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婵握缰站立于马背上,腰腹绷紧,纵马奔上迎面的斜坡。
“极星,破!”
马也战意盎然,随令而动,还是同过去一般与荆婵心意相通,利箭直出,借着岩壁一个飞跨杀入进山坡上的敌群之中,又瞬间一个摆首蹬踢,将匪徒严整的阵型一劈两断,马蹄踏下应声而倒七八个贼众,均是内脏破裂,倒地呕血不止。
于此同时,荆婵抽刀飞身而出,鸾刀在左,凰刀在右,一式波月行扫平射来的数百箭簇,皓月如波,寒光渡过,天地间污秽尽散,阴谋无存,是既可破开局势又可退守后方的强悍招式,站在近前的敌人被刀锋余势扫到,胸口竟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仅此一式,周遭悍匪心中俱惊,此人身怀绝技,不可妄动。
人心底的慌乱一个传一个遍布敌阵之中,荆婵藏在蓑笠下的眼睛光芒矍铄。
两军交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一人便是一支义勇刚强的军队,她要将敌人心中士气一刀、一刀地砍断。
荆婵虽然久不对阵,但在卧云家中从无懈怠,日日鸡鸣而起,练满一整套刀谱,她的刀即使久未刃血,却依然寒芒逼人,迎风断发。
久违地闻到空气中涌动的血气与汗味,荆婵斩下这旷日持久的一刀,内劲顺着她浑身经脉舒走一周,令她彻底活了过来。
那个断锋山双刀五娘,曾是江湖上旷世的奇才。
匪群分隔两岸与她对峙,荆婵在等,后背贴紧马腿。极星鬃毛竖起立,蓄势待发。
以少对多,先取贼首。
三丈开外,一个驾马蒙面的高大男子抬手下定命令,群匪立时从两侧夹击袭来,荆婵腹背受敌。
层林中暴起一阵呐喝,喊杀声如狂风暴雨,围住风浪中间的荆婵。
只见她连眼也未眨,长臂带动双刀,冲锋在前的三四匪人喉部迎刃,当场喷血如柱,荆婵挥刀之快,林中因为多人行踏溅起的扬尘都还静静地飘舞在空中。
荆婵随即影动游走,不断变换身位,在后抄刀拔剑冲荆婵杀来的恶匪还未知觉,同伴便已接连噤声地倒下。
林间血雾弥散,有人瞳孔还未来得及震缩就被荆婵放倒,至死都还保持着挥刀下劈的姿势。
不过数息,荆婵周围就只剩一片空旷,尸山尸海以她为轴心铺扇出一丈,她垂臂振刀甩掉刀身上粘连的血迹,长身站在血泊的中央,是八风不动的瀚海磐石,是钩索颤颤的地狱阎罗。
一丈之外的敌人神魂惧震,早已萌生退意。
“你们都是死的吗?!”那贼首怒斥一声。
对侧山坡上的另一队弓箭手才如梦初醒般晃着手臂拉开弓箭,因为太过惊恐,有的箭簇甚至近乎松弦掉落至两山之内的道路中,能射到荆婵周围的箭羽少之又少,还有甚者直接射中了荆婵附近的贼匪。
这已然是不论敌我的慌忙迎击了。
荆婵反手拉住马鞍,嘬出一长一短的啸哨,极星陨铁一般破空而出,点蹄纵跃便是一丈,荆婵目如鹰隼,斜身挂在极星身侧。
速度太快!
只见那马鬃猎猎高飞,对面半坡的敌匪根本看不清要朝何处瞄准。
荆婵飞马直指敌首,临近那骑马的蒙面男人 ,她竟松开抓着马鞍的右手,以恐怖的腰力横在半空,双刀斩去,凰鸾涩鸣,随之即是刹那肉骨分裂的声音。
贼首已高弹坠地,连那花斑的棕马也横断了前肢。
一瞬间血色喷涌。
荆婵立腰跨上马背,极星悍然一跃,跳下断坡,那高射的血柱没有沾染荆婵分毫,她青绿的衣裳迎风如崖边傲立的劲松。
她拿出拭刀布旁若无人地擦拭佩刀,眉宇平静。两岸余寇大溃,纷纷丢掉刀剑,上马败逃。
马蹄声混杂着车辙碾压而过的声音,不多时翻过了山坡,这群山匪,已经劫到货了还要来赚两个投名状不成?
还是说,这批人识得那个叫杜霖的小子。
荆婵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要是路上不幸与人起了打斗,您就当我是个猫儿狗儿,良心过不去避让避让就成。”,不幸与人起了打斗?
只怕是专程奔着他来的罢,难怪道这人使尽法子也要赖上自己。
这两年外头起义蓄兵的多,一个身无功夫的富家子弟敢不带护从就往山里钻,不是离家闹气这般简单。
林子里的血腥气连风也刮不散,逗留在此迟早会招来野兽。
荆婵就此打住思绪,这是他人的因果,她不欲涉足,最多是应诺将他送到皖州罢了,她从不失信于人,不管是来劫道的还是来杀人的,挡回去便是了。
荆婵认下了这个麻烦,要走时麻烦本人却不见了,她巡视一圈,左侧山道有处草石交互的窄缝,有道月白的人影在里头蛄蛹。
“哎呀!我就知道姐姐你不会忘了我的!”
在荆婵大开大阖砍人的时候,杜霖一边在心里臭骂一边扭动身子,引着那驴走到贴立在山坡脚下的一处狭隙中,免得荆婵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条池鱼。
亏得他眼尖,那缝隙长在一蓬杂乱的长草之下,随着山上的灰石往下渗水,他便知底下有处容人的空洞。
败那个凶煞的女人所赐,他在驴背上被绑得死紧,不管他怎么扭动都挣脱不得,在这等生死攸关的时刻,那炸毛立耳的蠢驴竟然开始吃坡壁上垂下来的草!
我!吃! 你!大!爷!的!
草!
杜霖双眼都瞪得充血,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那女人最好真有点本事,不然爷的小命就要留在这了。
对面簌地飞过来一支铁箭,直直地与杜霖擦身栽进驴蹄前的地上,杜霖惊得魂飞,嘴边泄出一声调转千回的“唔”。
娘的,不管了。
杜霖心一横,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匍匐于驴背使劲摇晃起来,借着身体的重量不断朝着石间缝隙移动,腰带胯,胯带腿,杜霖从未如此腰马合一过,他猛地侧身一倒,人与驴具掉进缝隙之中。
直到两山间丁零当啷的兵械声归于宁静,杜霖都敛气屏息龟缩在此,将“怂”字诀贯彻到底。
不知过去多久,杜霖似乎听不见喊打喊杀的声音了,那震山恫野的声音在似是还在杜霖头顶上盘旋。
那女人可是已经葬身贼手了?
杜霖神情暗沉一瞬,默默诵了句什么,才借着石隙间突出的尖石把藤条磨断,松出手来再将缠嘴的布条解下。
如此奋力求生,待他满头大汗从石缝里钻出头时,迎面是一双脚底染血的皂靴。
有一只脚缺了一边护腿,那布条子还攥在杜霖手上。
有点意思。
“研究够了没有?”荆婵见地上那厮赖着不动弹,两眼不错地盯着她的鞋,要看出个什么花儿来?
杜霖隐去眼底转瞬即逝的暗色,再抬头,又换上了那副恬不知耻的嘴脸,朝着荆婵讪笑。
“我果然没看错人!当时我只在树上打眼儿一瞧,姐姐就算在黑夜里也是如宝珠一样闪闪发光,真应了那句老话——‘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当时便知道姐姐是仪表堂堂的人才,是伸张正义的大侠啊……”
反正骗人不花钱,这样的话杜霖要多少有多少,他晃着脑袋就开始胡天海底地乱侃,直到荆婵开始冷脸解另一只护腿,他才急急地收声,拿着先前绑他的那条松松地往脸上系:“嘿嘿,我自己来,自己来。”
闹呢?他杜霖可是个能屈能伸的好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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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遇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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