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湖边。
湖水平静无波，初升朝阳的金光在水面跳动。
楚曦随手捡起一块碎裂瓦片，打了个水漂。
他打水漂的手法很是熟练。瓦片光滑的那面向下，在水面上足足跳跃六七米才“扑通”一声沉入水底，溅起不高的水花。
一切都看起来很正常。
楚楠显然对楚曦的莽撞颇为不满，但既然无事发生，他也就没出言斥责。
楚楠：“看一下水里的倒影。”
出乎楚楠意料地，这次是祝言第一个探出头去。
水面映出祝言的脸，水很清澈，但因为深不见底，反而看起来是黑的。
水黑则渊。
祝言呲牙咧嘴地做了好几个表情，湖面照单全收，水中的倒影也同步复现她的表情动作。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祝言把头缩回，如实报告。
楚楠皱眉。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他把他的梦境给队员们讲了一遍，从余光见鬼到湖面上涨，最后被祝言摇铃唤醒，最后做出推断：
“虽然我不知道刚才的梦到底是通灵还是这里有东西对我发动了袭击，但这肯定与这里的事情有联系。当然，我更倾向于是一次有点危险的通灵。毕竟，如果是有东西主动袭击的话，我大概率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逃脱的。
“那么那个梦境到底在提示我什么呢？”
楚楠盯着水面，回忆起梦中被水淹没的窒息感：“池塘变成村外的湖，然后迅速上涨——我觉得这虽然昭示湖的危险，但也告诉我们，如果想在这里找到什么异常的话，一定要从湖入手。”
楚曦有些兴奋：“对嘛！早在逛村子的时候我就觉得无聊了！”他开始解扣子：“我下水看看！”
楚楠：“想送死随意。”他声音很冰冷，透着股不耐烦。
如果楚曦真的跳下水，楚楠真的不会管他，只会冷眼旁观。顺便研究一下死亡规律，如果这里有归终的话。
实际上，他怀疑他梦到的那个红衣女孩就是这里的归终。梦境里的她很模糊，看不清五官。
楚曦脱上衣的动作动作一停，仔细观察了楚楠表情后，悻悻穿好衣服，笑道：“楠大队长叫我去送死，我再去。”
楚楠不理他，问剩下队员：“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少年们支支吾吾，面露难色。别说想法了，他们听了那个梦后只想离湖边远一点。
倒是有个清亮的少女声音响起来：“快来看！”
众人循声望去，是祝言。
此刻，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脸上满是新奇与震惊，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
***
安且歌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湖上倒影，招呼伏音来看。
伏音谨慎地探头。
湖水清澈，可却有点空空荡荡的。
——没有他们两个的影子。
安且歌想伸手摸一下湖水，被伏音一把打掉。
安且歌哎呦一声收回手，对伏音说：“为什么这个湖没有影子？”
伏音沉吟一下，对司机说：“你过来。”
司机很听话地循音而来，蹲在湖边。
安且歌看向湖面。
让他没想到的是，司机的倒影，竟然清晰地映在水面！
安且歌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伏音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他叫司机过来也只是严谨起见。
伏音：“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的重点是，特殊的是他，还是我们？”
话虽这么问，但他心里更倾向于特殊的是司机，因为司机和他们两个有一个最大的区别，那就是司机正在向归终的方向演变。
司机脑子很灵，一听两人语气不对，连忙问：“怎么了？”
安且歌端详着他和他的倒影，答：“我们两个在湖里没有影子，只有你有。”
这一下给司机可吓坏了。
在这种地方，不怕异常，就怕特殊。要是别人都有的你没有，或者别人没有的偏偏就你有，这简直把“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写脑门上了。
司机手脚并用往前爬了两步想拽安且歌裤腿求他救救自己，但他现在视力几近于无，错误地估计了方向，竟一下按进湖里！
他一下就失去平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身子就朝湖里栽下去。
安且歌“哎——”地叫一声冲过去伸手捞，但伏音动作更快，他在司机的头刚进入水中的那一刻就出现在司机身后，一手抓着司机后衣领，一手拽着司机腰上的衣服，硬生生将他从湖里拉了出来！
司机满脸满头的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把衣服都弄湿大半。
他惊魂未定，却没有像往常被救后一样连连道谢，而是结结巴巴地对拽着他的伏音说：
“有、有人！水、水里、都是人！还、还有个，村子！”
***
“你说你刚才有一瞬间，在湖面看到了一个人？”
祝言坚定点头：“对。”
她摸着下巴一副回忆状：“那个人……我不知道还算不算是人。他长得很诡异，一脑袋都是耳朵，连眼睛的地方也是。”
楚楠：“那你觉得，它是归终吗？”
祝言：“不是。”
“为什么？”楚曦插话，然后满意地收获了一记楚楠的白眼。
祝言倒也乖乖朝楚曦解释：“教授不是讲过，归终都是没有感情的鬼一样的东西吗？但那个人脸上表情看起来很惊恐。”
“但那张脸就出现了很短的一瞬，然后就——”祝言做了个仰倒的动作：“就好像有东西在水底下扯他后领一样，他被拉走了。”
楚楠突然问：“你们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少年们一愣，有的马上摇头，有的却在犹豫。
有人说：“教授讲的归终虽然跟鬼差不多，但跟传统意义上的鬼还是不一样的吧？”
马上有人反驳：“那你说刚才祝言在水里看见的是什么？不是归终，也不可能是人，我感觉倒是很像失足溺死的水鬼要上岸，又被湖给拉回去了！”
在这些讨论之外，甚至还有个人摘下背包开始拼装备。
那个人正是楚曦。
就好像变魔法似的，三十秒之内，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穿戴整齐、装备专业的潜水员。
楚楠：“……”他有时候真的感觉这人是个神经病。
但他这次没有阻拦楚曦。
楚曦朝他们挥挥手，试图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是鬼是人，我下去一看便有分晓了嗷——”
话还没说完，楚楠就一脚给他踹下去，溅起好大一片水花：“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其他人：……你这不像想楚曦安全的样子啊。
祝言在旁边嘻嘻笑。她知道楚楠没什么朋友，跟楚曦还算是关系好的，肯定是对楚曦能力有数才会这样。
也只有这种时候，楚楠才会显示出和年龄相符的一点活跃少年气来。
当然，楚曦也不是毫无后手地下水的，他腰上绑了一条绳子，材质很特殊，又轻又坚韧，要是他出了什么处理不了的情况，就快速抖动绳子。
绳子末尾在楚楠手里，楚楠会把他拉上来。
***
“人，湖里的人浮上来了！！”司机耳朵一动，惊声尖叫着，手脚并用连连后爬。
“什么？”还没来得及问他湖里有人是什么意思，湖里的人就上来了？安且歌一愣。
这也太小心眼了吧，看了一眼就上来兴师问罪。
一向平静无波，丢石头都不起涟漪的水面，此刻竟发出“哗哗”的声音，微微颤动着，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湖里游动，肆意翻搅着湖水。
什么“人”能翻出这动静？
安且歌右手一甩，左手把伏音揽到身后。
在他的视野里，手中多出一把刀柄，接着由刀柄开始，流畅漂亮的刀身迅速成型至刀尖。很快，一把锋利的唐刀出现在他手中，刀刃的反光璀璨夺目。
湖面上的水纹越来越大，哗哗声也越来越清晰，甚至他们能看见水里有个阴影正在快速接近水面。
终于，“哗——！”
阴影破水而出，与此同时，安且歌刀光也瞬息而至。
“卧槽！”那东西反应很快，一个下扎又回到水里。
安且歌：“……？”这来历不明的东西，声音怎么还有点熟悉。
水面上咕噜噜冒出一串气泡，那东西游远几米后再次把头探出水面，谨慎地观察岸边。
两秒后安且歌的耳膜就受到冲击。
那东西拍着水面大骂：“安且歌你他*连队友也杀！”
这熟悉的感觉，安且歌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安且歌无语，安且歌懒得理他。
楚曦边骂边游回岸上。
见安且歌没说话，伏音便主动问道：“你怎么在水里，其他人呢？”
“其他人，当然在岸上等我啊——嗯？我这是在……”
“在哪”两字，楚曦吞了下去没说出口。
他第一眼看见安且歌的时候，想起楚楠说过，伏音发消息说他们先去村子里了，于是便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来到了新的地方，赶上了伏音他们。
但是……
楚曦环顾四周，深湖、荒地，不远处位置一模一样的村庄。
他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可岸上只有安且歌和伏音……不对，楚楠不会莫名丢下水里的自己的。
楚曦表情凝重起来。
自己来到了第二个，一模一样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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