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是梦还是幻觉亦或是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鹤山潜站在熊熊大火前，炙热的温度令他的脸颊发烫，焚烧后的烟味充斥着天空，灰沉沉的，见不到光亮。
记不太清这地方原本的模样了。
他的记忆空白了太多，只模糊记得这个地方黑暗又残酷。
那他又是为何还在这里呢?
鹤山潜也不太清楚。
或许是靠得太近，鹤山潜觉得自己的血液也沸腾起来，体温滚烫，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熔浆在四肢流窜，势必拿下一切。
“你还在这儿做什么?”
“怎么，还没看够吗？难道你要看着它全部烧毁你才满意吗？”
哪里来的声音?
鹤山潜抬头，四周并没有人，荒无人烟的山谷里被隔绝在世外，被抛弃，被淘汰。
“你这把大火倒是把这里烧得干干净净，可笑，要我看，你最该放火烧的是你自己才对。”
“不如留下来，永远留在这儿。”
“这是你放的火，就该把你也烧个一干二净。”
鹤山潜没有听从，他转身就走，没有回头也没有留恋，背影决绝。
他不会留在这儿。
直觉告诉他，他要离开这里。
然而火焰咆哮着随风跑来，星星点点的火焰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鹤山潜能感受到那灼热的温度，并肯定只要自己靠近，就会被立刻吞噬。
“你为什么要走?你应该留在这里的。”
“我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因为你属于这里。”
鹤山潜嘴角上扬，声音陡然变冷:“我不属于这里，别试图困住我。你以为你把我的记忆删掉一部分就可以掌控我吗？”
“呵。”
“少来这套。”
那声音起了些兴致，没有意料之中的火冒三丈也没有冷嘲热讽，而是问:“你以为是我删掉了你的记忆?高估我了啊。你自己搞来的东西就自己解决。”
“我不解决又如何？”
“那你就永远出不去了。还没有想起来吗？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你的铃铛碎掉了，看样子是修不好了，等你醒了之后自己再制作一枚吧。”
“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反正后遗症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你该出去了，有人等了你很久了。”
奇怪的声音莫名熟悉，摸不清这没有露面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鹤山潜保持一言不发的状态没有吭声。
什么意思？
留自己留不住就干脆赶出去?自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醒来吧，这里都是虚假的。”
“他动了!棘你快看，潜的手指是不是动了!”宿舍内熊猫惊喜地指着鹤山潜的手冲狗卷棘招手。
狗卷棘:“ ! ”
狗卷棘闻声快步走来，如熊猫所说，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的鹤山潜此刻晾在被子外的手指微微颤动，像是振翅的蝴蝶。
禅院真希和乙骨忧太也赶紧走过来守在床边，今天他们休息，所以约好了一起来看一看睡美人鹤山潜。
结果刚推开门进来，熊猫就眼尖地发现了鹤山潜的动静。
“终于睡够了吗这家伙。”
禅院真希颇为感慨。
乙骨忧太也道:“快点醒过来啊潜!”
四双眼睛一刻不眨地盯着鹤山潜，半晌过后，那双天青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了。
“潜!”
“大芥!”
鹤山潜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看了他们一眼，冷淡地说了一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禅院真希:“哈?”
熊猫:“嗯嗯？”
乙骨忧太:“诶诶诶?”
狗卷棘:“鲑鱼子?”
这家伙语气怎么这么冷漠?不对劲。
众人一摸脑袋满头雾水。
禅院真希皱着眉脸上的神情复杂又新奇:“你开玩笑呢?我们在这里除了来看望某个病号还能来干什么？”
鹤山潜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他的脸向来生得好看，此刻冷着一张脸对待陌生人一样审视着高专众人，疏离又客气。
“噢，那现在看完了，你们可以走了。”
“顺便关下门，麻烦了。”
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眼睛里充满了真真切切的怀疑和讶异。
这家伙怎么回事？搞这么冷淡疏离是上演哪一出戏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狗卷棘，他皱着眉伸手探了探鹤山潜额头的温度，在即将触碰到时被躲开了。
“你手上，是我给你的红线?”鹤山潜端详了一下，“原来是你啊。”
狗卷棘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鲑鱼子?”
醒来的鹤山潜神情冷漠，眼睛里没有他熟悉的笑意，措辞也客客气气，让狗卷棘心里不自觉黯然。
他微微垂眸，衣领下的喉结滚动，将那些想说的话全部咽下。
鹤山潜看上去也没有解释的打算，他收回视线，抬了抬手，白色的绷带敬职敬业地缠在手腕上，还系了一个蝴蝶结。
在手腕这个地方，这种程度的伤，鹤山潜一眼便知道是他自己干的。
“还不走吗？难道要我这个病号亲自起来送你们吗？”
众人严重怀疑鹤山潜昏迷的时候撞到了脑子把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撞得更坏了。
“所以潜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你睡了一个月了，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乙骨忧太强行鼓足勇气试探着问道。
鹤山潜淡淡瞥他一眼:“你可以试试睡一个月起来后是什么感受。”
乙骨忧太挠挠头尴尬一笑:“哈，哈哈。”
“真是白担心了。”
禅院真希一推眼镜，马尾一甩就转身走了，临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叫上另外几个:“还不走？是要等着这家伙把我们赶出去吗？”
“噢噢，走吧走吧，既然潜你已经醒过来了就好好休息!我们过会儿再来看你!”
熊猫笑呵呵地打圆场。
“不必了。”
鹤山潜头也没抬就拒绝了。
“我更喜欢安静的养伤环境。”
此话一出，氛围变得更加奇怪。禅院真希第一个受不了这种死寂，率先踏出门，熊猫和乙骨忧太也紧随其后。
“狗卷?你不走吗？”乙骨忧太伸出手拍了拍狗卷棘的肩膀。
狗卷棘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离开。他有些犹豫，毕竟鹤山潜才刚醒来，需要人照顾，但是他似乎也不是很想被人照顾。
自己要留下来吗？
可是潜，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狗卷棘的心情更低落了。
“你想留下来?”鹤山潜突然出声问。他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狗卷棘，眼睛里不掺杂任何情感，仿佛只是单纯好奇。
乙骨忧太瞄一眼鹤山潜，又看一眼狗卷棘:“那，要不我们先走了？”
“嗯。”没等狗卷棘回答，鹤山潜先点了点头，“记得关门。”
乙骨忧太:“……知道了。”
门被轻轻带上了。
狗卷棘杵在原地，他长且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那双紫色眼睛，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你过来，靠我近一点。”
鹤山潜朝他开口。
刚刚躲着狗卷棘的手的人是他，现在让狗卷棘靠近一点的也是他，完全看不透鹤山潜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来吗？那你也出去吧，走快点还能追上他们。”
鹤山潜重新缩回被窝里，他侧了个身子背对着狗卷棘。
狗卷棘默然不语。
“又不走，又站在那儿像根木头，你想说什么或者你想问点什么呢？”
鹤山潜觉得这个姿势不大舒服，又转过来和狗卷棘正对着面。他的语气不冷不热，完全看不出原来那副黏人的模样。
狗卷棘抬眸就那样盯着他。
忽地，他快步走上前捂住了鹤山潜的嘴。这个动作狗卷棘时常做，是为了防止鹤山潜冒出一些欠打的话。
但是这次不是。
狗卷棘只是不想听到鹤山潜再说一句话。他能感受到鹤山潜在被自己捂住嘴的那一刻瑟缩了一下。
潜睡了好久，浅淡颜色的唇瓣柔软地抵着自己的掌心，肤色白得几乎透明，那双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像是看着渺小蜉蝣。
天青色的，像雨后，雨后酸涩的苦意和那双眼睛一起占据了狗卷棘的心脏。
还能一起打雪仗吗？
今天没有下雪。但外面冰雪未消融，堆了很高，很高，足够堆雪人了。
“鲑鱼。”
没人知道狗卷棘这次想说什么，从前的鹤山潜或许知道，现在的鹤山潜或许能够知道但懒得知道。
他狠狠用了点力，手指几乎改捂为掐了，指尖陷在鹤山潜柔软白皙的脸上，隐约弄出了红印子。
“……昆布。”
狗卷棘松开手，低声道。却不曾想他的手被鹤山潜握住，掌心从嘴唇一路下滑，触碰到硌人的喉结，然后被人按住。
“掐错地方了。”
鹤山潜目光毫无波澜，不紧不慢地道:“要掐也是掐这里，掐脸干什么？好玩?”
纤细脆弱的脖子就在自己的手中。
狗卷棘看着鹤山潜，后者丝毫没有把自己脆弱点暴露出来的畏惧，反而从始至终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不试试吗？掐人是什么感受。”
“……”狗卷棘不说话。
鹤山潜漫不经心道:“走吧，出去和他们玩。”
他松开按住狗卷棘的那只手，像是随意安抚一只蹭过来的流浪猫，敷衍地撸了两下就想赶走。
就像玩腻了一样。
狗卷棘忍不住眨了眨眼，抽回自己的手直起身子。他接了杯热水放在床头的柜子，杯身传来的热度让狗卷棘惊觉原来自己的手如此冰凉。
他怔了很久，直到那杯水变得不再热气腾腾时才悄然开门打算离去。
“关灯，关门，还有，下次想要上手掐人前先把手捂热点。”
睡着的某人平静道。
“冻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梦深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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