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榆接了盆水，把手洗干净，又偷偷对着水里的倒影，偷偷整理乱掉的发束，维持自己在师傅前的形象。
整理好后他回到桌边，接过师傅递来的筷子，在红烧肉里扒拉两下，大口嗅着空气中的肉香味，
“就是这个味，还是小师弟做的红烧肉好吃，我下山吃到的都没这么香。”
师傅也落座，望着自己徒弟，问道：“这次下山去哪了？”
楚榆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去找金家那小子打了一……比试一番，他输了请我吃了顿饭，结果吃饭的时候又抓了只作恶的小妖。”
师傅顿了一下，说道：“你也别老去找金家那小孩，他输了又要哭，到时候金家又要来寒山找我们要说法。”
“那小子就是太脆弱，输多了就好了，但他还是挺能打的，同辈里除了他就没其他能打的，”楚榆摆摆手不以为然，一口肉也没吃，他放下拨弄良久的筷子，问道，“别说我了，师傅你和小师弟和好了？”
师傅叹了口气，举起筷子替楚榆夹起肉放到碗里，“你小师弟就是脾性大，多哄两句也就好了。”
“是吗？”楚榆刚刚还握着筷子的手，放到腰侧的剑柄上，“但那个时候小师弟捅你的那一剑，看起来可不只是脾性大。”
师傅皱眉，“什么一剑？小榆你在胡说些什么？”
“师傅，您当真不记得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日小师弟可是拿剑穿透了您的胸膛，血溅了三尺当场魂飞魄散。”
他的剑完全出鞘，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师傅的身型“砰”得化作一团雾气消散，连同桌上的碗筷与肉一并消失。
楚榆眨眼，再次睁开眼皮的瞬间，整个院落、竹林、还有整座山头，都化作了一片黑暗。
恍若大梦一场空。
“啪、啪、啪、啪。”
黑暗中传来一阵节奏缓慢的鼓掌声，有一下没一下的响起，楚榆听着诡异。
紧接着从这无休无止的黑暗中出现一个身影，他鼓着掌走到楚榆的面前，
“不愧是受我们召唤而来的智者，这么快就破除了梦境。”
那人不再前进，锋利的剑尖正对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胆敢前进这把剑就会捅进自己身体里。
楚榆隔着一把剑的距离，狐疑地打量对方，那人穿着从头裹到脚的黑袍，脸上还带着面具，生怕自己被认出来。
感觉就差把“我是坏人”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你又是何人。”
黑袍人被剑指着，倒也不恼，语气仍旧和善，“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是不会害你的。”
楚榆道：“你来晚了，刚刚有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黑袍人语塞。
楚榆感觉这两天真是把这辈子能倒的霉全碰上了，醒来就出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遇到的人都穿着奇怪的衣服，说着听不懂的话。
而且那群人还趁自己没完全清醒、全身无力的时候，就把自己抓起来关在牢里，好不容易寻了机会杀出来，逃到一半又遇到一个打不过的厄尔。
嗯，厄尔他……算了，他先暂且不论。
好不容易歇上片刻，结果又进到梦境，被人用师傅的幻象迷惑。
现在这破地方除了自己和黑袍男，啥也没有，全是黑暗，一眼望不到头，呆久了连空间感都消失。
楚榆眯着眼注视黑袍男，总觉得这个身形、这个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黑袍男重新组织起被楚榆打断的语言，“我们和别人可不一样，智者你已经注意到了吧，这里和你原来生活的世界不同。”
楚榆举着剑寸步不让，说道：“怎么？这还和你有关？”
“那当然，你可是受到我们召唤而来的智者！”黑袍男突然高举起双臂，语气变得亢奋，“魔族已经被人类欺压上千年之久，为了打败狡猾的人类重振古帝国的魔族荣耀，我们魔族进行了连通异世界的召唤仪式，而你！正是受到召唤来统领魔族打倒人类的智者大人！”
“我？”楚榆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我们寒山剑修的使命就是抓尽天下妖、除尽世间恶，你让我来帮你们魔族打人？”
“智者你有所不知，古籍有记录，这个世界的人魔与你们世界的人妖不是一回事，这片大陆本就是由古帝国的魔族统治，是作为奴隶的人类发生了暴动，推翻了古帝国的政权，还压迫魔族为他们所用，无数魔族在人类手下深陷水深火热。这片大陆本来就该属于我们魔族，智者帮助我们也是在维护和平！”
楚榆见他浮夸的表演，将信将疑，但还是道：“人魔恩怨本就无甚干系……不过既然是你们召我至此，想必知晓我该如何回去。”
“智者你已经回不去了……”
黑袍男说到一半，忽然脚下的土地晃动了一下，整个世界好像在地动山摇，打断黑袍男的发言。
他勉强维持住重心，好在不过片刻，晃动结束，一切宛如没有发生过的平静。
黑袍男仰头，望向上空，喃喃道：“不好，梦境空间已经不稳，我们能力有限，困不住那位半神的先知太久，智者你先和我们走，回去以后我再和你解释。”
楚榆不为所动，反问道：“梦境又是何物？”
“请智者先跟我走，路上我再解释。”
“若不言明缘由，我不会走的。”
黑袍男的视线越过竖在眼前的剑锋，落到楚榆的身上，良久后他妥协道：“这是心魔的魔法，可以让人在梦中见到自己的执念，如果没有意识到这是梦境或者自己不愿醒来，就会困在梦境中无法逃离。”
楚榆听完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厄尔被困在梦境里，可能永生不醒？”
“是的，不是谁都和智者大人一样，心思纯粹能快速从梦境中脱离，”黑袍男向楚榆示好道，“不过智者不用为他担心，守护人类的先知是我们魔族千年来最大的敌人。”
楚榆听罢，收起对准黑袍男的剑，黑袍男大喜，“智者是愿意和我们回去了吗？”
楚榆放下了剑，但神色冷冽的看向对方，一字一句道：“我要去找他。”
黑袍男怀疑自己听错，“找谁？”
“找厄尔。”
“你疯了吧！”黑袍男大惊，“先知可是我们的敌人！”
楚榆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目光直直盯着黑袍男看，“说实话尔等人者我一个不信，我只在意如何归去。”
黑袍男急得大喊，“等智者帮我们打败人类后，说不定能从古帝国的记录中找到回到原世界的方法！”
“但他毕竟帮我听懂了这个世界的语言。”楚榆收起剑，转身走去，“寒山有训，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无法看着恩人困在梦境之中。”
“你明明是我们这边的人，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去找先知，”黑袍男见他去意已决，收起面上热情的笑容，冷冷道，“不过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总督有令，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智者带回去！”
周围环境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榆的耳尖微动，敏锐捕捉到一丝异样，脚步倏然停住。
无数个长得和黑袍男一模一样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隐现，等楚榆看清的时候已经无声无息的逼近，将他团团围住。
楚榆眼神一凛，剑气迸发，剑刃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
又得杀出去……算上守卫队和厄尔，这已经是第三批人了，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榆心中暗想，持剑的手却因兴奋而颤抖。
“来吧，”楚榆低喝一声，身形一动，猛然冲向最近的黑袍男，“别让太无聊！”
剑光如虹。
黑袍男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倒下。
楚榆出剑动作干脆利落，却只是用刀背砍向脖颈后侧，虽不至死，但也足以放倒对手。
不一会儿，离他最近的一圈黑袍人全部倒下，黑袍人摔在地上的瞬间化成黑雾重新隐入黑暗中，包围楚榆的人网清出一块空地。
这也未免太简单了，简直毫无反手。
楚榆刚闪过这个念头，便见原本站在后排的人黑袍人前赴后继向他逼近，而原来的位置竟还在浮现出一模一样的身影，无穷无尽，源源不绝。
原来是在这等他，有点意思。
楚榆的目光迅速扫过一圈，试图寻找破局之法。
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迟早会被拖垮。
第一个出现的黑袍人站在局外，看着楚榆像只被围困的小兽，不由发出得逞后的大笑，“我们当然知道智者的实力，但就算是智者，面对杀不完的敌人，终究还是没办法吧！”
“这有何难，”楚榆盯着他的方向，准备擒贼先擒王，“寻一方向杀穿，不就破了。”
“怎么？”黑袍男讥讽道，“想直接对我出手？这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黑袍男话音未落，楚榆猛然一跃，从包围圈中脱身而出，他踩过其中一个肩膀借力，如离弦之箭，直奔话音的方向。
黑袍男看着青色的残影飞速朝自己冲过来，并为慌乱，反而不慌不忙抬手，指尖在唇边吹出哨音。
刹那间，更多更多的黑袍人涌现，遍布满地，哨音还在回荡，那些黑袍人已凌空跃起，四面八方向半空中的楚榆扑去。
能看到的地方全是乌压压的黑袍，楚榆心中暗道不妙，他调转方向骤然下坠，然而落地时，又乌压压扑来一大群黑袍人。
半空、地面，全都是黑袍人，无数黑袍人把黑暗都给侵蚀，身处其中都找不到方向，更别提找到自己本来的目标。
所有黑袍人都长一模一样，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第一个出现的那个。
所有黑袍人同时抬起了头，一同开口，兜帽下的阴影中，亮起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睛。
“跟我回去吧……
“智者跟我回去吧……
“跟我回去……””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层层叠叠，分不清源头。
楚榆咬紧牙关，挥剑划出一道剑气，击退最前面的一道人墙，但随即又有更多的黑袍人填上空缺。
“这就是魔族吗。”楚榆低喃道。
他望向数以万计的面具，面具的金属质地泛出寒光，数不尽的相同身影重叠在一起，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袭卷而来。
哪里、到底应该要往哪个方向走！？
楚榆思绪飞速运转，但目光茫然地在人群里打转。
忽然，余光中闪过一道金光，转瞬即逝，转眼消失不见。
楚榆以为是自己看错，但下一秒，一道带着花木香气的微风侵入这无尽的黑暗空间，轻轻柔柔的抚摸上他的脸颊。
“楚榆，”
一个如九天寒月般的清冷声线在耳畔响起。
“到我这里来。”
师傅：我都死了恁久，还能有我出场的机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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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黑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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