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拂晓鸟雀报春，油墨的香味儿和隔了夜的酒味发酵在一起，格外让人难受，韩佸端着一碗米羹推开裴度的房门，刚跨进去的脚被无形的气味又推回了门外，他皱着眉头呼了几下鼻子，无奈的撇起嘴，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裴度的床边。
难闻气味制造者这会儿还裹着麻布躺在床上，裴度本来是面朝房门方向的，韩佸推开门之后，他竟然躲着光线翻了个身，面朝里面去了。
前一天晚上，韩佸费劲千辛万苦才把裴三岁待会香山寺哄睡着，又气又累，实在没有力气更没有心思打理醉鬼的仪容，于是任凭裴度穿着他那件仿佛亘古不变的青衫睡在了床上，于是这天早上韩佸就遭到了气味袭击。
不可否认，认识裴度之后，韩佸一度对他的房间很好奇，不过虽然裴度每天早出晚归，韩佸有足够的时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他的房间里一探，但基于人和人之间相处的基本原则，韩佸强忍着好奇什么都没有做。
现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混乱、又闻到了今天早上的气味，韩佸觉得这间屋子，他永远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勉强在裴度叠满了各种书卷、竹简的书案上找到一处平稳的地方，韩佸只管把碗放上去，根本不考虑碗下面压的是不是裴度珍藏的古籍孤本，反正都是麻烦的醉鬼活该。
韩佸打开窗子，把在春日里四方往来的和风迎进屋里，室内的空气才稍稍有了点山寺早晨该有的样子。
“中立…中立…”韩佸轻轻地推了推裴度，裴度没有丝毫的动静。
“裴中立！”韩佸弯下腰在裴度的耳边大喊，积蓄了一个早晨的力量都在这一声里倾泻出去了。
但是裴度却并没有像韩佸想得那样弹跳起来，他的头晃了晃微微偏回了外面，眼睛仍然迷糊着，伸手在枕头底下摸了摸不知道在干什么，摸完了才拢了腿坐起来，右手扶着额头，声音里带着宿醉刚醒的沙哑：“别闹了，獾郎，快把我的书换回来，一会儿叔父发现了要生气的。”
说完了话，裴度十分潇洒地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撸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来，也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他早已离开了叔父家，离开了堂弟獾郎，香山寺的居室里摆满了书籍。裴度再也不用像少年的时候那样，每天偷偷把书卷藏在枕头底下了。
露出一个微笑，裴度轻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对韩佸抱了抱拳道：“多谢十二郎了，昨夜一场大梦，梦醒尤有余荫，刚才抱歉了。”
虽然是坐在床上；虽然是宿醉之后，虽然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虽然满头乱发，可是裴度身上士子的风度依然，沙哑着的声音里全然翩翩。
裴度这个人，是韩佸两辈子里见到的唯一一个有如此灵台风华的人，类似的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在别人那里只是让那人稍微带了点灵气，到他这里就是飘飘然天楼十二霄，仙气十足劲气百转。
韩佸心里的不满和烦躁被裴度轻轻的一句话一扫而空，他无所谓的摆摆手道：“中立不必如此见外，我们不是朋友吗？”
裴度脸上的笑意扩大了一些，不出韩佸意外带上了几分真诚：“是啊，我们是朋友了。”
“是朋友，那我可告诉你…”韩佸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以后千万，千万不要轻易醉酒。”
裴度皱了皱眉头，又很快松开，轻笑了一声：“哦？愿闻其详。”
虽然是朋友了，韩佸还是不愿意在裴度的狗窝里久呆，更重要的是并不想告诉裴度他昨天晚上到底做了多少蠢事，怕他尴尬。于是韩佸随意的应付了裴度几句，把米羹递到裴度手上，就迫不及待地跟他告别，回自己屋去了。
崔二十二和韩虎头早已经吃完了米羹，甚至锅和碗都已经别洗好放在了崔二十二起前一天刚试验成功的橱柜里了，这会子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不过听被帷障隔开的屋子另一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崔二十二应该正在那儿收拾东西，韩虎头就不清楚了。
韩佸端起卓子上属于他的那一碗米羹，三下五除二吃完，“啪嗒”一声把碗摔在卓子上，抹一抹嘴，隔着帷障大声对崔二十二说：“二十二，洗碗！”
崔二十二掀开帘子的一角，从后面露出半张脸来，表情扭曲：“你不会自己洗啊？没看我们早就吃完了吗？”
“嘿嘿嘿…”韩佸奸笑着走过去，顺着崔二十二拉开一角的帘子，走到另外半间屋子里去，惬意地晃着头接手了崔二十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的包裹，“你洗碗，我收拾东西好了。”
崔二十二咬牙切齿的看着韩佸在他已经收拾好的东西里东瞅瞅西看看，三下两不下就把他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包裹搞得乱成了一团，额边青筋暴跳。
崔二十二忍无可忍：“你差不多行了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那副矜持正经儿劲儿哪去了？”
“唔…”韩佸手里挑着一个从包裹里抓出来的铜制小铃铛，轻轻一摇，想起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好听。
把铃铛抓在手里，韩佸转过头看着崔二十二露出了两排像兔子一样可爱的小白牙道：“我一直都很矜持正经啊——这个铃铛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吗？你真是太贴心了，我很喜欢哦。”
“那不是给你的！”崔二十二被韩佸的无耻震惊了，忍不住咆哮了起来，“那是！我给！韩虎头准备的！”
还能说什么呢？崔二十二是个严谨的理工男，有很严重的强迫症，最后只好他一个人洗了碗又重新收拾了包裹。
所以说，韩佸比起裴度来，其实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裴度的屋子只是因为书籍堆得太多有些杂乱，但是并没有太多尘埃，但如果没有崔二十二随行，韩佸会把自己过成什么样子那就没有人能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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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懒人扎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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