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譬如昨日死

在那个苦涩的夏天。

季节限定的燥热弄得人心焦躁乱,光阴被无限拉长,白昼无尽无尽。

犄角旮旯的深巷里躲避的弱小咒灵,周围环境漆黑,无论天气如何,都散发着腐烂湿臭的气息。

哐当。

无需特意就能一脚踢开易拉罐。

这是他所常见的景象。

夏油杰长身玉立,逆光站在巷口,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伸手使用术式将那些无处可逃的咒灵全部化作咒灵玉。

恐怖的东西即使变成一团,依旧丑陋,让人见之心烦意乱恶心想吐。

但是他没有选择。

夏油杰手心里托着那枚咒灵玉,睫羽轻颤,顿了片刻,漠然地将它吞咽下去。

如同生咽一块破抹布的感觉,不仅是生理上的不适,还有精神上的疲惫。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被降服后的咒灵都需要吞服才能供自己操纵,只要自己还是咒术师一天,只要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咒灵,他就需要一直这样,不断地吞咽,不断地跋涉。

日子看不到尽头,平常的美食都变得食之无味,嚼蜡一般,仅仅是为了保持基本的生存需要。

无处倾诉的苦闷,无法打心底里露出笑容,和咒灵玉一样无声被消化。

这条朝圣之路如此漫长,无穷无尽,他没有什么还能失去或是得到的。

冗长的蝉鸣声将夏油杰从神思中拉回现实。他抬脚,忍下喉咙处的涩意,独自朝来时的地方走去。

离开那个阴暗的角落,明媚的阳光正好,夏油杰眯着眼看,梦幻的彩色泡泡随风飘扬,如此触手可及。

如同自己的理想。

他伸手,像是挡住阳光,也像是想要抓住泡泡。

又或是那理想。

但最终夏油杰只是轻轻放下了手。

无法躲避,这是自己的职责。

“猴子们那种厚颜无耻的模样,我已经受够了。”夏油杰抬头,勾唇浅笑。

乙骨忧太喘息未定,刚刚的攻击太猛,如果不是祈本里香及时抓住他躲开夏油杰的招数,现在自己很可能已经重伤昏迷了。

已经没办法了。

他看着逐渐变得透明的黑影和红线,知道鹤山潜撑不了多久了,另外,熊猫和狗卷他们也需要赶紧找家入前辈治疗。

“里香……”

乙骨忧太缓缓开口,他将刀横在胸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夏油杰。

“我要杀死他。”

“再借我一点力量吧。”

强大的诅咒再一次灌入刀中,乙骨忧太举刀冲向夏油杰,当刀与夏油杰的咒具碰撞上时骤然碎裂。

“悟没教过你吗?你这把刀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诅咒,要慢慢的……”

“我知道。”乙骨忧太的语气冷厉带着绝不认输的韧劲,他掠到夏油杰背后,趁夏油杰没有防备之时一拳打在那张脸上。

夏油杰表情骤变,话语戛然而止。

一拳,两拳,面色苍白憔悴的少年仿佛搏命似的,带着诅咒的拳头不停地挥出,直到夏油杰口吐鲜血被打飞到几米开外的地方。

“嘛,还挺厉害的。”

夏油杰咳了一声,抬手抹掉嘴角的鲜血。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对你说的一切一点都不了解,我搞不懂也不想知道! ! !”

“除了高专的术师,其他的咒术师我一概不知。我不知道他们是好是坏,可是我知道在我来到高专之后,大家都对我很好,他们让我感受到有人陪伴的滋味,将我从孤独寂寞中拉出来。”

“是他们让我相信自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站在原地的乙骨忧太歇斯底里地呐喊。

“你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 ! !”

我明明可以一直过着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明明可以和同期一起晒晒太阳吃喝玩乐,明明可以不再提心吊胆担心害怕。

为什么要来摧毁我所拥有的一切?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东西了。

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从前种种,譬如朝露。乙骨忧太已经不想再回到那种孤单一个人的生活里了,他想和大家继续做朋友,想和大家一起吵吵闹闹。

所以。

为了能够留住这样的生活,为了能够继续和大家做朋友。

“里香,最后再帮我一次吧。”

“最后一次了,谢谢你的喜欢,也谢谢你的陪伴,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我的身体,灵魂,乃至未来。”

“都属于你。”

少年捧住特级咒灵奇特的脸,毫不畏惧那口锋利的齿牙,他闭眼,轻如羽翼的吻落在咒灵心上。

公园的秋千悠悠荡荡,水气球砸在人身上的清凉,女孩柔媚的脸和银铃一样的笑声。

里香,谢谢你。

我爱你。

将自己献给咒灵的乙骨忧太同先前的模样大有不同,他的眼神坚定,里香在他身后解除咒力的限制变得更为强大更为可怖。

“哈。”

油嘴滑舌的渣男,居然玩这一招啊。

自己可是大义啊。

这场决斗的胜负在此一举,谁都不愿意率先服输,于是赌上自己的一切,背水一战。

飓风卷起碎石灰沙,两股强大的力量猛烈碰撞,声势骇人。没有花里胡哨的架势,也没有前摇,夏油杰和乙骨忧太都拼尽全力,用出自己最强大的招式来攻击对方。

以他们二人交战的地方为中心,周围的建筑和植物都被摧毁,白光冲破天际,无数飞落的碎石宛若利箭猛射出去。

脚下的地如地龙翻滚,整个世界仿佛快要崩塌,狂风大作,令人不由感到恐怖与畏惧。

爆炸蘑菇云散在空中。

经过爆炸和战斗的高专已经不复原来模样,现在看上去和废墟没什么区别了。风逐渐止住,面前弥漫的烟雾也慢慢散开,乙骨忧太收回手,爆发过后的倦意使得他昏昏沉沉睁不开眼。

狗卷……

潜……

还有熊猫和真希,大家……

力竭的少年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另一边,鹤山潜已然跳不动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滚烫,血液沸腾着想要冲破束缚,铃铛上裂纹伸展,到了碎裂的边缘。

真狼狈啊。

连一只手都没办法腾出来替自己擦擦血。

刚开始的时候鹤山潜还能抽空想一想外面的战斗怎么样了,自己招来的东西自己明白,敌友不分无差别攻击。

但是熊猫和真希他俩昏迷了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过来,棘手上戴了红线不会被攻击,至于忧太有里香保护,所以能够被攻击到的就只剩下夏油杰了。

只要忧太听到动静赶过来,或者五条老师解决完新宿的咒灵传送过来,自己就可以结束了。

鹤山潜是这么想的。

不过现实很残酷,直到他跳得精疲力尽神志不清了,也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停下来。红线在保护他的同时也阻碍了他的视线。

棘还好吗?

这一次之后还会失明吗?应该不止失明了吧?会更糟糕的。

唉。

果然在五条老师找上来的时候就应该拉着棘头也不回地跑掉的。

打斗声不绝,风声喧嚣,这一切对于鹤山潜来说不亚于度秒如年。但是后来的他已经没心情去思考这些了。

他的表情渐渐麻木冷漠,耳朵也逐渐听不到外面的声响,脑子变得空白,身体不过是行尸走肉提线木偶,依照着惯性跳下去。

手腕的血止住了,鹤山潜忽觉冰凉乏力。

好困啊。

“大芥?大芥!”

有人凑过来,语气急切。

是谁在叫我吗?听不太清啊。鹤山潜撩了下眼皮,并没有停下动作。

“咸菜!”

噢,是棘啊,他没事了吗?

狗卷棘皱着眉头看着这红茧左转转右转转无法下手。他犹豫不决,抬着手半天没有触碰上去。

可以碰吗?没关系的吧?

“停下来!”

他试着透过红线利用咒言的力量命令鹤山潜停下,但红线没有消失,裹得严严实实根本没办法知道到鹤山潜现在如何。

狗卷棘焦急万分,手下意识地握住脖子上的戒指,冰凉的温度稍稍安定了他的情绪。

怎么办?

要怎么样才能打破它,怎么样才能让潜停下来?

“棘……”

红茧里传来微弱的声音。

“打破它,用红线。”

红线?狗卷棘闻言愣了一秒就立刻反应过来鹤山潜说的不是那些攻击的红线,而是他之前送给自己的礼物那根红线。

那根红线紧紧缠绕在狗卷棘的手腕上,狗卷棘将它解下来,然后像鞭子一样握住红线的一头。

“爆炸吧!”

红线甩在茧壳上,明明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武器都更为厉害,坚固的茧瞬间裂开一条缝隙。

“棘真厉害。”

还没等狗卷棘进行下一步动作,茧就灰飞烟灭消失不见,里面的人像没有骨头一样直冲冲软趴趴地倒下来被狗卷棘接住。

“棘……我要,睡一会儿了。”

“大芥?”

狗卷棘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怀里的人体温烫得厉害,面色却苍白,嘴唇干裂,手腕无力地耷拉着,铃铛碎了一地。

从未见过鹤山潜这么狼狈虚弱的模样,即使是他失明的时候,也是整天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虽然狗卷棘知道鹤山潜暗地里也很不安。

失去作用的红线软绵绵地被狗卷棘攥在手里,他心脏似乎被人捏住了,有些疼,还有些酸涩。

但狗卷棘无心去思考自己的异样,比起这些,当下更重要的是找到乙骨忧太和他汇合,大家一起离开高专联系家入硝子。

熊猫和真希也在这个时间赶了过来,见状,脸上都露出担忧的表情。

“潜他没事的吧?”

“这家伙怎么样?”

“木鱼花。”狗卷棘摇了摇头,转了个身把鹤山潜背在身上,然后又看了看四周,“鲑鱼子?”

“忧太好像就在前面一点,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最好先把他们两个带出去找硝子治疗一下。”

“鲑鱼!”

离少年们有段距离的转角口,战败后开溜的夏油杰状态糟糕透顶,破裂的衣服遮不住他的伤口,血迹几乎遍布他大半个身体,束好的头发也尽数散落。

他捂着肩膀沿着墙慢慢挪动步子。

“太棒了,这力量。”

“这就是我需要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啊。只要有了里香,就不必再一点一滴地收集诅咒了。”

“下次……喔,悟。”

“你来得好慢。”

【注】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出自明朝袁黄《了凡四训·立命之学》

——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出自东汉曹操《短歌行》

——

为了防止误解所以多说一句。

文中纯属作者君断章取义乱用,轻饶。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譬如昨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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