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略有兴致,开口道:“哦?陆小姐请言。”
护龙军新首领名唤李泽宇,此时呈上宝剑,方便陆望舒仔细查看。
此剑虽古,却保存完好,尚未有锈,质地极好,李泽宇不信陆望舒能唤出剑名。
陆望舒抿了抿唇,静下心来认真观察剑。
殿内极静,在坐官员不言一语,她忍不住捏紧了佛珠。
不多时陆望舒出言道:“此剑质地极佳,剑柄剑锋不失优雅,剑身有近期打磨的痕迹,料想是把古剑。”
陛下未曾想到她能有如此见解,频频点头。
“蛟分承影,雁落忘归,”陆望舒顿了顿,接着道:“此剑怕不是先朝名剑承影剑。”
大殿内寂静无声,陆望舒并不慌张,她铸剑多年,相信自己的判断。
“啪啪啪—”
陛下带头鼓起了掌,“好!不愧是陆氏之女,见解远超他人。不错,此剑正是承影剑。”
此言嘲讽的是谁,刘礼不可能听不出,脸色不大好,还是顺着陛下鼓掌。
在坐诸位一齐鼓掌。
陆望舒行了个礼,“陛下过奖,望舒只是略懂几分。”
李泽宇不信她一介女流能懂剑术,只觉得她运气极好,只是拍手道:“陆小姐猜想极其正确。”
他语气中的轻视,在坐诸位听的一清二楚。
似乎女子本该无能。
陆望舒脸霎时白了几分。
碍于沈既白的情面,未有人多言。
但这些人只不过是碍于八王爷的地位,并非出自尊重她。
自朝堂至平民,女性处境何其艰难。
为官开铺皆是少数,还要被世人多加议论。
陆望舒不知晓为何均为人,男人能上战场为官,女人却要委身小家终日刺绣。
她抿唇无声捏紧佛珠。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望舒的紧绷,沈既白递了杯茶给她无言安抚。
周遭寂静,茶杯与木桌碰撞发出的声响清晰。
沈既白拿起方才李泽宇放在桌上方便陆望舒观察的剑把玩,半晌放下言:“望舒略懂铸剑之术,既她说此剑是古剑承影剑那断然不会有错。”他勾了勾唇,看不出真实情绪,淡淡道:“李大人可要好好保管。”
八王爷阴晴不定,城府极深,因着先前立下战功,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
李泽宇放下姿态,接过剑,“多谢王爷提醒。”
沈既白淡笑不语,抬手指了指陆望舒身前的的茶杯,“望舒的茶怕是凉了,烦请李大人倒杯热茶。”
李泽宇尚未动,倒是陛下鼓了鼓掌,“好!看来皇弟与陆小姐感情甚好,朕很是宽慰。”他侧过脸去看还未动的李泽宇:“李爱卿,速速给陆小姐倒杯热茶。”
李泽宇这才有了动作,缓缓给陆望舒倒了杯茶。
热气腾腾中,陆望舒缓缓行了个礼,“多谢李大人。”
这世道就是这样,他不过是屈服给了地位和权利,从未在心中有任何改观。
陆望舒捏紧佛珠,发誓定要变得更强。
她低垂着眸子,对后面的表演并不感兴趣。
沈既白越想越不高兴,席间瞥了李泽宇好几眼。
李泽宇方才上任不久,早先听过许多八王爷的传闻,生怕惹恼他。
战战兢兢熬过宴席。
他的担心太过多余,沈既白顶多觉得他有几分不顺眼,除此之外并无多余想法。
待到宴席结束,陛下并未有散场的想法。
宫人齐聚共放孔明灯。
皇帝站在高高的看台上,太监拿着内务府精心制作的孔明灯候在身侧,宫女手拿毛笔和砚台也候着。
待吉时到,圣上提笔,在孔明灯上写“国泰民安”。
四个字写的龙飞凤舞。
烛火点燃,悠悠然飘向天空,将祝福带到更远的地方。
在场诸位一齐跪倒,赞叹陛下仁德。
待礼毕,陛下一言,众人散去。
沈既白不知从哪位宫人手中拿了个孔明灯,将陆望舒引到偏僻处,借花献佛。
陆望舒没想到沈既白会给她拿个孔明灯。
沈既白自幼便与寻常孩童不一样,他自认成熟,从不愿玩这些孩童喜欢的。
陆望舒只记得那一年上元节阿爹把他接到将军府。
奶娘手巧做了好些个孔明灯,阿爹送了许多到慈幼局,还剩下些许。
那时候家中孩童不多,大多数都是陆望舒想。
她不爱开口讨要,只是在陆川竹的反复邀请下点了点头,勉强同意。
陆川竹在两个老成的孩子面前反倒像个老顽童,拿着笔墨问两个孩子有什么愿望。
陆望舒还好,接过笔认认真真地写。
沈既白却怎么都不愿。
那时陆望舒方才上学堂,连自己名字都写的七扭八拗,反倒写了沈既白的名字。
还未等沈既白反应过来,印着小丑字的孔明灯就被陆望舒放飞了。
沈既白有些气恼地看着她。
陆川竹放声大笑,揉了揉陆望舒的脑袋耐心地问:“为什么写阿白哥哥的名字?”
陆望舒那时候已经开始拿佛珠了,她捏了捏佛珠,头一次当着沈既白的面只字佛没提,“我希望阿白哥哥得偿所愿。”
那时候沈既白别过脑袋,耳尖泛红,他决定原谅陆望舒把他的名字写的乱七八糟。
此时沈既白递过毛笔,沉声问:“望舒可有什么愿望?”
陆望舒摇了摇头,接过毛笔在孔明灯上写下“沈既白”三个字。
她的字早就不再歪忸,人也摆脱了几分稚气。
陆望舒声音低垂着,“望舒现如今已失去至亲,又何谈愿景。”紧接着她抬眸看向沈既白。
沈既白身材高大,陆望舒需仰起头才能看清他。
她仰起头歪头一笑,“只希望阿白哥哥得偿所愿。”
沈既白心里一颤,还未等他再做出反应,陆望舒已经笑着将孔明灯放飞了。
她的字陆川竹特意让她练过,几个字早就写得不再歪歪扭扭,刚劲又有力。
沈既白一直无言,待到起了风,唤来侍女拿来披风,要给陆望舒披上。
陆望舒婉言拒绝,“王爷,我不冷。”
沈既白不听,强硬地给她披上。
周围僻静,无人敢来搅扰八王爷。
沈既白开口问:“你何时通晓了铸剑之法?”
印象中陆望舒自幼便对此不感兴趣,终日拿着佛珠。
方才维护的话不过是他随口胡编的。
头扬了许久,脖颈发酸,陆望舒垂下头道:“阿爹对铸剑之术甚为感兴趣,我耳濡目染学会了些许,只是并不精通。”
沈既白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陆望舒却抬头望了望天空,今夜雾蒙蒙地,并没有月亮,她叹了口气,状似不经意地说:“阿爹此生唯一心愿便是边境安稳后,功成身退,开一铸剑铺,度过余生,只可惜尚未能如愿。”
沈既白略有些无措,不知如何。
幸好陆望舒并未给他多言的机会,仰头与他对视,恳求道:“王爷可否让我替父如愿。”
她的眸子是黑灰色,明亮又干净,此刻似乎泛着水汽。
似乎若是不答应她便会哭出来。
鬼使神差的,沈既白点了点头,“此事本王会处理,你便安心等着消息。”
沈既白告诉自己,只不过是开个小铺子,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
别说是陆望舒提,就算是一直跟着他的侍卫提,他都会答应。
但是看到陆望舒眸子弯弯,还是忍不住赞叹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好不容易等到了结束,马车载着二人归府。
时辰到了,一路上并不热闹。
路上刚巧遇到一对小夫妻推着没卖完的花灯。
沈既白想起,年幼时陆川竹总会亲自给陆望舒做生肖形状的灯。
他能想到,陆望舒自然也能想到,低垂着眸子捏了捏佛珠。
鬼使神差地,沈既白唤车夫停下了马车。
他下车出声拦住了小夫妻,“二位,请问这花灯怎么卖。”
丈夫比了个手势道:“十五文一个。”
沈既白想起陆望舒似乎是兔年生的,“可有兔子形的灯?”
那丈夫有些为难,倒是妻子出声道:“郎君可是买给心上人的?”
沈既白摇了摇,如实道:“哄一友人,还请夫人行行好。”
那妻子是过来人,闻言笑了笑,递出灯笼,“我与郎君已是老夫老妻,这灯笼便赠与这位公子吧。望公子早日认清心意。”
沈既白并未在意她的言外之意,递了一锭银子,“多谢夫人。”
小夫妻俩想拒绝,沈既白却运轻功,拿着兔灯上了马车。
陆望舒未曾料到他下车竟为这事,拿着兔灯有些感动。
那兔灯做工精致,比阿爹做的还要好。
阿爹一个武将并不擅长手工活,是跟着奶娘学的,早先送的兔子奇丑无比只能勉强看出些形来。
想到阿爹,陆望舒忍不住眼眶红了红,出声道谢:“多谢王爷。”
沈既白没应声,只觉得她确实像极了兔子。
回到府中已经很晚了,府上只留了几盏灯。
心言还未睡,在房间内等她。
似乎算准了她此时会回来,心言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圆过来。
兔灯被心言挂起起,热气腾腾中,陆望舒吩咐道:“送一碗给王爷吧。”
府上没剩几个丫头,心言煮好送去时,沈既白正在房内看书。
心言端着冒热气的汤圆,“王爷,小姐让我送碗汤圆过来。”
沈既白本不爱吃汤圆,却也不想辜负陆望舒一番心意,只道:“放那吧。”
完成任务心言便退下了。
许是今日宴会,他吃的并不多,汤圆香味传来,书便是看不下去了。
沈既白放下书,趁热咬了一口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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