葶花庄内银凤塔中,欤带着不明所以的廿、树二人在塔底寻找着什么,三人以白衍为中心四散开来,依照欤的要求找什么有新鲜泥土翻过的痕迹。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过程中时时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的二人,竟一反常态变得正常了起来,具体表现为:能实实在在听完欤的话,勤勤恳恳完成欤布置的任务,要说平日,他俩可是绝不会给任何人有说完话的机会,哪怕那机会微乎其微。
所以说,他们今天这个样子万万是可遇不可求的,至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概只有白衍和他们自己心中有数了吧。
“找到了!”树朝另三人大喊。
银凤塔底一处犄角旮旯被二位妖都来的大妖和两个混血怪物团团围住,欤抽出匕首对准新泥土印记开始往下挖……突然匕首不知撞上什么硬物,两者触碰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谨慎起见,那东西露出一部分,欤就收起匕首改用双手扒,最终呈现出它的真面目——一个不起眼的黑坛子,廿抱着它上看下瞧到底是没发现有何不同,正当他准备打开坛子时,被一只脏兮兮的泥手摁住,顺手看去,是欤那不苟言笑的面庞。
“最好别打开。”欤好心劝诫。
“为什么?”
“里面是腐肉。”
短短一句话把廿和树惊得哑口无言,小家伙盯着手里的坛子直犯恶心,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只得无措地瞧着白衍,把坛子交付出去后,廿嫌恶地揩拭自己的双手巴不得搓掉一层皮。
接着,这个坛子再经转手又回到了欤那里,他面不改色单手抱着,复而把那坛子夹在咯吱窝下,侧头问白衍:“廿该是看过林小姐的记忆,拜访那次。”
知晓内部所藏之物还能是这种反应?欤略显疑惑的语气激怒了廿。
“我的回溯只能看到别人愿意让我看的!”
不等白衍回答,从另一边传来一声吼叫替自己正名,闻言,欤意有所指般点点头。
一行人顺利拿到证物,刚走出塔没多久迎面跑来一人,这人气喘吁吁告知欤他们——衙门有人自首,待他们匆匆赶来衙门,目之所及皆为庄严肃穆:尤琛坐于高堂之上,堂下人立于其中……树把证物呈给尤庄主后,一行人于一边旁听。
“请再重述一遍。”
“……我杀了我的姨夫。”孤鹜平淡道,“因为他打我。”
“为何选择这时?”
“无可奈何。”她支撑着单薄的身子犹豫开口。
之后,这个瘦弱的魔族女孩像个没有情感的机器,尤琛问一个,她答一个,从她口中得知的与那个贼,以及林小姐所说证词基本一致,这下人证物证俱全。
至于那个小贼,尤琛特许他安顿完毕家中服丧事宜,而林落霞也作为包庇者得到了相应的惩罚,事情也总算不太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欤对着那张任务纸,在脑中圈圈画画,难得显露出一副呆样,白衍抢过纸张,仔细一瞧,便随手拍到尤琛面前,“戳个章。”
依言,尤琛二话不说划破拇指就着血印在了纸上,随即松开,那手印却像是活过来般跳跃几下,最终沉寂,三息后,那张祈愿任务纸上的字迹开始透明,直到纸上再无一字,宣告此次任务完成。
原定两个月,这才半个月不到,也就是说,他们至少还可以在人界游玩许久,这一想,白衍就欣然答应了尤庄主的邀约,打算于此地再呆上三日,照尤琛言,三日后是建成银凤塔的日子,庄民们决定大办特办,借此冲冲喜并表达对妖族大人的感激。
“对了,我有一个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先听哪个?”白衍在临走之际突然问尤琛。
“坏消息吧。”
“你的所作所为,过远大于功。”作为一个地方官,尤琛是足够了的,但要论一个父母官,尤琛还远远不及,就连最基础的体恤民情也未能到位,进了葶花庄就该是这里的一份子,为何孤儿寡母只得靠偷盗维持生计,为何日日拳拳相向却无动于衷……
仅仅几个字,却让尤琛红了眼眶,他几乎近虔诚地祷告,“鄙人……我知,继续努力……”
“这才对,毕竟是尤老庄主亲自培养的继承人。”白衍轻松道,“既然如此,就把那个消息荣升为好消息。”
“你的事我已代为转告,他让我告诉你‘那天花开得艳,他走得急,庆幸你能记住他。’”
尤琛愣了会儿,回过神早已泣不成声,想上前握住白衍的手又觉得不太合适,一双微微抖动的手于空中上上下下,嘴里来来回回就那两个字,“……谢谢、谢谢。”
好在衙门人不多,也就欤、白衍、树、廿以及不知何时赶来的乙罢了,因此围观尤琛糗事的也只有五个,但好死不死,偏偏树也在其中,这下尤琛可就自求多福吧。
众人纷纷离开衙门,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此时正值晌午,出游觉得短,回住所又觉得长,索性干脆用个饭,然后在庄子内四处转转。
“我想去弄清楚几个问题。”吊在后面的欤忽然道。
“那住所见。”
“好。”
莫名其妙的对话把队伍分成了两队,一人领着廿和乙继续沿着这条路漫步走,另一人带着树折返衙门,待欤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后,白衍不露辞色道:“你离开时间过于长了。”
“绝无下次。”乙身体一僵,背后一凉。
“说什么呢。”白衍会心一笑,“只是有感而发,紧张什么。”
瞧着乙四处乱飘的眼神,白衍似乎笑得更开了,不自觉望着欤远去的方向,片刻转身而去,像是毅然决定了目的地那般,而廿只偷瞄一眼,就赶忙跟上去,继而乙亦步亦趋追了上来……
另一头,树也亦步亦趋追着欤,去哪里也不知道,只痴痴地跟着,平日里咋咋呼呼到对任何东西都要点评两句的人,此刻声不做气不出。
跟着欤穿过大街,走回衙门,迈进牢里,隔着一似有似无的铁牢和孤鹜面面相觑,良久听到欤开口赞叹,“天衣无缝。”
用于西闫和他那妾室的安危来互相牵制,再以受害者自居,混淆两件事的真相,把于西闫架到人们面前,使其受到最大程度的关注,引起公愤,达到转移的目的,若我们没来,这事或许就被一个人人称赞的大家闺秀,用她最为重要的清白所遮掩,那样于西闫照旧会被定罪,而另一件事就这么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是呀,可惜关键证人回来了。”孤鹜无奈道,欤并没有搭腔,而是问出来一连串使得树都目瞪口呆的问题。
“为何把书卖给白衍?第二次甚至于大批量。”
“他说了他很喜欢书。”
“你们说了什么?”
“日常琐碎小事而已。”
“你姨……那个犯人应该和你一样,身为魔族——他那个瘴气到底怎么回事?”
危及性命时,竟然没有大面积释放瘴气引起恐慌?要说这葶花庄大半居民可都是人类。
“被同化了吧,就像你说的,和我一样。”
欤停顿片刻,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这时自首?”
林家小姐精心设计了如此周密的计划,想来是不希望孤鹜承担责任的,但为何又双双选择放弃,一个坦白证物,一个毅然自首。
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孤鹜一脸释然与轻松,此刻的她好似忘记了身上拳打脚踢的疼痛以及初尝人事的惊恐,“孑然一身了。”
牢房里鸦雀无声,阴暗潮湿的四周不经意让树回想起售奴所里那暗无天日,一天一天又一天,永远到不了头。
“林小姐——林落霞,她拿走了那本《凡俗琐记》,就在不久前。”欤说完,自顾自离开,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这整个过程中,树一言不发,疑惑堆满脑袋。
再之后,欤找到尤琛,了解到孤鹜年纪小、认错态度良好以及些许内部不可抗力等诸多因素原因,已从绞刑改为杖刑一百、关押十载。
至此欤想知道的事情已然全部弄清,那就没必要再浪费时间,欤思索着,去街上?白衍他们或许已经回去了……只消片刻,他迈开腿大步流星向住所方向去,细瞧,这速度可比来时快上不少,至少需要树跑动起来,方才能跟上。
他们就着这速度在一小巷子里竞走一刻钟,待到树不知第几次云里雾里被撂在身后,他忍无可忍爆发了——骤然止步,冲前方吼:“你是晾了衣服还是火上架了菜!”
不出所料,欤为此番话语而停驻,沉思刹那,依旧一根筋回道:“没洗衣服,也没做饭。”
这可真是把树气笑了,谁有空没空关心你洗不洗衣服、吃没吃饭,他气势汹汹踏步到欤面前,也不做什么就干瞪着,欤秉持着和人说话,得要看着别人眼睛才有礼貌的原则,同样回看着树,下一秒,树却没了先前那番气势,直直移开视线,小声嘟囔:“怪不得你会被卖进来。”
声音其实很小,小到有人凑到树面前都不一定能听见,但对于欤来说,这声音震耳欲聋,在脑中思维连不上时,他下意识选择逃避——生搬硬套一个理由去岔开这个话题。
于是这天,树见到了落荒而逃的欤,这是第一次,也许还会有下一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内心那自卑感和愉悦感于此刻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原来,那个一直冷若冰霜的人也会有别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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