明亮。他伸手从衣袖里拿出了一枚玉佩。
温润的白玉，仿佛被捏在谁的手中抚摸了很久，光滑、洁净、一尘不染，缀着红色的穗。
“请把这个玉佩交给她。”
他唇角喻着悲伤的笑意。
“为什么？”燕凌皱眉，还是接过了玉佩。
这或许也是一个记忆物品。但想唤醒记忆，还需要宁意羡本人触碰。
许知音的音调低沉，垂目的模样寂寥到了极点。
“我迟到了。”
说着，他止住了话头，缓缓飘到孔灵霖的身边。
孔灵霖身上的水蛭被燕昭昭清理完毕。唐川将其抱了出来，并安置在一旁被燕昭昭清理干净的地上。
许知音似乎能感受到唐川急躁的感觉：“我刚才碰见过这个姑娘，她本来已经要离开了。”
他一直都在这座祠堂里，见过很多玩家。但从来没有一个玩家，能给他如此真实的感觉。
接着，玲珑便出现了。她的能力很强，许知音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玲珑将其掐晕，塞入佛像的举动让许知音十分不解。
首先，这名玩家没有化为白光消失，这和他以前所见到的不同；其次，他不知道玲珑为什么要把她塞进佛像里面，来来往往的玩家之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
过去的时间里他也曾疑惑过，为什么这里的空间总是永不停息地重复相同的事情？死去的、化为白光、源源不断的人，这座宁府死去又活来的所有人，永远记不起他的宁意羡。
他没有游戏的概念，但他却觉醒了——和崔渡月一样。
有一群与过去不同的人和物出现时，许知音短暂地感觉到了欣喜。
但那又如何呢？
当宁意羡恢复记忆，又会疯了一样屠杀这座宁府里的所有人。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
到底是多久之前？许知音记不清了。
“所以你知道这些污染物……透明的东西是怎么出现的吗？”唐川问。
自从踏入古宅，里面发生的一切都令他匪夷所思。没有污染值但很像污染物的人、莫名其妙又出现的透明污染物。他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世界，知道了有很多先前自己触及不到的东西。
但他现在却没有余力思考了，他只想要孔灵霖活下去。
“不知道。”许知音的衣袍还在被悄悄侵蚀。这种东西他也是第一次见，但当所有事情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进后，它们想必也会不复存在。
他看着姿态及其急切的唐川，有些感慨，“虽然气息比较弱，但我能感到，她还活着。”
唐川擦拭着孔灵霖脸上的血液。
许知音：“你没有来迟。”
唐川并未在意他口中的遗憾，他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孔灵霖身上。
燕凌也走了过来，“如果你是在想把自己的防护服脱下来给孔灵霖穿的话，我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唐川沉默。
燕凌：“脱下防护服，你会立即被水蛭感染。而孔灵霖是觉醒者——她到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让宁意羡恢复记忆，然后离开。”
唐川：“……好。”
孔灵霖的喘息一顿，忽然短暂的恢复了意识。
她的手被唐川握着，那是极度温暖与熟悉的感觉。混沌的大脑终于回转，她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也知道现今是以怎样一种境况出现在众人面前。
“孔灵霖……”
“我……没事。”
她气息不匀，思维有些混乱，但还是坚持道，“我还……活着。”
她微弱的声音依然在喉间回响。唐川贴近了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我会、活着，和、你……”
在被唐川所救后，她有一段时间是在严重的心理疾病中度过的。受父亲影响，死去的念头曾经十分强烈，但唐川没有一秒放弃过她。从高楼上把她拽下去、喂饭、包扎、陪伴，不知道唐川同为小孩，哪来的那么多方法阻止她的……直到最后，孔灵霖终于下定决心，对他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会活着，和你一起。”
就像一个已达成的誓言。孔灵霖真的好好地活了下来，还成为了觉醒者。
这间屋子里唯二的两个npc都得知真相，沉默地看着。
“现在还没算挖掘完所有的剧情，没有振兴值，对吧？”崔渡月问。
［是的。］888应道。
“我也没有将《纸盖头》完全收录，在里面死去的污染物和玩家都不算振兴值。”
［是这样没错。］
［……］888品出了一些不对，［宿主，你是不希望他们现在就唤醒宁意羡的记忆吗？］
是吗？崔渡月认真想了想，也许吧。
她的目光游离于这座房间的所有人之间。昏迷的孔灵霖，急切的唐川，将孟颂今周围的水蛭吞噬的燕昭昭，望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燕凌，还有沉默的许知音。
他们都是真实的。
他们历经艰险，他们求生。
“生”就是活着，他们希望活着，希望所有人活着。
“崔渡月，这好像不太像你。”
一道清淡的少年音从渺远的地方传来。
崔渡月猛然抬起头，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周遭的同伴尽数消失，连景象都是一幅褪色了的模样。
空间被某个人发生了转换。她短暂地脱离了现实——
“……”她看到了立于破败佛像上的崔云空。
少年的身姿依然显眼。他的五官十分明艳，与周围的灰白格格不入，脸上带着有些随意的笑容。
“你怎么了？露出这样的神色。”
崔渡月一愣，她露出了什么表情吗？
“我很讨厌这样的你。”崔云空摇了摇头，故作有些委屈地道，“讨厌你因别人改变的样子——”
他的目光落在了某处，“——更讨厌那些让你改变的人。”
“……我并没有改变。”崔渡月的目光好像落在崔云空身上，似乎又没有。
崔云空很不喜欢她这样的眼神，好像她连一个目光都舍不得施舍给她。他只是一个虚无的幻影，在她眼中没有任何分量。
崔渡月从来不怀疑自己。她再度抬起眼。
“你觉得怎样才是真正的我？合你心意的才是吗？”
或许崔云空的话让她短暂动摇了心智，但最后她明白，不管做出什么、想到什么，她还是真正的她——那是本就如此的事。
“降临、霸占、称王、掠夺、殖民……你的说法，我不认同。”崔渡月的目光与崔云空直直对上。尽管隔着一个头盔，崔云空也觉得好像要被她灼伤。
“我只愿意听从我自己，因为我正在重生。”崔渡月道，“不仅仅是我，所有人，都在重生。”
“……嗤。”崔云空不屑地冷笑，眼神变得令崔渡月无比陌生，“那又怎么样呢？你舍弃了过去，舍弃了我。”
“舍弃掉过去的人是你。”
崔云空神色一滞。
“你真的是最近才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吗？”崔渡月轻描淡写地道，“你完全理解污染物和人类的关系，对吗？”
“……”崔云空的神色慢慢变得冰冷，“怎么，难道只能你知道，我不能知道？”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类表现得对我们游戏里出现某些东西感到很熟悉。”崔渡月继续道，“仿佛他们发现了很久，研究了很久。如果说，有人在这之前就降临到现实世界了呢？”
“那个人，是你吗？”
崔云空扯开唇角，眸光闪烁，给其瑰丽的五官添上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崔渡月，你是在询问我吗？还是说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试探？”
崔渡月：“我没必要试探你。”
“那就是很确信咯？”
崔渡月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而是答非所问道：“然后我就在想，假若你很早就来到此地，和人类的关系如何，和污染物的关系又是如何？”
“人类的研究看起来很贫瘠，不像得到了你的帮助。”
“那么污染物呢？想必你早已和它们接触过。我见过石秋和其他来自恐游的怪物，他们对污染物有本能的排斥与侵蚀，本以为你也是这样——”
“石秋所处的游戏空间发生了裂缝，那是被污染物撕开的。可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疑似污染物动荡的痕迹，它们好像是凭空出现的。我思来想去，最后想到了你。”
“没人和我说过我们该天生排斥污染物。”
她用全然不同的目光注视着这个曾经的npc。如今他已经改头换面，不复从前，但留给崔渡月的只有厌恶。
“所以，你做了什么？”
崔云空眼睫颤了颤，似乎是被她语气中透露出来的厌恶伤透了心。
但他很快就不装了。他有些无奈地扬起眉，一幅放松的姿态，“本来我还以为能再伪装一下呢。”
“不管你怎么觉得，结果都不会发生改变。”
崔云空从破败的佛像上落下，站定在崔渡月身前。
“啊，我刚才就说过的吧，我讨厌那些让你改变的人。”
“先从那个濒死的小姑娘开始如何？再到那个长着一身黑毛的破鸟。”
崔渡月眼神骤变。
-更新日志
6.18首发
可恶啊！这个情节居然没写完，今晚继续干！
6.19有点点卡文……今天的更新可能会晚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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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舍弃（大雾盆腔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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