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回去准备些行李吧，我们这趟估摸着得去个几天。”周数对葛大树说道。
葛大树应声。
走到半截，周数吩咐跟来的人护送葛大树父女与那位姓赵的少年先回庄子了，唯独留下个宋三跟他一起回去。
“我爹可曾回来？”一进门他就问了门房。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便直冲宋蕴和书房而去，以他的了解，这个点回来，他爹必定还在书房办公呢。
进门一看，果然如他所料。
“怎么回来了？”宋蕴和诧异地问。
就像周数了解他一样，他也十分清楚最近周数的作息。
“爹，我有事相求。”他开门见山。
“说说看。”宋蕴和的笔不曾落下，一边写一边听他说。
周数便把事情说了一遍。
听说就在这都城附近也有人能种出冬麦来，他倒也没有很惊讶，“把宋三叫进来，既是要远行，怎么不多带点人。”
“爹，您这是答应了？”周数满脸开心，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读万卷书，亦要行万里路。以前你没这方面的想法，爹不勉强你，如今你既然求上进了，爹还能阻止你不成？”
他放下手中的笔，走向一旁的置物架洗起手来，周数欢快地跟过去，主动地给他递过擦手的巾子。
宋蕴和朝他笑了一下，后又出了门，将等在门口的宋三叫了进来。
擦完手的宋蕴和缓步走近，吩咐道：“你去找宋一，让他多派几个人给你。”
“只一点，顾好少爷的安全。”
宋三半跪应声，之后便利落转身出去了。
“爹，那我也去收拾收拾。”周数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也准备走人了。
“去吧，保护好自己，任何事都须排在你安危之后。”
他俯下身掐了掐周数圆润的脸蛋，笑眯眯地继续说：“记得去跟封先生请好假。”
周数讶然于他会做出这种动作，摸头不着脑的出去了。
封先生的院子与他隔的极近，特别是他的书房，是处于走捷径的必行之处。
他路过的时候，执砚与金玄还在认真做自己的事。
金玄敏感地抬起头，便对上了他的视线，手中正在练字的笔就放了下来。
“你回来了？”他走到门口迎接他。
周数点点头，“这几日我要出趟门，你便继续跟着执砚一同习字。”
谁知小孩儿听完之后却偏了偏头，“你不管我了么？”
“嗯？”周数疑惑，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你捡了我回来，却几乎不见我。”
“如今又要走。”沉默了一会儿，小孩又低头轻声说。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淡，只是不知怎么，周数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
他想起以前在短视频平台看到过的捡猫视频。有一只黏人的暹罗猫，有分离焦虑，主人一出去上班就会乖乖地蹲在门口等着，主人回来看到的就是这种可怜巴巴的神情。
他周数时心软了。
“咳，那你也收拾一下，跟着我走。”他清清嗓子，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逃开了。
一边的执砚读书入了迷，歇口气的空隙一抬头就看到了周数急匆匆的背影。
“少爷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走过去，问还站在门口的小孩儿。
金玄看了他一眼，“他要远行，让我跟着。”
“去哪儿？去多久？我去收拾东西。”既然要远行，都通知到了新来的金玄，那自己肯定也是要一起的，他理所当然地想到。
“只有我。”金玄再次强调。
执砚一愣，继而又一笑，正准备伸手摸摸他的头，却被躲开了。
一个葛宣，一个金玄，怎么都是这种粘人精？他不禁想到。不过自己岁数大一点，对他们小的自是要多担待一点的。
周数进来时，封仪正在晒书。天气真好，他正边整理边喝茶，惬意得很。
“阿沛，读书如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听清了事情原委，封仪悠悠喝了一口茶，说道。
周数倒是有些诧异了，他本以为宋蕴和那里是比较难过关，封仪这边却应该是比较好过关的，谁知道现实却是反过来了。
“不过，”封仪故意停顿了一下，“若是带上为师便没问题了。”
周数：……
“先生说的是。”周数行了一礼，“学生请先生动身。”
封仪支着脑袋，随手一指，“你去把那几本书装起来。”
周数听话地去整理书籍了。
封仪便背着手慢慢悠悠地进了屋子。
几人收拾完毕出门时，宋蕴和便在大门口等着了。
“阿沛这孩子，竟还请上了先生，这一路便多劳烦先生了。”他与封仪寒暄。
“宋相客气了，这么多人跟着，哪里还需要我操心。”
周数有苦说不出，这哪是他请的啊？这是大佛站起来自己跟他走了。
宋蕴和摇摇头，“那自是不同的，阿沛顽劣，那些下人又不敢劝，还得靠先生提点。”
封仪颔首，“宋相不必担忧，他在同龄人中可是最不需要操心的那个了。”
“相爷，都收拾好了。”宋管家盯着众人准备好，便过来禀报。
宋蕴和点头，“那便出发吧。”
“爹，我们走了。”
“走吧。”
他目送着车队离开，忽然间就叹了口气。
“老爷可是在忧心少爷？”宋管家上前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
“少爷小些时候天真可爱，如今大了又乖巧聪慧，老爷不必忧心。”
“天真可爱？你是想说飞扬跋扈吧。”他自己的儿子怎么个性情他知道。
“有时候我倒宁愿希望他像以前那般，蠢人就算做了错事也不会比聪明人捅的篓子大。”
“天塌下来，不也有您给顶着么？”
“盛极必衰，人总有失意的那天，我又能护他到几时？”
这话宋管家就不敢接了，有些话宋蕴和说得他却是接不得的。
“这天还真是有些冷了，我们进去吧。”
却说另一边，宋沛上了马车才发现金玄并未在车上，这里只有他跟封仪两人。
还要到庄子上去接人，他便没有询问。
“马车颠簸，又看不了书，你便给我背背前几日所学朝代史吧。”封仪摸出个九连环玩了起来。
周数心中一凛，“先生，今日是休沐日。”
封仪放下手中的小玩意，扫过来的眼神如冬日凛风，“学如逆水行舟，休沐日你便不学了？”
“学生知错了。”周数头皮发麻，乖巧认错。
便只好认命的开始背起来。
封仪也不玩了，阖目听他背诵。
幸好新脑子就是好用，虽然有些结巴，他还是背出来了。
“不错。”封仪难得地夸了他两句，“《襄阳策》的全文加释义也说来听听。”
就在这痛苦地师生互动中，马车终于是到庄子了。
踏下车那一刻，周数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恍惚了。
“先生稍等片刻，我去接上几个人便来。”
封仪颔首，示意他去吧。
那边姓赵的少年早已翘首以盼了，眼看着天色就晚了要是再耽误上一点时间，播种就得再晚一点。
也不知道今年的麦种是否还种的出来，他抬头望天眉目间满是忧愁。
“看什么呢？准备出发吧。”就在这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他低头一看，是周数过来了。
“您来了？我这就去把驴车赶过来。”
“宋三，安排个人跟他一起。”注意到他穿的单薄，周数又吩咐道，“再给他拿件厚实些的披风。”
“你就一个人，总是会累的，到时候可以跟他轮换一下。”周数还叮嘱道。
“多谢小公子，衣物就不必了。”他局促地站在一边。
“连夜行车，若是生病便得不偿失了，况且到了那儿我自也是有事相求的，你不必觉得受之有愧。”
少年这才应了下来。
葛大树也早就准备好了，这次就他一人跟着，葛小花太小，旅途劳顿，带着她总是不太方便的。
周数又去找了金玄，他被安排和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一起骑马，小小的人坐在高大的马匹上，显得有些可怜。
“金玄。”他对他招了招手。
小孩听到声音，“咚”地一声就跳下了马。
看得周数心惊肉跳。
“你小心些，万一扭到脚怎么办？”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胸口鼓鼓的地方冒出了小脑袋，“汪”了一声。
“你还带了玄金？”
见他一脸惊喜地模样，金玄把小狗递过去。
“你不是让我收拾么？”
周数无语，“所以你就只带了玄金？”
“我只有他。”金玄点头。
周数摸摸毛茸茸的小狗脑袋，“算了，到时候你就穿我的衣服。”
“先跟我过去吧。”
两人一上车，封仪就“呦”了一声。
“这是哪里来的狗崽子？”他问。
“先生，这是我的朋友，这是他的小狗。他叫金玄，今后也会与我一起读书，本来是明天打算着带他去见见先生的。”
封仪就维持着半靠着的姿势，上下打量着金玄，“也是个小狗崽子。”
金玄也不生气，除了周数，他对旁人大都是那副淡淡地模样。
“学生见过先生。”他行礼。
“打住，”封仪阻止他，“我可没答应收下你。”
一旁被周数抱着的小狗像是闻到了什么香味，跃跃欲试地从周数手上跳下去，周数一个不设防，还真被他跳了下去。
小狗闻闻嗅嗅的，最终挪到了封仪垂下的手指旁，伸出小舌头舔了舔，随后尾巴甩的飞快。
金玄眼疾手快，抱过小狗搂回怀里。
小狗哼哼唧唧地叫唤着，像是在诉说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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