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了，院落中积满了澄澈的水洼。
玲珑的身躯开始愈合，而封琅耳边炸响一道又一道警示。
“400……500……600……”
污染值一路跃进，瞬间超过了高等污染物的范围。
可除了大雨，没有特别的东西出现。
不，也许是有的——封琅能从地面上的水洼感到污染物的气息。澄澈的水中，盘踞着不知几何的污染物。出于某种原因，它们没有显现。
封琅周身燃起黑焰，瞬间燃尽了周遭透明的生物。
“猜猜我为什么舍得告诉你。”
玲珑脸上的得意扩大。她本是纸人，但雨落在她身上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她身上没有展露出黑气，但被撕开的部位正在不停地恢复。
“从前我认为，三拜九叩的神，会无所不能地回应我。”
她眼珠凸起，双颊蔓延上猩红。
“我错了，错的彻底。神不需要没有价值之物，还有……”
封琅觉察不对，立即飞身而上，却被天上滚落的雨挡住了去路。
污染物与“灼日”有关的生物气息是完全相反的。前者煎熬、后者阴冷，封琅绝对不会弄错——直到他感触到了一种转变。
“祂是假的！祂是假的！祂是假的！”
玲珑的气音暴虐癫狂，鼓起的青筋极度可怖。近乎撕裂喉咙般的重复的呐喊中，她整个人的气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注意！检测到出现污染程度极高的污染物！污染值724……792……828……极速上升中！”
光雨尖锐的播报直直冲击着封琅的大脑。
有一件超脱预料与理解的事情正在发生，而封琅还暂时没有应对的方法。
-
随着崔云空话音落下，那褪色的空间刹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周遭的同伴神色如常，时间还停在崔渡月进入异空间之前。她与崔云空的对话仿佛仅仅只在一瞬间。
崔渡月却是第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醒来的孔灵霖身上。
她的手被唐川紧紧握着，情况看起来并不算太糟——崔云空说的话仿佛只是一种警告。
即便如此，崔渡月还是稍微往那边靠了靠。
她讨厌有人威胁她。那并非是对谁的怜悯，而是纯粹的不想看到超脱掌握之外的野心滋生。为此，她要将其掐灭——也许本来她怀揣着想要将崔云空收服的想法，在经过刚刚的谈话之后，余留的仅有杀心。
也就是这时候，唐川才恢复了一些对未知事物的恐惧：“那些透明水蛭到底有多少？”
燕昭昭并不能十分确定，但她可以依靠化雾吞噬大概估计水蛭的数量。“这座房间里的我不清楚，但我们周围的怪物大概清理干净了。”
她也只能做到这些。剩下的，还是要看宁意羡能否把他们带出去。
在崔渡月看来，这些水蛭杀伤力并不算特别强。但被人类的系统光雨一播报，污染值就很高，不知道其评判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那我们要先出去吗？”唐川真的担心祠堂里高浓度的“凝视”会再度污染孔灵霖。
低级的觉醒者会被污染值过高的环境催发，使污染值进一步增长。一旦超过100，就会变成无法复原的污染怪物——这就是所谓的“再污染”。而唐川最新的一次检测显示，孔灵霖的污染值已经高达78。
燕昭昭和孟颂今属较高等级的觉醒者，他们没那么轻易被“再污染”。
路海鸣也明白这点。他主动背起孟颂今：“到外面去把门关起来吧，别让这些透明的虫子跑出去。”
燕凌拿着玉佩，对此不置可否。几人回到门口，发现许知音还站在祠堂深处，幽深的黑暗吞没了他。
崔渡月并不知道许知音将最重要的记忆物品提前交给玩家们有何意义，但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她没见过许知音这个npc，自然不知道其立场如何。但他出现于祠堂，恐怕与玲珑有点关系。
崔渡月就是在这时候走到燕凌身边的，“我觉得这个许知音有一点邪门。”
“嗯……”燕凌也在思考。
“问他能不能让宁意羡恢复记忆，他不敢回答，却给我们一个看起来很像能唤醒记忆的东西。”崔渡月正色道，“会不会其实是因为在撒谎。”
燕凌：“你想说他给我们的东西实际上不能使宁意羡恢复记忆，而是别有用处？”
崔渡月：“对。”
燕凌神色有些动摇，很显然，他正在斟酌要不要立即将玉佩交给宁意羡。
宁意羡本来在看外面的雨，回头便看到唐川怀中阖着眼的孔灵霖，“你们结束了吗。她怎么了……”
“受伤了。”燕凌言简意骇。
“怎么突然下雨了呢？我还从没见过啊。”宁意羡轻轻一嗅，“雨里面有我讨厌的气味。”
所有人的污染检测警示依然在跳动，虽然维持在了一个较为平衡的数值。但按照污染值划分，他们仍然处在高危污染区域。
她的目光忽然转向孔灵霖，“她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气息。”
冰冷潮湿的黑影显现。
它瞬间降临在孔灵霖身侧，像是对她打上烙印的死神。
“什么？”
唐川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崔渡月离唐川最近。恶鬼缠身瞬间开启至10％，飞溅的煞气向黑影袭去。
半秒不到，那道黑影已经完全贴至孔灵霖身前。
燕凌几乎是瞬间就将玉佩贴至宁意羡手臂上。处于记忆片段中时，所有人的躯体应该是处于另一空间的——这是接触那么多记忆片段得来的一个猜测。且记忆物品需要被宁意羡触碰才能够触发。
有用吗？燕凌不知道。他只是抱着赌一赌的心态。
好在，他的想法还算成功。所有人都变得如迷雾般模糊，黑影也消失不见。
但当他将目光放回孔灵霖身上时，眼神一滞。
“她……”
其话音刚落，孔灵霖立即猛然吐出一大口血。
崔渡月脸色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她警惕着崔云空的出现，却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唐川懵了，随即是巨大的恐惧。
谁能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又是为什么？
孔灵霖的五官模糊不清。唐川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若隐若现的眉痛苦地蹙起，怀中的躯体也变得轻飘飘的犹不真切。
宁意羡也担忧地围拢过来。但很快，她的目光又被记忆里的场景吸引住了。
漆黑的夜色，连月亮的光都没有。
一个男人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祠堂中走出。他浑身浴血，咳呛两声落下一大蓬血花，宁意羡认出他叫做许知音，内心泛起了一丝波澜，竟觉得那蓬血重若千斤。
过去的许知音走出不远，便丧失力气倒在了院子中，身躯起伏微弱，显然是进气多出气少。
整个场景很安静，只能听到许知音的喘息与唐川近乎祈求的气音重合。
“孔灵霖……”
燕凌完全没有办法缕清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前因呢？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看只准了孔灵霖？
过去的宁意羡出现在院子外，她听到了许知音的喘息，有些狼狈地奔跑而来。
“许郎……”
她将许知音抱在怀里，用白净飘然的衣袖拭去他脸上的血污，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不明白许知音为什么会以濒死姿态出现在她的家中，就像唐川不知道孔灵霖的状态为何会从平稳一秒趋向糟糕。
唐川怀中温热的身躯逐渐失温。
孔灵霖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重复不断地响起，是期盼，也是祈求。又弱又浅，好像来自世界之外。
“不要死……不要死……”
所有人在她的眼中只留下了一片浅淡不清的影子。但她确信这道声音来自于唐川。
有一道可怖的气息忽然闯入了她的身躯，让她的身体被侵蚀，器官瞬间衰竭。倘若唐川再次对她使用污染值检测，必然会得到一个“检测错误”的结果。
她没有余力探究原因。她只想最后再说一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抱歉……”
悲伤与痛苦只是徒劳。
淡淡的气音就像最后的讣告，唐川感觉孔灵霖在颤抖，然后他发现是自己的手在颤抖——不，全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仿佛有一道意识主宰了他的身躯。
那道意识是；孔灵霖真的要死了。
燕凌眉头紧皱：“为什么？她的污染值明明在降低……错误了？”
过去的宁意羡将额头贴在许知音脸颊上，浑身抖如筛糠，眸底是深不见底的绝望。
宁意羡靠近了院子中央的两人。她的眼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如果心扉在过去曾被撕裂，现今想必也是同样的感觉。
唐川看不清孔灵霖的脸，他将身体都靠了上去，头盔和防护服残忍地将他与孔灵霖隔开，连最后一丝温度他都没有办法亲手感触到。他甚至产生了疯狂的想法：立即摘下碍事的装备，与她共赴黄泉。
过去与现在重合的悲伤好像要具象化。
崔渡月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祠堂内，许知音的身影立在门口，静静地凝望着两场离别。
一段循环往复的记忆，带来的只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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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首发
痛失育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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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36.离别（大雾盆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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