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过这样的尴尬时刻吗——和几个不太对付的人共处一室,唯一一个能与你正常相处的还被那几个缠住,没错,欤就处在这样一种不上不下的情况之中。
商队马车里,白衍、廿和十一坐一边,他和树坐另一边,马车中似乎有一条无形的界限令其一边阳光普照而另一边寒冬飞雪。
那头,白衍被两孩子包夹中间,乐意至极地承受着小孩子无穷无尽的分享欲;这头,欤也十分平静地听着树的抱怨,这些怨言大多是树逞口舌之快说出来的,像如下般的冷嘲热讽比比皆是,“您几位大人可是忙到影儿都见不着几回;我这样可谓是把几位妖族大人的脸丢尽了吧。”
这不过是些小孩子的情绪不满之言,不满欤他们现在才来找他,更不满自己的狼狈样被人瞧见。
这种状态下的树很麻烦却也极其容易处理——递给他一块手帕附带几句夸奖,这办法屡试不爽,此乃欤两年多的经验之谈,这不,怨气已消大半。
白衍那边,十一说着说着短暂性停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激动地指着白衍朝对面的树喊:“我说的漂亮哥哥!”
我跟你说过的漂亮哥哥和话少哥哥!看吧,我没骗你,而且真的比故事里的画要好看!
对面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不自觉朝白衍看去,转而又看向欤,顿时记忆涌现,树的确记得十一跟他讲过一个故事来着,但他当时以为是玩笑就这么不了了之,没想到十一说的就是他们?!
树不可置信地审视着旁人,原因无他,十一口中的漂亮哥哥还能和白衍对上,那他——欤呢?虽然话少是能对上,但厉害勇猛?树猝然想起售奴所的事情……似乎也能说得过去,那陪玩花绳又是什么鬼?!他都没有见过欤陪十五他们翻过花绳!
这不想还不要紧,一想就越想越气,那怨气都快从树的头顶实体化了,欤也不是个傻的,再这么下去,马车都得给你掀飞,于是,他一手搭上树那乱糟糟的头,一手夺过方才给树的手帕,开始毫不客气给树擦起了脸上的污垢,一会儿捂嘴一会儿遮眼……知道的以为欤在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欤想给葶花庄多添一件案子。
在树即将破口大骂时,欤松开了手,把弄脏的手帕反过来叠好,收进衣袋,犹豫二三还是在树头上拍了几下,果不其然,暴躁的人霎时之间没了动静,好似个木桩,这时就可以不用再担忧树宛如个小炮仗一样到处乱炸。
“大侠怎么不理我?”半晌得不到回应的十一忍不住向白衍发问。
“……高兴到说不出话了吧。”廿忍不住抢先回道,然后以问三答一的聊天方式和十一交谈起他故事中的漂亮哥哥来,其中欤还时不时插上一嘴。
这样一来,就一改先前一边倒的情形,形成了新的二三局势:白衍和树二人沉默,欤、廿以及十一这三人倒是诡异地顺利交谈着。
当晚霞以奇特的姿势把自己固定于天边,并且蛮横不讲理地要求人们观赏时,商队的马车终于缓缓驶入葶花庄,简单解决掉晚饭,与十一等人暂别后,欤他们带着树回到尤琛安排的住处。
这住所内的房间,尤琛原本是备了两间,谁料想欤和白衍共用一间,而剩下的一间房自然而然就空了出来,正巧算到刚来不久的树头上,好在那房间也还没到积灰的程度,随意打扫二三便能住下。
天色渐晚,林府小姐的事只得等到天明,房间内,欤把被子拉到胸口,笔直地躺在床上,双手自然放在两侧,脑中闪过翌日的安排:晨练、早膳……
“白衍。”“小欤。”
安静的房间中,两人忽然异口同声叫出对方的名字。
“你先说。”
“……我有点冷。”
是了,欤后知后觉,初春时候天气虽然开始回暖,但毕竟是个多病期,甚至于还是夜里,白衍睡的也只是铺了几张被子的硬地板而已,要是……欤深入思考后更觉触目惊心,一时竟想给白衍燃些木炭。
“能…帮我…暖个手吗?”
欤听着白衍的声音不太真切,小小的、闷闷的,他留出位置,又把被角掀起一点等着人过来,一阵窸窸窣窣后,他只觉得一边身体上像贴了个小冰块。
侧过身子,突如其来望见白衍那深邃的蓝眸于黑夜中熠熠生辉,他依言捂着对方的双手帮忙取暖,心里止不住想:白衍得多吃点,我都快高出他半个头了。
毫无察觉的白衍闭上眼睛,细细感受着慢慢回暖的身体,轻言细语道:“你刚刚想问什么?”
“你不会回答,所以就不问了。”欤也小小声回道。
好奇心这种飘忽不定的东西,总在莫名其妙的时刻涌上心头,而这次胜率极高的它却没能抵得过困意,暖烘烘的躯体使得白衍迷迷糊糊,“那…等你……再问吧。”
那等你觉得我什么时候会回答了,你就再问一次。
“好。”
风和日丽的某天下午,太阳依旧明媚,廿拉着白衍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他们双脚泡在溪水里感受汩汩的悸动,继而窥视脚边小草俯腰亲吻流水,挑衅好奇而来的鱼虾……
忽而听见远处一声呼唤,廿一回头,那人已近在眼前,他瞧着欤露出不怀好意的冷笑,画面一转,他被罩上一个袋子,无论廿怎么挣扎,那个袋子就是牢牢套在他头上,随着氧气的减少,呼吸越来越急促,然后——廿把捂住自己口鼻的被子掀开,醒了。
外边天灰蒙蒙的,瞧着事物不太清晰,廿一抹额上冷汗,踢开身上的棉絮,四处寻找着白衍的下落,只一眼便瞅见,怯生生挪过去,委屈巴巴扒在床边,想叫醒白衍又不敢,内心挣扎许久,还是只敢趴在沿边。
其实,白衍早在欤晨练时就醒了,欤一走,他身边立即冷却下来,再加上他觉浅,意识总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恍恍惚惚总听到有人在问他问题亦在声嘶力竭喊他的名字,梦境与现实双重叠加,他自然就睡不着,于是白衍慢慢坐起来问道:“又做噩梦了?”
这声音像是开关,启动了一台名为“廿”的机器,他不顾腿麻,抱着白衍一言不发,而白衍也是不厌其烦地柔声安慰。
“给我哼那首曲子。”小家伙霸道要求。
“这么喜欢?”得到廿坚定不移的回复,白衍满足了他那任性的小要求——哼唱廿专属的摇篮曲,这首曲子原调活泼跳跃,本不适宜用作催眠,但经白衍刻意拖长后就变得婉转悠长。
廿伴着悠悠袅袅余音再次入睡……醒来时,外面飘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白衍依旧不在身边,他急急忙忙连鞋都没能顾得上,飞一般闪到门边,一开,发现站着个欲盖弥彰的人,并不打算搭理树的小家伙避瘟神般绕开,却被树横手一拦,这对廿来说真可谓是堵上添堵、火上浇油,随即气性飙升,“让开!”
突如其然被小孩吼了,这让树脸上很是挂不住,拼命念叨某个欤给他的任务才使得脸瞧着不那么黑,树压抑自己的暴脾气好言好语道:“他们都在下面,不——”
“我说,让开!”
“呵!四脚虫,我今天还偏就不让!”
被好心当成驴肝肺的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和另一个找妖心切的家伙在门口打了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透过地板传到楼下三人的耳朵里。
林落霞:“这是……?”
“小孩嬉戏。”欤答。
“请不用在意。”白衍端来了一壶茶和一本书,眼瞧着楼上的动静是越演越激烈,“……我还是上去看一眼。”
白衍向二位示意后离开,不消片刻,楼上就寂静无声,随即欤倒了杯茶推到林落霞面前,为表歉意,正视对方的眼睛道:“见笑。”
“哪里。”
“既然如此,直奔主题。”
“……好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林落霞揶揄道。
正如林小姐所言,欤能猜测出整个事件的细节,甚至于凶手、帮凶以及幕后之人的动机,这一切他都能事无巨细的推出来,但是推测永远具有主观臆断,因此欤明知故问是为求真,更为求实。
“孤鹜——就是那个证人,她很喜欢书,她享受读书,与书为伴,以书视友,生活中的艰难困苦都抵挡不住她,我很欣赏她,觉得她是一个与我志同道合的朋友。”
落霞抚摸桌面上那本名叫《凡俗琐记》的书,面上是止不住地留恋,之后,欤百无聊赖地听着林小姐给他介绍庄子中心的银凤塔,从初建历史到塔名由来再到风俗人情……说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只有最后,她道了句令欤印象深刻的话——塔,最初用作镇压邪祟。
谈话到此戛然而止,林小姐离开时或许是过于喜爱那本书,竟和欤讨要去了,片刻后,楼下出现白衍的身影,他兴致冲冲跟欤问:“这次是真的解决了?”
“还有个尾巴。”欤望向跟随白衍下楼的廿和树,朝哭丧着脸的二人正式发出工作邀请,“这下是真正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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