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坐在台阶上厉声尖叫,把妇人吓得不轻。
“阿娘——”小姑娘满脸泪水,死死地抱住妇人,哭得眼睛都肿了,“血,好多血,好多血——”
“柳儿,哪里有血啊,”妇人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怀里的女儿,“你告诉娘,你告诉娘啊。”
小柳拼命摇着头,哭了好一会儿,才在妇人的怀里重新安静了下来。
祝芙站在屋里,午后的阳光照过树梢,在她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妇人见女儿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哪还有心思去招待客人,她抱起小柳,悻悻笑道:“姑娘,实在抱歉,我家柳儿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无碍,”祝芙摇摇头笑道,“孩子病了,你也不容易。”
她从钱袋里摸出块银子来,放在妇人掌心,盯着妇人的眼睛道:“小女子乃轩玉楼祝芙,若是有需要,可以到楼中找我。”
“毕竟,令爱的病,我瞧着可能是心病。”她微眯起眼,笑了笑。
那绿裙姑娘走后,妇人兀自锁了柴门,然后去卧房里守着女儿。
小柳坐在床边抱着自己的皮球一言不发,还一抽一抽地落着泪。妇人挨着小柳坐下,小心翼翼地瞧着女儿,细细思忖着今日小柳不寻常的动静。
三年前,柳儿到底看到了什么,会被吓成这样?
“柳儿,来。”妇人把小柳揽到怀里,小柳下意识地蹭蹭她的胸口,伸出小手抱住她。
“柳儿,别怕。”妇人温声安慰道,“娘能从你爹手里把你带出来,也能保护你,”
她轻轻拍着小柳的背,温声道:“我家姑娘不想说就不说,你若是一辈子说不出话,那阿娘就护着你一辈子。”
“若是有一天阿娘去了,阿娘也会在身边守着你,替你挡住所有的牛鬼蛇神。”
“我的女儿只要平安快乐就好,啊。”
妇人捏捏小柳的脸道:“我家柳儿还是这般俊,大家都说你是坊间最俊的姑娘了,你想不想玩球啊,来,阿娘陪你……”
她还没说完,就陡然愣住。
因为她看见小柳微微抬起头,很小声很小声地喊了句,阿娘。
祝芙回到轩玉楼时,山果正同一群小丫头逗着雪雪玩。
一群穿红带绿的小女孩围着一直雪白的小猫,一人手里拿着一枝孔雀羽制成的逗猫棒,雪雪昂着头伸出前面的小爪子抓着晃动的羽毛,不时“喵喵”地叫两声。
看见祝芙,山果先放下手中的物什,凑上来迎接道:“掌柜的,不是说晚膳后才回吗?”
“出了点意外。”祝芙取下面纱放到山果手里,“时辰快到了,先去备饭吧。”
“欸,”山果喜滋滋地答应着,“今日厨娘说了,我们到院里吃火锅。”
闻言,逗着猫的小丫头们欢呼起来。
祝芙正待说什么,门口的小丫头就忙不第地跑过来对祝芙道:“姑娘,门口有个大娘说要寻你。”
这么快?祝芙有些意外,她回答:“知晓了,你把人领到堂屋去,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换衣服的时候,山果不情不愿地念叨着:“谁人这么没有眼力见,掌柜的你将将回来就找上来了,等会又不知什么时候能用晚膳……”
“山果姐姐,”祝芙苦笑不得,“就是个可怜人,耽误不了多少的。”
换好衣服后,祝芙去到堂屋,瞧见那妇人坐在堂屋的檀香木椅上,手不知该如何放,有些局促的交错握在身前。
祝芙挑了一条鹅黄色的襦裙,京城入了秋,已经有些凉意,山果给她塞了个暖炉让她暖手,配着临近傍晚的斜阳,显得亲切慵懒。
妇人见到祝芙,立刻起身胡乱行了个礼:“姑娘……”
“大娘可别,快起来,”祝芙把她扶起来拉到椅子上坐下,笑道,“你年岁比我长,行礼可是折煞我了。”
“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妇人垂泪道,“我家柳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凄凄厉厉地哭着,蓦地对祝芙跪了下来:“姑娘,此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没等祝芙反应,她便重重地磕了下去:
“请姑娘,替我去告官!”
半月后,大理寺来人闯入张二家,彼时的张二喝得烂醉,还没看清楚来人,就被人绑了去。
“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张二大喊着挣扎,浑身酒气地瞪着眼前穿着暗红色立领官服的人。
“王法?”为首之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一脚揣在张二的腹部,“有人状告,你在三年前杀了人。”
“你说,我们有没有依王法?”
张二脸色蓦地煞白,而一旁的小吏灰头土脸地跑到那人面前,躬身道:“卫大人,院子里果然挖出了一把带血的屠刀。”
卫显再也不看吓得瘫软在地的张二一眼,大步踏出远门:“带走!”
“慢走啊大娘。”而此时的山果刚把在堂屋里磕头作揖的妇人送走。
“掌柜的,你去哪认识的这人,怪可怜见的。”祝芙正在案前写写画画,山果凑近问道。
“今日偶然瞧见的,”祝芙正好落笔,她把信纸好好封起来,交予山果道,“明日你差人去大理寺一趟,把这状书递上去,就说是轩玉楼送的,他们自会处理。”
“姑娘怎么还做起讼师来了,”山果收起信纸调侃道。
“日行一善,也算是给我积了笔功德。”祝芙又从抽屉里拿了块牌子出来,磨着墨道,“行了,你快去吃火锅吧,我还得写点东西。”
“姑娘,你又不用晚膳,”山果不太赞同,“我还是给姑娘留一份,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唤我一声。”
“知道了山果姐姐,”祝芙把人推出去,“我自会唤你的,快去吧。”
山果不情不愿地走了。
院子里的火锅已经搭了起来,轩玉楼的厨娘们抡着膀子风风火火地上着菜,小丫头们架上灯笼就着月色,簇拥着山果围成一桌。祝芙不许她们吃酒,山果便去要了些果汁来,大家就着果汁行起了酒令,在兴头上还吟诗作对起来。雪雪喜静,懒洋洋地窝在房里看祝芙行笔。
屋内烛火摇摇曳曳地晃着,投下橘色的暖光。花瓶里的那枝梅花依然艳丽,花瓣无风自动,轻轻地摇晃。祝芙扶着那牌子,一笔一划写下:“故友续春之灵位。”
写完,她长舒一口气,把那牌位悄悄塞在怀里,带上那枝梅花趁院子里的众人不注意,弓着身子偷偷溜到了后院里。
祝芙把牌位藏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又刨了个坑,把梅花埋进去,虔诚地点了炷香,闭着眼双手合十道:“续春公子,现下这案子已然解决,张二终会伏法,你应该了无牵挂了吧。”
她苦口婆心劝道:“你且听我一言,人死不能复生,现下你要紧的应是早日踏入轮回道,我觉着你气质不凡,下一世应当会投个好人家……”
后院里前院隔了一整个轩玉楼的距离,此处更是偏僻,丝毫听不见众人的吵闹。
院里没有挂灯,只有淡淡的月色投在四周,给周围蒙上了一层模糊感,看不真切。恍惚间,祝芙甚至觉着自己还在画里。
她嘴里念叨着,没听见寂静的后院里,蓦然响起的脚步声。
“啪,啪,啪。”
一下,两下,三下。
一阵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树的影子也在朦胧的月光下轻轻晃动,不知什么鸟雀发出“咕咕”的叫声,猛地腾空,把祝芙吓了一跳。
在她扭头的那一刻,院里的脚步声也陡然停了下来。
“是小鸟啊。”祝芙有些头疼,捏了捏眉心,觉得自己最近是紧张过度了。
在画中世界的经历,就当作是一场梦吧,至此,一切都结束……
“祝姑娘。”
“祝姑娘。”
突然,祝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少年说起话来还是那般温和有礼,这两声呼唤都不带任何恶意,仿佛在呼唤着多年未见的旧友。可就是这样的两声,却让祝芙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院里的温度在那少年出声的瞬间陡然降低,透骨的寒凉从脚部开始慢慢向上爬,逐渐满溢到祝芙的四肢百骸。祝芙瞪大双眼不敢回头,鸡皮疙瘩倒是起了满身。
风继续轻轻吹着,似乎还在祝芙身边绕了两圈。寂静昏暗的后院里,祝芙似乎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
“祝姑娘。”
“咚咚。”
“祝姑娘。”
像是共鸣一般,祝芙的心跳一下,身后那人便浅浅地唤一声,耐心得紧。
祝芙拼命忍住腿软趴下的冲动,在心中默念道。
“三,二 ,一!”
祝芙双腿猛地发力,头也不回地朝院门窜了过去!
俗话说得好,遇鬼莫回头,凡是保小命要紧。
可祝芙还没跑多远,就被拦了下来。
眼前的少年人并非祝芙想象中的那般鲜血淋漓、青面獠牙,他依旧穿着那身鎏金暗纹白衣,只是头发有些散乱,衣服也脏了,瞧着有些狼狈。
“祝姑娘,”他拦在祝芙面前,有些无奈道,“祝姑娘莫怕,我不是鬼怪。”
双更好难,佩服日万的咕咕们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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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立个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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