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死……”
宁意羡回过神的时候，自己正在低声呢喃着。
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覆灭，她张开唇，无意识地吐息出重重的喘息。那喘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她不得不躬下身，身体蜷缩如虾米。
窒息。
冰冷。
画面消散，淅淅沥沥雨声再度响起，唐川怀中的孔灵霖已然阖上了双眼。
唐川不可置信地感触着她的冰冷。
没有预兆、没有原因、连一个道别的机会也没有。
这算什么？
他惶然地抬起头，刚刚是孔灵霖，接下来呢，会是谁？诡谲的黑影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人带走了？
唐川肌肉牵拉，头盔下的唇角抖动，仿佛想开口说什么，但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点气音都无法发出。
宁意羡眼角落下猩红的血泪。
“……为什么？”
她在疑惑为何会如此痛苦。好像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裂，另一个她的情感强加于其上。不受控制的破坏**疯涨，她知道自己似乎即将失去理智，变为另一个她。
暴涨肆虐的煞气涌动，瞬间就席卷了整座院子。空无一物的水洼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被不受控制地消解，碎裂。
——那是被侵蚀的透明水蛭。
燕凌在宁意羡崩溃时便本能地觉察不对。燕昭昭更是立即附身于其上，扩散的白雾艰难地阻挡了这一方的煞气。
“这是什么？好难受。”对于燕昭昭来说，异化后的白雾相当于她的身躯。而那些煞气毫不留情地侵蚀着白雾，好像就在吞噬着她的身躯。
燕凌暗暗咬牙。
“等封琅。”
宁意羡的变得极度恐怖与暴虐，阴冷的气息比众人第一次看到她更甚。如果说谁能与之一战，恐怕只有顶级觉醒者封琅。
她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因为她的记忆完全恢复了、还是许知音不怀好意？
但燕凌刚刚的行为实属无奈。本以为立即进入记忆空间能躲避黑影的袭击，没想到反而残酷地延缓了孔灵霖的死亡。
孟颂今勉强站起身。因为高级觉醒者的身份，他待在这种环境里也相当不舒服。但他也明白，没有人能站出来了。崔渡月觉醒的能力虽然特殊，但与眼前的怪物相比，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路海鸣躲在燕凌身后，不明白这些黑色的雾气到底是什么。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令人绝望了——实际上这不就是人类的写照吗？身边的人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死去？自己又应该怎么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凉透了的目光扫过周遭如炼狱般的景象，“光雨，请播报一下……”
宁意羡的眼白充血，眼中闪烁着冰冷而陌生的光芒。就像某种末日里被污染的生物，只会凭着本能屠杀。
白袖飞舞，四面八方刀锋一样朝着众人袭去。
孟颂今强撑着双手化爪，艰难地撕裂开面前的布帛。唐川跪趴在地，本能地护着孔灵霖，恰好被身前的燕凌所护。
路海鸣也在躲避，但差距如此悬殊的境况下，受伤是不可避免的。他有些平静且悲哀的目击了自己的死亡——他的一只腿瞬间被切割，跌倒在地，被崔渡月拽开。
他闻过很多人的血，没有一个同自己的味道绝望。蔓延开的不只有疼痛，还有鲜血。崔渡月甩出的黑气挡住了宁意羡，但也仅仅只能挡住宁意羡。
污染，是无处不在的。
路海鸣知道自己的防护服一并被割裂意味着什么。于是他选择将刚才未完的话说完。
“光雨，请播报一下庇护城星启周报117期第十六夜编号为62的作品……”
崔渡月听不到他头盔的内置语音在播报什么。但那肯定是他很满意的东西，因为他全身忽然松懈了下来。
“那是你的作品吗？”她问道。
“噢，那是我的诗……”路海鸣居然真的腾出心思回道，“我听到自己作品的时候会感到安慰，我在想会不会有用……”
他一直觉得崔渡月冷静的可怕。不管发生了什么、什么时候，她似乎永远是那样平静，永远不惧怕死亡。她像一个观察者，静默地注视着他们每个人的离去。
崔渡月的目光又掠过疯魔的宁意羡，她不知看到过多少回。游戏里无尽的轮回中，所有的记忆都是清晰明了的，屠戮的宁意羡、被玩家封印的宁意羡……没有一次是如此鲜活。
宁意羡活着吗？
崔渡月为自己的想法怔了怔。现今唯一的破局之道是找到能够封印宁意羡的红盖头，然而那红盖头出自这座宁府里另一个可怕的npc之手。凭他们现在艰难的处境，恐怕是想要前往玲珑房间探查都做不到。
而燕凌他们现在相信的也只有——封琅。
“崔渡月，请你杀了我吧。”混乱中，路海鸣突然道。
他的语速有些缓慢，似乎已经开始神志不清。
“还有十秒钟，最后一句诗就念完了。”
-
封琅与玲珑的战斗不过持续了三十秒，但已对上了成百上千招。
黑羽化为最锋利的刀刃，腾起的火焰似乎要把一切都吞噬殆尽。数分钟后，这场战斗最终还是封琅占了上风。
顶级觉醒者的能力即使被抑制了依然足以灭杀这看似恐怖的怪物。倘若站在这里的是燕凌燕昭昭或是孟颂今，恐怕想要取胜没这么简单。
封琅的黑焰对纸人的灭杀是克制性的。当他成功近身玲珑后，便能听到玲珑痛苦不已的哀嚎。
他伸出化为爪的手掌，将其无情撕裂。
其他同伴的情况未知，他不能无限制地在这里浪费时间——玲珑的态度非常耐人寻味，看她的神情和语言，祠堂那边恐怕有什么不得了的情况发生。而且她对于落败这件事居然颇为得意，似乎正在为什么事情的发生而欢庆。
玲珑的眼神狰狞且痛苦：“晚了！晚了！”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人类能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但是那又如何呢？一旦宁意羡恢复记忆，发起疯来，这座古宅里的一切都要给她陪葬！
她癫狂的大笑起来，黑焰顷刻间吞噬了她的身躯，唯有那双异化过后异常可怖的猩红的双眼，裹在浓重的黑气中仿佛永不消散。
封琅并没有为此停留哪怕一分一秒。他夺过信笺，转身就走，不过数秒，便飞掠过长廊。
靠的越近，心中那份不安便越多——“灼日”的气息正在瞬间爆发，方向是内院。
入眼便是盈满周围的黑气。那黑气几乎吞噬了所有的空间，漫天落下的大雨都显得黯然失色。院子中央，宁意羡的身影显现。她理智全无，冰冷的双目直视前方。
随即她就动了起来。
封琅恰好在这时追上了她。
他看到了宁意羡想要攻击的对象——正是他的那些同伴。诸多念头在他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是什么导致了宁意羡的发狂？会是玲珑口中的许知音吗？祠堂里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他的余光飞速掠过祠堂，极佳的视力让他立即捕捉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许知音。
他也瞬间感到队伍里有人死去了。
身前的气息比先前增强一倍不止，封琅不敢保证自己能否真的打过宁意羡。周遭煞气不停的与封琅周身的黑焰胶着对抗，但他依然拼尽全力掐住了她的脖颈。
入手便是纸张冰冷的触感。
其次的浓重的排斥感。封琅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清晰的侵蚀。
煞气一闪而过，封琅被击退数米。好在燕凌那边的压力轻了一些。
“信，你的信。”封琅出言尝试唤醒宁意羡的意识。
宁意羡无动于衷，她如死水的目光扫过封琅，似乎正在评估这个人类的能力强弱。很快，她收敛了四散的煞气，几道布帛袭来——她认为这个人类更强，需要更多的力量以应对。
燕凌这边总算不用阻挡煞气，有些疲惫地问道：“信对她没用？”
在他的想法中，信笺能被那个叫做玲珑的人抢走，必然是有什么重要性在的。如果说玲珑早就预料到了宁意羡的疯狂，那信笺极有可能就会对这一结果有什么影响。封琅回归，说明他拿回了信笺，却依然无法破局？
一定是哪里不对……
崔渡月：“她说过的吧，想要把信交给许知音。”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是否如此。现今的情况就像一个剧情崩坏的乱套游戏，没有相应的道具、没有相应的剧情，他们就要硬着头皮打boss。连她这个唯一知晓剧情的人，都对这个新出来的npc许知音一无所知。
燕凌：“对！没错！”
燕昭昭化为的白雾蔓延，与阴暗的周围景象形成鲜明对比。他在空中拉出一道弧光，顷刻间便出现在封琅附近，言简意骇：“信！”
封琅即刻了然，一封信笺脱手而出。
就在燕凌接过信笺时，崔渡月身后的祠堂大门却在此刻猛然合上。
仿佛嫌情况不够糟糕般。
希望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破，人类应该放弃了吗？
唐川艰难地动了起来。他抱着孔灵霖不撒手，居然还想要伸手去推祠堂的门。
结果当然是推不动。
燕凌瞬间爆发了超强的紧急事件处理能力：“把她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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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37.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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