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佸眯着眼瞅了瞅对面船上的人,有些嫌弃的拽了拽元宽的衣角问道:“对面那个鼻孔冲天的猪猡,是谁啊?”
元宽瞥了韩佸一眼:“你注意点,什么叫猪猡?那是王家家主的大孙子。”
韩佸:“他们家是养猪为生还是杀猪为生?”
“他们家不养猪也不杀猪,甚至也不吃下等人才吃的猪肉。”孟郊紧跟着回答韩佸的话,显然也是知道王家的。
韩佸挑挑眉:“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元宽问,“你认识他?不应该吧,我记得中立说过,十二郎你是个正经人啊。”
韩佸翻了个白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唉…”孟郊叹了一口气,“意思就是说,对面那个家伙,并不是一个正经人啊。”
对面那个不是正经人的少年手里搂着一个婢女,蓝眼睛里满是得意的光芒,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傲气道:“再撞!小爷倒要看看,谁敢在水上挡我的路!”
艄公一脑门的汗,腰弯的像是从来都没有直起来过一样:“小郎君,不能再撞了,奴派人游到前面去看过了,那艘船上有人配着刀,样式看起来像是军中的陌刀……”
“那就更要撞了。”蓝眼睛少年的声音提得高了一点,带上了几分青涩,“小爷难道是那种畏惧强权的人吗?”
艄公擦了擦头上的汗,低低地喘了几声气,忍耐着道:“小郎君,听我一句劝吧,主人他…”
“我阿耶怎么了?”蓝眼睛少年的眉头一皱,大众脸上现出一种带着恨意的恼怒,“给我撞!我看今天谁敢不听我的!”
第一次撞上可以说是不小心,第二次撞上还能勉强找个理由解释一下,但是当船身第三次震动的时候,韩佸这艘船上的人全都怒了,崔二十二和长宁带着哥舒碛、哥舒嵫和韩虎头,也来到了船尾。
对面的船是特制的,十分坚固,而韩佸等人的船只是临时租来的普通游船,两艘船相比起来,韩佸等人根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郎君们,船的裂缝太大了,恐怕无法修理,奴等无能,船舱里还有一叶小舟,不如…”年长的艄公又走过来了,这一次头低的更厉害了。
“修不好了?”韩佸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就不要修了,对面不是有一艘现成的好船吗?”
艄公更加惶恐,脸上带着恳求的表情抬起头看着韩佸:“郎君,王家可是洛阳城里河神,奴等活了半辈子了,在水上漂的时间比在陆地上还长,就当是给奴等留条生路,您能不能…算了?”
韩佸对艄公点点头,正当艄公以为这位钟灵毓秀的小郎君,放弃了跟对面王家继续杠的时候,韩佸忽然厉声道:“长宁!”
“怎么?”长宁平静回应。
“看到对面那群猪猡了没有?打不打得过?”韩佸指着对面的蓝眼睛少年和他身后的小厮们,气势勃然。
长宁摇摇头:“我打不过,他们人太多。”
“嘿呀…”韩佸气得跳脚,转过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长宁,“我不是说你自己,是说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
“刺啦”一声,长宁把配在腰间的陌刀抽出来,眼睛里带着一点隐没的笑意,“那就没问题了,走吧,我打头阵。”
*
武元衡和裴度进城之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哥舒府的小郎君把王家家主的大孙子腿打折扔到了洛河里,还放火烧了王家的游船。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了笑意。
“王家家主的大孙子,胡姬生的那位?”裴度无奈的撇撇嘴,“怎么就跟他扯上关系了?”
武元衡笑:“幸亏我们今天没有答应十二郎带着石子儿去跟他喝酒。石子儿还这么小,要是见了那位大孙子,变蠢了怎么办?”
石子儿是武元衡长子的小名,他今年刚三岁,小小的一团天资过人聪慧异常,见过他的人都很喜欢他。
裴度摇摇头:“伯苍你可积点口德吧,那位大孙子蠢是蠢了点,但是胜在单纯可爱,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并且…”
仿佛想起了什么,裴度的话停顿了一下笑了起来。
“单纯可爱…单纯可爱的人早就被那群疯狗吃得骨头都不剩了,那位大孙子不就是代表吗……中立你笑什么呢?”武元衡翻身下马,把马绳递给了身后的仆人,一脸奇怪的看着裴度。
“唔…没什么。”裴度止住了笑,也下了马,“我就是忽然想起,如果不是以这样的形式认识,十二郎也许会和那位大孙子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想起韩佸,武元衡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怎么可能,十二郎那个小子,最精明不过了,才不会跟那样的蠢人做朋友呢!中立啊,你真是太不了解十二郎了…”
裴度低下头,嘴角翘起得弧度更大了一些,没有反驳武元衡。
武元衡没有注意到友人嘴角反常的弧度,像往常一样招呼裴度道:“今天的事情很顺利,又正赶上端阳节,有了韩十二这个家伙在之后,我们两个已经许久没有单独在一起饮过酒了,到桂云阁喝酒去怎么样?”
“不了。”
“嗳?为什么?你有什么安排吗?”武元衡奇怪道。
“你不打算带石子儿去跟哥舒府的小郎君一起玩儿,我却想趁着天色还没晚,去给孟东野敬一杯告别酒。”裴度笑笑,“伯苍,我先走一步了。”
*
理所当然,打折蓝眼睛少年腿的人,不是哥舒家的小郎君;放火烧船的人,也不是哥舒家的小郎君;甚至被烧的那艘船都不是王家的游船,而是长宁和崔二十二租来的那一条。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捕风捉影、以讹传讹罢了。
韩佸饮了一口美酒,笑得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唐朝高浓度蒸馏白酒还不常见,市面上的流传的酒中珍品大都是黄酒,韩佸也就是喝个酒味儿罢了,绝不会像裴度那样轻易醉倒。
老好人孟郊和崔二十二带着几个孩子在船尾钓鱼,元宽这个风流种把儿子丢给孟郊,自己陷在婢女堆里,除了女人的胸脯和翘tun,什么东西都入不了眼。
长宁看着韩佸一脸得意的样子,脸色郁郁。
韩佸把酒盏放下,瞥了一眼长宁道:“怎么?还在想刚才的事情啊?”
长宁端起他面前的酒盏一饮而尽,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案几上,长出一口气道:“刚才我们明明教训那个蓝眼睛的家伙一顿就行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折他的腿、还把他放在那艘被烧毁的沉船上?”
韩佸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又添了一杯酒,端起酒盏却并不饮,两只眼盯着杯子里浑浊的酒水:“我知道,你肯定是觉得我做这些事情是为了逞一时之快,对点点和团团的名声非常不好…”
韩佸忽然将身子往前探,把酒盏搁到对面长宁的案几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哥舒子明节下官至河南尹,手里握着几乎整个河南道的兵,这东都里的大族子弟,还敢在点点和团团面前撒野?”
“为什么?”长宁很配合地问道。
“这是因为,你们实在太好说话了,他们说要斗鸡,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去养鸡;他们说要撞毁我们的船,你们只想着轻轻教训一顿就行了——要是我,养鸡?哼!要养,这鸡也必须得养在他们家的祖宅里!”韩佸猛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嘴角上的弧度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有目光仿佛更锐利一些。
长宁低着头沉默了一会,端起韩佸放在他酒案上的酒盏,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抬起头对韩佸:“或许你说的对,但是即使这样,我们也不应该做得那么绝。”
韩佸轻笑了一声,站起来走到长宁身边,弯下腰看着长宁:“我们做的绝吗?他不是几乎立刻就被人拖到岸上去了吗?”
“可是…”长宁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韩佸居高临下地拍了拍长宁的肩膀,明明是个少年却硬要做出一副长者的样子:“长宁,慈不掌兵。再说了,又没有出人命,哪里就算得上‘绝’了?”
得亏是长宁脾气好,韩佸给哥舒嵫和哥舒碛授课的大多数时候他又都在,已经见惯了韩佸阴阳怪气的样子,这才没有生气地把韩佸搭在他肩膀上的爪子砍下来。
但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韩佸这样的挑衅。
长宁把韩佸的胳膊拂去,淡淡道:“‘慈不掌兵’不是用在这里的,韩先生您用错了——并且,某也并不是你的学生,你最好不要…”
韩佸无所谓地笑笑,打断了长宁的话:“你以后会知道,,这时候用慈不掌兵是最合适的,再迟,就真的晚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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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慈悲烧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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