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六十一

历经两个小时的无聊、不知多少倍数的日常,在里梅受不了,耐心消耗殆尽之时,时间的流速终于慢了下来。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两年的相处,宫野明美对「冰见汐梨」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她在前不久收到自家妹妹的来信,得知对方不久后就会结束学业回到日本,但两人依旧无法相见,必须要等组织内的批准。

这让宫野明美格外崩溃,自责心如滔滔不绝的洪水,要将她淹没。

她知道宫野志保是个天才,而作为姐姐的她,却是组织用来威胁宫野志保的人质。

当夜,压抑了许久的宫野明美,心里防线在那封邮件的刺激下崩塌,恰巧,路过她房门外的「冰见汐梨」听到动静。

尽管和「冰见汐黎」的相识与相处都透露着和巧合与不对劲,可当下的宫野明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她把对方视为最后,能将她和宫野志保拉出组织这艘海上浮木的稻草。

她把自己所知晓的一切和盘托出。

宫野明美的决策在外人看无疑是愚蠢的,她对组织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的浅薄,只当姐妹两人是被骗入了一个简单的犯罪组织,她无法看到,浮木之下,是一艘藏在海里,如幽灵般航行一个多世纪的巨舰。

里梅可不关心这些,两姐妹的死活与他无关,对他来说,他和宫野明美是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陌生人。

共情?

别开玩笑了,活了千年的诅咒师哪会对普通人产生这种情绪,就算有,也是对伟大的宿傩大人!

下午,阳光正好。

在宫野明美担心又饱含歉意的目光中,他被绑上双手,蒙上眼睛,被两名魁梧的黑衣壮汉押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本田。

宫野明美慌忙地跟上,目送着本田极速驶去的车尾,她愣愣地站在门前,咬着下唇,右手死死攥着左手手腕,直到本田消失在街道拐角,这才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中。

她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从两侧滑落的长发遮掩住她悲痛的神色,一滴滚热的眼泪砸到地面,被白色的羊绒地毯吸收。

她后悔了,为了一己私欲,将自己的救命恩人拖入深渊中,她这和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

宫野明美的道德感化为了一片片锋利的刀刃,在她的心脏上凌迟。

她是想搏一搏那千分之一的可能性,万一,「冰见汐黎」接近她就是为了组织,那她是不是……

唯有如此安慰着自己,宫野明美才能好受些。

沉闷的气氛粘腻,贴在皮肤上,带出了薄薄的汗液。

本田车的防震并不好,里梅是这么觉得的,失去视觉的代价是其他感官的放大。

鼻腔边围绕的汗臭味越发浓郁,里梅眉头拧着,屏住呼吸,压下喉咙涌上来的酸意,那是他中午吃的,没消化的午饭。

在模拟的这段时间中,里梅懂得了什么叫「晕车」。

他脸色黑如锅底,绑着双手的绳子被术式凝聚出的冰冻成了齑粉,无声掉落在真皮的车椅上,他转动着发麻的手腕。

两名壮汉一个开着车,一个坐在里梅右侧,他们貌似都没将这个外表瘦弱,长相无害的「少年」放在眼里,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

——

「影院」内,萩原研二呆坐在椅子上,瞳孔涣散,双目无神的消化夏油杰告知的讯息,二十年来的三观碎裂成渣,他需要自我调整,以及,规划未来的日子。

这个未来,是指数年后。

“到你们出场了?”

羂索不知打了第几个哈欠,见模拟到了节点时刻,他忍不住催促,“能不能麻烦两位的效率高些,再拖下去我怕五条随便找个地方就给我埋了。”

夏油杰:“……”也不是没可能。

根据上次模拟的经验,模拟中,他们所度过的时间流逝和现实的一比一,换算之后,他们几人在伽萘别墅已经睡十几个小时了。

确实要速战速决——

下一瞬,夏油杰与萩原研二凭空消失在「影院」中,虚无的空间内仅剩羂索一人。

他歪着身子,手指支着太阳穴,掀起下垂的眼皮,屏幕中的画面是里梅把遮掩的黑色粗布丢到两个被打晕的壮汉边上,随后孤身一人下车的场景。

树影遮蔽灼日,聒噪的蝉鸣阵阵,惹得人格外的烦躁。

里梅「砰」地关上车门,踩着干裂的土地,朝着不远处的寺庙走去。

独有的檀香味散在空气中,白色的烟从敞开的山门中飘出,「山泥寺」的牌匾新换上不久,不整栋寺庙都在近期翻修过,外表的红漆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光。

庙中空空荡荡,见不着的僧人的影子,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换上袈裟的夏油杰踩着挑高的木屐,缓步在过道中。

这还是他在这次模拟中第二次亲自上场。

贴在颈部的黑发略短,随着他的走动抚过肩颈,微痒,不太舒服。

他双手习惯性的拢在袈裟内,在山门前站定,侧过头,与前来的里梅遥遥相望。

后者摆着一张死人脸。

夏油杰可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废话,一想到接下来的节点剧情,他的心情就跌入了谷底。

特别是,还有观众的情况下,他已经在羂索面前丢过一次脸了——

唯一的好消息,那个新加入的猴子不会瞧见这一幕。

看着对接下来的折磨一无所知的里梅,夏油杰的狐狸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和同病相怜。

里梅:“?”

他察觉了夏油杰眼神的不对,无奈实在是难以通过那双眼睛品出详情。

节点模拟,开始——

——

刺白的强光褪去,萩原研二视野恢复清明,他撑着柔软的沙发坐起身,一边揉着干涩的眼睛,一边观察着周围。

他在羂索送他的别墅中。

所以,要去哪儿找夏油杰?

萩原研二茫然,被科普过后,他明白了自己的特殊性,不敢在外面瞎晃悠,万一碰见了不该碰见的人……比如,班长,比如,小诸伏,比如,小降谷。

等等——

萩原研二怔了怔,他忘记问那两人有关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未来了!

不过,羂索在未来是警视厅的警视,对降谷零的称呼中有着熟稔,按照职业组的晋升速度,二十九的降谷零理应来说也是在警视……

所以,两人是竞争关系?

好惨。

萩原研二为好友默哀。

若换做以前,他定会对降谷零充满自信,然而,降谷零要面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咒术师。

萩原研二叹气,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百无聊赖的发起了呆。

保险起见,他打算待在别墅中等另外两人来找他。

钟摆滴答滴答地晃动着。

几个小时转瞬即逝。

浅眠的萩原研二被开门声吵醒,他反应极快,当即压轻脚步,跑到楼梯从拐角处,警觉地往下窥视。

见到走入视线内的,扎着半丸子头的熟人,他心头一松,下楼与两人汇合。

里梅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让靠近的萩原研二竟在这炎热的夏日感到了寒意,他不明所以,但脚下默默远离了些。

反观夏油杰,他脸色如常,有种半死不活的平静。

这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淡淡的疑惑从萩原研二的心里划过。

走出伽萘别墅,看见外面停着的白色马自达时,他的脚步一顿。

是松田阵平的爱车。

驾驶位的车窗放下,露出颗顶着一头黑色卷毛的青年。

青年双臂懒懒地搭着车门,略低着头,墨镜滑到鼻梁处,鸦青色的眸子弯着,慵懒的嗓音富有磁性:“愣着干嘛,上车啊hagi。”

对松田阵平来说,上次和萩原研二见面已是两年前了。

中途他曾悄悄来过几次,但都没找到自家幼驯染的身影。

这是好事。

他可以专心寻找炸|弹犯,不用担心萩原研二的安危。

此次的见面是松田阵平没曾料想的,他注视着坐上副驾驶的好友,不禁捏紧了方向盘。

不出意外,这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松田阵平看回前方的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调整好心情,不让萩原研二看出异样。

这一路,他都故作轻松的在和身边人分享两年来所遇见的各种所见所闻。

萩原研二偏过头,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噙着浓郁的笑,静静地看着他,倾听着,时不时在附和几声。

后座的里梅磨着后槽牙,还对刚才多次重复的节点剧情耿耿于怀。

简直是,太伤人自尊了!

他觉得自己的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你会原谅不干净的我,对吧,宿傩大人——

里梅暗自祈祷着。

夏油杰望着车窗外,观赏着飞速倒退的夜景。

车水马龙,灯火通明,行人的脸上大多都挂着欢喜的笑容,挽着好友或是爱人,也有三两成群的学生。

模拟中,不存在丁点咒力残秽,就连普通人身上那层防止咒力外泄的薄膜都未有损坏。

这里才是真正,纯粹的科学世界。

夏油杰很早就发现这一点了,薄膜裂口的大小,是否和他们有关,在模拟中有了确切的答案和证据。

别墅到机场的路程很长,但对松田阵平来说却格外的短。

他稳稳地停下车,打开了车载收纳柜。

里面是他特意准备的伪装道具。

一只手伸了过来,拿起小格子中的一根黑色皮筋。

萩原研二抬手将齐肩的半长发扎起,几缕稍短的发丝在落额前。

接着,他又戴上了黑色口罩。

松田阵平凝视着陌生打扮的幼驯染——离开了日本,就代表对方一定能活下来。

他吊在心头多年的石头终是落了地。

松田阵平摘下墨镜,在萩原研二微微讶异的目光中,架在了对方的脸上。

他有点别扭地上去给了萩原研二一个拥抱,附在后者的耳畔,告别道:“五年后见,hagi。”

“五年后见。”

萩原研二在松田阵平的肩膀上拍了拍,“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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