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古田高中。
半小时前。
上任第一天的里梅老师正上着今天的最后的一节课，他捧着历史书，一板一眼地念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不差，如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离奇的是，原本不管是上课还是课间都分外「热闹」的班级，在这节课上安静到令人心惊，就连站在窗口教导处主任见此都尤为讶异。
他的目光投向讲台上，坐着软椅子，敲着腿的白发小孩。
不论怎么看，都没法儿将对方那张稚嫩的脸和简介上三十多岁的年纪对上号。
下方的同学正襟危坐，低头盯着书本，根本不敢去看上方的老师，一个两个的脸上都是紧张。
究其原因，不知是从哪儿传出的谣言，小泉红子的这两日没来上学，因为上课玩水晶球不尊重这位新老师，还以昏迷的手段想要逃避处罚，结果就是被劝退了——
小泉红字的位置空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据！
还有那安分的黑羽快斗！
众所周知，黑羽快斗和小泉红字的关系不一般，而对方靠着次次考试名列前茅，在所有课上是肆无忌惮，可对方偏偏在这种无聊的历史课认真听讲，一看就是小泉红子给他透露了什么！
一时间，传言越演愈烈。
后竟演变成，这位敢教学如此敷衍的老师背后有着大人物撑腰，来江古田高中担任教师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镀金。
一切都合理了——
在燥热的夏日，学生们的心头泛起一阵阵寒意，有外套的拢紧了外套，没有的则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感叹这个世道的人心不古。
这离奇的谣传里梅略有耳闻，在办公室休息时，就有胆大的同事来询问真假。
他真怀疑这些普通人的脑子里面都是冰块。
里梅一点都不想和这些人闲谈，只想赶紧下班，仅一天，他就要受不了了！
就不能把那个人工智障拉出来顶班吗？！
这个身份的用途究竟在哪里？
他的前辈，替羂索上了半个月班的夏油杰不止一次对五条秋吐槽过这件事，后者表示无能为力，「书」是自由的。
而想不明白的里梅周身气压低得可怕，负面情绪的增生，令他充斥冰寒气息的咒力外泄。
特别是看到历史书上对平安京时代的夸张描述、对安培晴明的夸赞，却不见两面宿傩，里梅就恨不得把这本书撕成碎片。
怎么可以不把伟大的宿傩大人写上去！
一遇到和两面宿傩有关的事情，里梅的智商就跟被猪油糊住了，理智和思考通通抛掷脑后。
当下的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冰箱，若是有人掏出温度计，定能发现此间教室内的气温比外面低上了十度不止。
有人这么做了。
身上总有些莫名其妙东西的黑羽快斗从自己的抽屉里掏出了一根环境温度计，上面红色的进度卡在了「十七」。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又摸出手机，点开了天气预报「当前气温三十二度」。
黑羽快斗：“？？？”
他「咻」地扭头看向没打开的空调。
「啪」
一根粉笔打在了他的后脑，很硬，比石头还硬。
“嘶——”
黑羽快斗捂着被粉笔打中的位置，触感凉得扎手，他动作一顿，灵活的脑子在这一瞬就将几件事联系起来，并给了他一个不科学的思路。
黑羽快斗：“……”不会吧，这位也是魔法师？
他僵硬地扭过脖子。
里梅依然坐着，历史书反扣在讲台桌上，他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上课不专注听讲的学生，看清对方的脸觉得有些眼熟，思考了0.01秒——不重要的人不配他记在脑子里。
在他无声的压迫下，黑羽快斗默默垂下了头，对着书页发散着思绪，他的手也没闲着，悄悄把那根掉在桌角的粉笔勾到了掌心中。
里梅满意他的识趣，重新拿起了书本，继续念着。
有了黑羽快斗这个前车之鉴，其他学生们坐得更笔直了。
唯有中森青子，担忧又困惑地看了眼自己罕见乖巧的竹马。
对方先是偷摸瞧了眼老师，然后两只手捣鼓着什么，又将手指放在唇前舔了舔，下一刻，瞪大了眼睛。
中森青子：“？”怎么了？
黑羽快斗的掌心，是掰碎的粉笔，粉末中间夹杂的微小、在黄昏的照耀下闪着细碎光芒的颗粒，经过他的辨认，是冰——
黑羽快斗的脑子宕机了。
人鱼、诅咒、诡异到毫无线索的杀人案。
前天晚上，里梅和几人的对话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以及，小泉红子疯癫的话语。
这些，都指向了一件事——这个世界，比他想得还要不科学。
……
下课的铃声准时响起。
在外面旁听了一节课，令羂索被革职的罪魁祸首泽柳叶野在大庭广众下堵住了里梅的脚步。
他笑着开口：“冰见老师，我有事想找你谈谈。”
里梅拧着眉，流露出不耐的神色，正欲拒绝，就听自己用着温和的嗓音道：“好。”
里梅：“？？？”人、工、智、障！！
从两人后方走过的黑羽快斗手下一动，一枚微小的窃听器悄无声息的黏在了其中一人衣服的下摆。
里梅跟着泽柳野叶去到了后者的办公室中。
门被轻轻地带上。
里梅环顾一圈，刚想自顾自找个位置坐下，结果双脚被强行定在了原地，和初次遇见羂索，想要殴打对方时的状况相同，他无论如何使劲，都动弹不得。
注视着从眼前走过的教导处主任，里梅深刻明白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莫名的，泽柳叶野感觉有些冷。
他把空调的温度往上调了两度，坐在主位上，一手指着前方的椅子，一手推上眼镜：“坐吧。”
里梅岿然不动，眼中的鄙夷几乎要凝成实质。
聪明的他发现了，那个鬼东西虽然能操控他的身体，但不能控制他的表情。
“你似乎对我有着很大的敌意？”
泽柳叶野不以为意，他双手交叉，搭在桌上，面上和善依旧，却处处透露着上位者的轻视，“是因为我煽动媒体导致你的朋友被革职吗？”
挑衅？
里梅左眉一扬。
朋友？
这人不会在说羂索吧？
这个蠢货让羂索摆脱了警察的身份？？？
也就是说……
顿时，里梅的眼中腾起了怜悯之色——见过找死的，没见过找虐的。
作为千年的合作伙伴，羂索的手段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打乱计划的人下场无一不是以死亡收尾。
看到里梅的神情，感觉自己受到冒犯的泽柳野叶面色微沉。
他不清楚羂索当时逮捕他的目的，但总归是查了什么，他可不允许掌控之外的意外。
让羂索被革职不过是缓兵之计，万一对方鱼死网破，在警方那儿说些有得没得——他得早做处理，起码日本这边不能有破绽。
至于羂索对他的调查到了哪一步……
这也是找里梅单独谈话的企图，根据他查阅警方来时的监控，这位冰见汐梨和「夏油杰」的关系说是恶劣也不为过，仇恨不似作假。
而他和另一位白发少年则相反，少年的存在缓和了两人的关系。
鉴于这两点，里梅大概率会从白发少年口中得知些内情，总之，是个很好的策反对象。
泽柳叶野对里梅勾起唇：“冰见老师应该听到学校中对你的传言了吧，你有兴趣将其坐实吗？”
里梅：“？？？”
——
校外的咖啡厅内。
五条秋坐在窗边，一边用勺子搅拌着杯中的热牛奶，一边留意着校内出来的人员。
与他汇合的夏油杰拨开糖果纸，将一颗草莓味道的糖果递到五条秋嘴边。
后者自然的张嘴含住。
“里梅怎么还不出来？”
他含糊地问，“学生都要走完了欸，会不会出事了？”
说罢，五条秋端起纯牛奶喝了一口，在口中停了片刻，等糖果把牛奶染成草莓的味道，他这才咽下去，甜腻的味道划过喉咙，糖分得到补充，他愉悦地眯了眯眼。
“去看看？”
夏油杰看出了他的想法。
五条秋转头朝他扬起个明媚的笑容，看着格外的蠢。
夏油杰浅笑着摇头，抬手在五条秋的脑袋上揉了揉：“走吧。”
……
待他们打听到里梅的去向，来到办公室前，还没敲门，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里面的人看到穿袈裟的夏油杰时明显怔了下，旋即眉梢一动，往他们的身后看去，没找到记者，他的有点失望：“是夏油警视啊，看来你不是来找我道歉的。”
“你打扮，是出家做和尚了吗？”
为了观察着夏油杰反应，他仰视着，“其实不用这样，我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你好好在媒体面前给我鞠躬，讲述自己的错误和忏悔，对你的举报我会去撤销的。”
然而，俯视夏油杰全然没有被他这番言论刺激到后的羞恼，蹙起的眉眼中满是嫌恶，打量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不堪入目、腐烂已久、发臭发烂却还没被载去烧毁的垃圾。
泽柳叶野按着门把的手一紧。
对方睥睨的姿态，让他感到了侮辱，连带着，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身高的劣势无法弥补，就连夏油杰身后的白发少年都比他高出了不少。
对上少年那双透亮的红金色眼刹那，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好似在此刻被脱去名为「隐藏」的外衣，无所遁形的呈现在少年眼前。
任由少年查看。
这种赤|裸的既视感不免的，让泽柳叶野心底涌出最原始的恐惧。
恍惚间，连三人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察觉。
等他回过神，只剩他一人呆呆地矗在门口，他被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无论是夏油杰还是少年，亦或者他自认为拿捏的里梅，三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行为上没展露出任何的尊敬之意。
泽柳叶野死死攥着门把，神色阴翳。
少年看他的眼神和夏油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那是在看一样新奇的、有意思的物品——
国庆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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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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