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因为她的生日并不是今天。
程秋仰头看着天空，周周同样的动作但目光却是在看他。
转念想到几个月前两人坐在奶茶店里，他问她的生日是几号。
她小声说了两遍一月，被他错听成了一月一号。
没想到他记住了。
程秋忽地垂眸，四目对视。
周围人挤人，程秋弯下腰凑过去问：“生日打算怎么过。”
“我……”
如果说自己生日不是今天会很尴尬吧。
被收养的日期作为出生日期已经用了十六年，这天就像是一个定了时的闹钟，每年的那天都准备提醒自己的身份，那天全家人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尤其陈婷，没有高兴，或是敷衍的打个问候电话。
当‘改生日’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的时候，周周呼出一口气。
反正都不是真正的出生日期，与其过没人祝福的生日，不如改到一个有人记住的日子。
周周：“没想好怎么过。”
“白天你有空吗。”
周周摇头：“我们班早上要去长跑。”
元旦长跑是俞州延续了几十年的传统，每年一月一日，全市都要派代表团绕湖跑一圈，初高中生要参加，还有各行各业的代表，总共八十多个队伍，一百多支方队。
高中基本上只派高一去参加，一中在二十个班里抽中了四个班。
程秋参加过，跑完一上午，下午人是躺在床上度过的。
程秋给了她一个手链，“这是我妈从寺里求来的，带在左手，保平安。”
“阿姨给你求的，你给我是不是不好。”
“我也有。”
零点一过，广场上人头攒动，大家都赶着回家，一时间道路被堵的水泄不。
路边站满了打不到车的人，有司机落下车窗问他们走不走，一问价钱，一人二十，有人摆摆手，有人会上车。
这会儿即使是骑着电动车也寸步难行，藤佳就住在马路对面，她坐在程秋电动车后座，寸步难行的移动了十米，藤佳发信息已安全到家。
原本十分钟的路程光在市中心就走了半个小时。
周周：“你们回去注意安全。”
程秋：“楼梯没灯，你也注意安全。”
———
闹钟定的六点，两手伸出被窝，手臂瞬间变凉，周周又缩回被子里，赖床了十分钟才爬起。
外面天还漆黑一片，玻璃上挂着一层白雾，周周涂涂画画最后写了‘好困’两字。
哈欠一个接一个。
班主任再三强调早上一定要吃早饭，冰箱里还有两个鸡蛋，周周都给煮了。
煮熟的鸡蛋仔凉水里过一下，在桌子上过一圈就很好剥壳。
睡得晚起得早，周周没有食欲，鸡蛋吃一个带一个。
规定七点半集合，周周七点十分到达体育场，藤佳卡点才到。
“夜里到家直接昏睡过去，六点半被我妈强制拽起来，然后又躺下再睁眼就已经七点十五了！”藤佳说着假装在掐自己人中，“我现在也脑子转不动，一会还得拖着灵魂出窍的身体跑一个多小时，我真的怀疑学校在抽签箱里做了手脚，不然怎么能次次倒霉的事都有我们！”
周周拽了她一下：“先别说了，班主任在看我们，”
藤佳立刻闭嘴，垫着脚去看台上的领导演讲。
演讲结束还有开幕式表演。
跑步要跑很久，大家都没敢穿的太厚。
一阵冷冽的风过，从头到脚哆嗦一遍，两手藏进袖子里，缩起脖子，牙齿在打架，咯咯作响。
藤佳：“我……快……冻……死……了……”
周周装了两张暖宝宝贴，给了她一个抓在手里暖暖。
藤佳：“还没跑我就已经站累了。”
周周：“我的双脚冻的快没知觉了。”
藤佳：“我好不容易才让脚趾蜷缩在一起。”
主持人：“第三十二届俞州市元旦长跑活动即将开始！”
藤佳：“八点半了……”
周周：“准备跑了。”
一中每年都是领跑。
藤佳抬头看过去，镜头已经对准，一中学生的身影出现在台子两侧的大屏幕上。
而一班又是第一个开跑，班长在前面举着‘俞州一中’的旗子。
班主任站在旁边，蓄势待发。
现场有很多指挥的人，周周看到前面的人挥着手，队伍开始跑起来。
主持人在台上介绍：“一中学子率先出发……”
藤佳迈出步伐：“哇，原来我还没被冻成冰雕！”
跑出体育场，路两旁的市民不约而同欢呼起来，挥着手喊“加油”，班里调皮的男生也高喊着回应“谢谢”。
在一声声鼓励声中，亢奋的情绪一下被激起。
藤佳：“我好像不困了。”
周周：“我的双脚也有了知觉。”
程秋站在小路拐弯处，藤佳站在外侧先看到的他们：“他们也来了！”
周周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谁来了。”
“你朋友。”
周周在拐弯处才看到他们，程秋也同时在队伍里找到了她，葛轩卖力的挥着手生怕周周没看到。
“昨晚天黑没仔细看，你这三个朋友长的都挺好看的。”藤佳说，“尤其打架子鼓那个，他不会是五中校草吧。”
“不知道……”
藤佳扭头看了周周一眼：“嗯……男才女貌，挺般配。”
“别乱说，我们就是朋友。”
“开玩笑，开玩笑。”
绕湖跑一圈是一个多小时，大家基本上跑到一半就不行了，口号也没一开始的响亮，摄像头还在跟拍，班主任和年级主任轮流着加油打气。
班主任：“好多同学光张嘴不出声！大声喊出来！”
藤佳白眼一翻：“感觉我的双腿有千斤重。”
周周：“我的嗓子仿佛被小刀喇过。”
“尤其女生！”班主任扫了一眼女生队伍，“周周那片的，声音大点！”
两人以为是说话被发现了，立刻闭嘴。
跑完一圈回到体育场，学校准备了餐食，袋子里有面包牛奶鸡蛋还有几包零食，随后拍了一张大合照原地解散。
程秋打来电话，双方约好在体育场外的站台前见面。
周周：“你着急回家吗。”
藤佳摇头：“我爸妈上班中午都不回来。”
周周：“那正好，我请你去吃饭。”
“怎么好好的突然要请我吃饭。”
体育场离湖边很近，身上的汗很快就被吹干，周周把外套穿上，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声音被冻的有些发颤：“今天我生日。”
藤佳表现出很惊讶的反应：“你怎么没提前说，我都没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不用的。”
藤佳还是执意要去买礼物，还放话如果不收礼物就不去吃饭，周周根本拦不住。
现在定蛋糕肯定来不及，周周原本打算去蛋糕房买五块小蛋糕，没想到程秋准备好了八寸的蛋糕。
周周：“中午吃地锅行吗。”
葛轩：“那简直太行了！”
———
周周找了一家开了十几年的干煸菜馆，饭店人很多要取号排队。
前面好多空号，只等了二十分钟就轮到了周周。
在外面排队期间周周就已经看好了菜单，一份地锅鸡，一份蒜爆鱼，干煸茄子，辣炒筋头，干煸茶树菇，香菜馓子，最后想着男生多怕他们不够吃，又加了一份铁板鱿鱼和番茄疙瘩汤。
服务员：“四份米饭？”
周周：“五份，还有朋友没到。”
菜陆续上齐，藤佳还是没来。
电话打过去，对面特别吵：“等一下给你打过去。”
说完电话被挂断了。
葛轩：“她到了吗。”
周周摇头：“她把电话挂了。”
葛轩：“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
周周突然心揪起来：“我再打过去。”
电话想了两声接听，对面的声音也没刚才那么吵闹：“周周你等急了吧，我马上到！”
“我不急，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藤佳：“没有啊。”
周周不相信：“那刚才怎么挂电话。”
藤佳：“是有人问路，我在忙着给对方指路。”
悬着心终于可以放下：“好，不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藤佳买完礼物还顺便回家拿了拍立得。
如果要给今天的生日做一个总结，周周只能用‘终身难忘’来形容。
一个连续预报一周雨天的糟糕天气，却突然有了一次阴天。
雾蒙蒙，湿漉漉的阴天看起来似乎也很糟糕，但至少不用担心下雨堵车而带来的任何迟到，不用撑伞让自己的手休息一天，在雨季里的阴天似乎成了一个好日子。
周周的心里一直在下着一场无人知晓的毛毛细雨，潮湿透顶，突然一把大伞撑起，滴滴答答的雨声是心跳加速的节奏。
她闭着眼睛许愿，时间暂停的十秒内，没有要许的愿望，她全用来拼命让自己记住现在的感受。
蜡烛吹灭，葛轩欢呼着，藤佳鼓掌，王昱茗还在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程秋把灯打开。
所有人都在因为她过生日而感到开心，而周周因为他们的开心而开心。
藤佳：“周周你捧着蛋糕，我给你照一张相。”
相机按下去的一刻，周周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藤佳：“要不让别人来给我们拍照合照。”
葛轩：“太行了！”
程秋出去喊人。
周周和藤佳坐在前面，周周手捧蛋糕，藤佳侧着身双手在周周的头上比了一个皇冠的造型，葛轩临时想到一个动作。
‘Z’代表周周的拼音首字母，他和王昱茗比划着字母，准备拍的时候程秋发现就自己没有动作。
程秋：“你们都有动作，那我做什么！”
葛轩、王昱茗和藤佳几乎异口同声说：“比爱心。”
耳朵悄悄红起来：“爱心？”
藤佳点头：“你们三个人连起来就是‘我们爱周周’的意思。”
“那……行。”
服务员是个兼职的漂亮姐姐，耐心等着他们做好动作。
“三、二、一，寿星美不美！”
除了周周，所有人大喊：“美！”
照片出来，周周从没有笑过这么开心。
藤佳：“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真好看！”
回家后翻开落灰的笔记本，上一次的碎碎念日期还是在记录暑假摆摊感受。
周周把照片粘到最新的一页，并把这一天取名为‘偷来的幸福’，拿出笔写上日期和天气。
日期：一月一日
天气：阴
十六岁的生日在幸福中度过，希望可以永远记住今天的感受，因为这种幸福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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