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主院的时候,宁之遥正在给潘梦兰请安,一大家子其乐融融。
“既然现在已经是住在京都了,也要好好学一下那些规矩,这官门女眷也要结交结交了。”潘梦兰正在对着宁之遥嘱咐道,从身边丫鬟手里取了一碗羹汤,舀了几勺,然后又补充道:“听说昨天你和修齐又在后院里吵起来了?已经快到出阁的年纪了,这般传出去,名声也不太好听,你也应该收敛一点了。”
“母亲,二哥他把宁繁音接过来了,二哥总是向着她,外面要是不清楚的,还以为他和宁繁音是亲兄妹呢。”宁之遥撒娇道,语气中有些不满。
宁繁音听见潘梦兰的声音,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时隔数年,再次听见这个声音,在裕浦宁家的日子便又翻滚起来,宁繁音忍不住胆颤。
但是终究是要来这一遭的。
停顿了片刻,宁繁音听见明香叫自己,便直接掀开门帘。
“母亲”宁繁音向着正坐在上面的潘梦兰行礼,潘梦兰半阖着眼,听见宁繁音的声音,睁开眼,朝着宁繁音一撇,目光里带着漠视,还有鄙夷的厌恶,但是仅仅就是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入秋以后,你二哥就要去清鸿院去读书了,这段时间都是他们同门师友相互登门拜访的时候,加上你父亲如今官途刚刚有点起色,你就不要吵闹了。”潘梦兰向着宁之遥说话,似乎当宁繁音不存在。
“这几天多出去走动走动,以前的那些东西该换的都换换,别叫人家瞧不起。”潘梦兰又对着宁之遥补充道。
宁之遥听见点点头,还想再说两句,便听见门帘掀开的声音,转头看去,是宁弘济。
于是满屋子的人都开始行礼。宁弘济从中间走过去,坐上以后,才招招手回应。
“如今我们宁家算是焕然一新了,这几日宾客来往不少,夫人在这后院还要多费心思操持,万不可丢了面子。”宁弘济坐正以后开口说道,坐在一边的潘梦兰听见点点头,给宁弘济沏上一壶茶。
“修齐是个好儿子,这满京都能进入清鸿院里读书的不过寥寥数十人,修齐能从裕浦走出来,考进清鸿院,实属不易,那老师柳博渊柳先生可做得太子老师,这么算起来,修齐也算得上和太子同门了。”
宁弘济的声音不快不慢,脸上却满是得意之色,将潘梦兰递过来的茶水浅抿一口,砸吧了一下,细细品着茶,满是惬意。
“都是老爷教导得好。”潘梦兰附和了一句,继续说道:“老爷,修齐虽说进了清鸿院,可出身到底是比不上那些京都的富家子弟,要不......”
潘梦兰还想再说下去,宁弘济却已经听出了话音,便直接说道:“修齐如今确实用银子的地方多,苦了谁都不能苦了修齐,现在我们不比在裕浦,有些地方还是需要多打点打点,这方面我自然也会教教他。”
潘梦兰似乎就在等着这句话,附和着,对着宁弘济一笑,便故作纠结地欲言又止:“这样自然是好,只是怕这银子给了修齐,最后倒是用在了别人身上.....”
潘梦兰剩下的话没有说完,面色犹疑,宁鸿济抬眼瞧了一眼潘梦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宁繁音听到这,心里已然明白,潘梦兰是冲着自己来的,果不其然,就听见潘梦兰继续开口道:“修齐心善,之前在裕浦的时候就处处帮着宁繁音,如今更是接到京都来了.......这....”
宁弘济听闻,端茶杯的手在空中一滞,转而又将茶水送到嘴边,轻吹了一下,道:“一个庶女,如今的宁家还能养的起。”
“自然是这样,但是修齐这样总是放不开手脚的,况且,她要是不知什么礼数,丢了宁家的脸面就不好说了。”潘梦兰说完用丝绸手帕捂了一下嘴。
宁之遥现下看出来母亲是在赶宁繁音走,连忙补充道:“父亲,宁繁音在乡下的庄子里长大的,到时候丢了脸面,二哥也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在说,当年的事情要是被有心人翻出来......”
“闭嘴!”宁鸿济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杯子里的茶水泼洒出来,在桌上显出水迹。
“这宁家才刚刚好起来,你们两个嘴里说的是什么话?”宁弘济微怒,半晌又觉得潘梦兰和宁之遥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那就趁她还没有来,送回裕浦去。”宁弘济开口。
宁弘济从进着这屋子以来就没有注意到宁繁音,宁繁音穿的朴素,放在京都,比院子里的下人好不了多少,加上这几日宁弘济忙着拜见那些达官贵人,自然见了不少世面,把宁繁音当做站在这屋子里的下人从没正眼瞧过。
“父亲”宁繁音这才开口,如果送回裕浦,那么日子又会回到从前,那些被关在乡下院子里的日子已经成为了她的梦魇,她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自己再次回到那里。
宁弘济寻着声音朝着宁繁音看去,宁繁音长的很好看,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样子,恍惚中,宁鸿济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沈小姐——宁繁音的母亲。
宁弘济微微晃神,盯着宁繁音看了很久,近乎于审视的目光让宁繁音觉得不自在,于是便又唤了一声,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可怜些。
“父亲,昨天二哥哥已经让我在西边的偏院里住下了。”
宁弘济没有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声,“既然修齐已经接你过来了,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若是惹出什么是非,也不要怪我心狠送你回去。”
“父亲!”宁之遥眼见这宁繁音就要留在京城里,气从中来,急忙想要劝阻。
“知道了,父亲”宁繁音打断了宁之遥的话。
请过安后,宁繁音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比起宁之遥被潘梦兰安排的满满的日程,宁繁音有的就是大段大段的空闲。
“繁音!”宁繁音听见有人叫自己,从窗口探出头,看见是宁修齐,便笑盈盈地应道:“二哥”
“我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听说你已经走了,这才过来看看你。”宁修齐上下打量一下宁繁音,嘴里笑着称赞道:“繁音比之前长得3漂亮多了。”又怕自己这半年没有见着宁繁音,他们之前有了隔阂,便又转了话音:“这是治伤口的药,这伤伤在头上,要是到时候留了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说完将手中的药瓶递到了待在宁繁音身边的明香手上,嘱咐道:“给小姐按时抹上,要是用完了,再去我院子领。”
明香应承下来,端来茶水,给宁修齐斟上一壶茶。
“繁音,我最近忙,看你的时间少,这些银子你先拿着。”说罢便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放在宁繁音面前。
“不用.....”宁繁音想到潘梦兰的话,心里不由的生出一丝愧疚。
“拿着吧,虽然父亲允许你住下来了,但这吃穿用度自然不会上心,过些日子,我就要去清鸿院里读书了,往这边就跑的少了,你总要有些需要应急的地方。”
宁修齐说道,便又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摘下来,放在宁繁音面前,说道:“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拿着这块玉佩去清鸿院找我。”
宁繁音看着面前的两样东西,心里一软,刚刚在宁弘济哪里收到的偏见和冷漠消散了一大半,尽管宁弘济苛待自己,但是宁修齐确实实实在在的对自己好。
宁修齐见宁繁音表情有些暗淡,想了一下,一拍脑袋说道:“我都忘了,繁音应该还不知道这京都是什么样子,刚好,拿着这些钱去外面逛逛,这京都可热闹了,到时候带着明香出去玩玩,这里和裕浦完全就是两个样子,繁音,来了京都就放下过去的事,多出去玩玩。”
宁繁音不再推拒,点点头,高兴的附和。
宁修齐来看宁繁音还没多久,就被小厮又匆匆叫走了。
一连几日,院子里冷清的像是与宁府隔离开来一样,此上次请安过后,潘梦兰派人来说以后不用去请安了,宁繁音面无表情的应下了,知道这是潘梦兰防着自己。
宁繁音看着明香忙里忙外的收拾屋子,觉得无聊,盯着池子里的锦鲤看,偌大的池子就稀稀疏疏几只鱼,在宁繁音面前晃悠了一下,便转头游向了池子中央。
外面街上的喧闹声很大,倘若不是这些喧闹的声音,宁繁音还会觉得自己还在裕浦,被潘梦兰命人关在院子里,无人问津。
“小姐,可是想出去了?二公子说眼下这个时节京都热闹的很,听说有很多来京都做买卖的商贩,说不定能见着些稀奇玩意。”明香擦擦额头上的汗,现在比起从裕浦刚出发的时候凉快了很多,只是做起活来微微出汗。
宁繁音闭着眼听着外面的声音,那些声音勾着宁繁音的心。
“行,等会禀告父亲以后,我们就出去”宁繁音回头看见明香坐在台阶上,微微喘气,听到宁繁音答应,立马又从台阶上站起来,高兴地说:“那好,我去换身好看的衣裳!”明香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着宁繁音说:“小姐要不要换件衣裳?”
宁繁音被明香这股高兴的忘了形了的样子逗笑了,回道:“不用,又不是去见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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