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如果说感谢老神仙这件事,那的确是自己在遮遮掩掩;但要是说那天许了什么愿的话,也当真只在后祠殿的灶神面前求了求。
不是不相信月老的能力,相较起神明轻轻点拨祝福,徒手去捂石头更有成就感一些。
在这一点上,自己比月老更有发言权。
用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一腔盛勇,硬生生捂了这人六年。
兜兜转转,来了又散。
这算是不敬神明的惩罚吗?
...
悬挂在枝顶的铜铃拴坠着纸片,在身边里嘤嘤叮叮地舞风奏乐个没完,朴晚回过神绕过香鼎灰炉打哈哈:“都什么跟什么呀...你这边完事的话,我要去后面灶神那儿走一圈儿。”
她当年求了个事业圆满,那现在算是如愿,还是不如愿呢?
爬上去又掉下来,定是中间哪个节骨眼儿上惹了神明不开心。
要么也可能是灶神换任,自己一直没来,白白讨了个不合缘。
总归要进去看看。
“你说灶神漂洋过海去庇佑我,肯定得好辛苦吧?”朴晚站在后祠殿门前,却迟迟没有迈开跨槛的腿。
“嗯?”
她突然抬起头,眼神清澈:“那我是不是要趁没人的时候,给他磕三个大响头啊?”
“你可别,怪吓人的。”配着一声轻笑,两人跨步进殿拜了几拜,临行时候朴晚停步片刻,又折返回去悃诚至恳地鞠了个九十度的大躬。
路过纪念品小堂,迎着缭绕的青烟两人也进去多走了一圈。
“要不要来根手绳?”
“嗯...不想要,那时候刚带上就断了。”朴晚扯了扯袖子,气呼呼地念叨旧事:“再说了明天我在后厨,手上不能戴东西。”
“那就戴脚上。”
程莫霄回身扫码付了两根线绳,递来其中一只,拢发欲俯身:“要我帮忙吗?”
“啊,不用,不用了...我上车自己弄就好。”
缠在踝上,藏在车里,说给旧事听。
两个人,又多共享一个秘密。
“话说回来,你晚上... 嗯,一般都吃什么啊?”
能问出这句话,完全是因为自己很少参与所谓的晚餐。
要么是被厨房的收尾工作无限制的压着时间,要么就是被第二天的备齐料品催着进度,好像从前的时候,连完整落日都没一起见过几回。
只有白晃晃的厨房炽灯下,被烘烤到沸腾的迟滞脑子,携着被油烟熏呛到昏胀的声声应单,一股脑儿全插在结束工作的高压水管喷枪头上,理着墙缝的边边角角,冲走重复的一天又一天。
“需要应酬的时候就出去,自己的话,随便应付一下就行。”安全带插进锁孔的咔哒声外,无缝衔接了发动机轰鸣的震响,淹灭话音。
“那你今晚想吃什么啊?”
程莫霄扶着方向盘,笑得突然:“到底你是主厨还是我是主厨?菜单不应该是你决定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
身旁这位也太挑食了...
“鳌虾肉配美式酱行不行?”朴晚拿过上次用过的养生壶,试探询问。
“不要。”
“那Pita要不要吃?”又拎出一只深口锅。
“不要。”
再翻出一口小平盘:“啤酒烤鸡呢?”
“不要。”
从沙发里传出来的‘不要’一遍遍蹉磨着朴晚的耐心,她折腾出购物袋里的食材挨个码在台面上做排列组合,襟着鼻子:“红酒炖牛肉,柠檬蒜鸡,白酒奶油三文鱼,茄鸭,烤羊腿,还是说你想要冷餐主食...总能选一个吧?”
“那就选第一个吧?”沙发里的人站起身,又坐在岛台前,笑言卖乖:“全部葱头都不要。”
“第一个?是什么啊?”说了一大堆,朴晚自己都不记得起初的选项是什么。
只看见那人头也没抬地摸出手机,喃喃:“好像是什么虾的...”
站定撑着胳膊,朴晚深呼吸强忍怒气:“美式酱鳌虾肉?”
“嗯,好像是这个。”
坐着那位轻触屏幕,手机锁屏还是最原始的系统壁纸;程莫霄有个习惯,她不用自定义壁纸,不论是手机还是电脑,桌面壁纸总是保持着购买时的原始模样。
这习惯一直保持到今天,还没变。
“酱里有葱头。”朴晚向上扯着袖子,随后抠弄弄脖领,在意识到脖颈上没戴内领巾后放手忿忿:“我会处理的很碎很碎,吊个油而已,没法去,也没得讲。”
“行吧,那别让我看到就行。”
“哈?你连嫩姜生姜都分不清,还能认出来葱头屑?”她没好气地绕路柠檬树,摘下两颗柠檬果又紧踢着拖鞋回厨房。
主厨回家不做饭是有原因的。
任何程度的烹饪,都堪比加班。
而对付这种挑食选手,精神创伤更算工伤。
程莫霄,一直都是这么挑食。
从前是,现在还是。
起手处理姜茶,柠檬切片,姜末碾碎入袋,先在不着油水的锅底烫炒两翻,紧接着丢进养生壶同柠檬一并烧制;要不是天色渐晚,还能扔份茶包进去,反正煮制方式很是自由。
嫩姜不如生姜辛口,也没有表皮纤维的粗涩,配着略酸的柠檬,入口暖暖的,不会让人抗拒。
不过呢,也因人而异。
这位玩手机的程馆长只抿了一下,就皱眉弄眼,呲着牙不再抬杯。
真难伺候。
朴晚翻着白眼,倒吸着凉气回了厨房。
成天对着锅具和灶火,很难保持住好脾气,好像火气都是被腾升的热催赶着瞬间膨胀放大,呆在后厨的时候是这样,在住处这种心情更是明显。
那时两人的出租屋排烟系统极差,做不了气味太过浓郁的菜品;然而大多吊汁需要的碎葱蒜料会四溅油气,屋子小,盈得室内都是菜气。
印象里那是个不用上班的周一,程莫霄难得有想吃的东西,备齐用料,趁着那人还在回程通勤的空档,自己在拥挤狭小的厨房空间,边拼命通风,边处理晚餐。
只记得程莫霄进门念叨了一句:“好重的葱头味。”
原来她分的出来葱头味。
接着就是自己对着锅自顾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好像最后还丢下了一句:“爱吃不吃...”
不知道怎么回事,后厨那一套任谁都要吼两句的怪毛病,她居然没控制住自己,让那副嘴脸在程莫霄面前出丑出了个淋漓尽致。
那句话,腾的一下就把自己引爆了。
事已好久,现在想来突然有点儿后悔。
...
朴晚左右扭了扭脖子,从止不住的回忆里抽身,平缓心情,转身从冰箱里端出刚放进去的半只鸡。
不喝姜茶的话,鸡汤也能暖暖身子吧?
肉汤鲜醇,鳌虾肥嫩,配着以胡萝卜和番茄为主制作的佐虾酱,鲜香更甚;凉木瓜清口脆爽,混着羊奶酪和沙拉菜一起,去腻解腥,很是餍足。
黑皮诺酿品芳香馥郁,加上层层递进的莓果香混杂着陈年木桶气,酒体厚重饱满,入口不涩,单宁也恰到好处,结构完美均衡了菜品。
当年处理晚餐时的窘促,现在已经足够用经验弥补上了。
只是隔了这么多年空白,依然是各存脾气。
她气她的,她挑她的。
...
洗碗机在壁橱下方任劳任怨,沙发上端坐的一位在机器震鸣中先开了口:“你这儿有我能穿的衣服吗,明天总不能穿身上这件去上班。”
衣服穿了两天,再多一天着实说不过去了。
朴晚踢踢踏踏地又领人进了卧室,敞开衣柜门东翻西看。
她从衣架上挑拣出来套低调内敛的基础款,由于自己只比程莫霄矮一点,骨架也小不到哪里去,所以两人衣服互穿完全没问题。
不过斜在身后的程莫霄掠过她的肩膀,取了另外一件有点繁复样式的衬衫,薄纱材质,缝缀中世纪风的暗金衬扣,平添贵气。
脱掉身上的针织打底,又当着朴晚的面又换上了手中那件。
不得不说这人真是个老天赏饭吃的衣服架子,光是面料垂坠,剪裁合贴这两项,就足够把她衬得矜贵。
程莫霄的关键词,要么显贵,要么高级。
要么就是靠那张寡淡的脸招蜂引蝶。
不过像她这种花,到头来只会吸引自己这种撞到满头是包的笨蝶...
“那,那你穿这个吧,裤子要我帮你找吗?”
“好。”
朴晚咬住唇角,翻着衣柜隔层拽出来一件,身后的人又伸手扯了另一条。
“这个吧,不用再找了,我平常不穿你手里的那种。”
“哦,哦行...”
明明有选项,还非要别人来找,自己上哪儿知道穿不穿什么衣服去?要什么直接来拿不就好了?
程馆长,心思还是那么难猜,弯弯绕绕,像个迷宫。
但这满腹牢骚之下,暗涌炽潮。
似乎有另一股声浪悄悄压覆住周围那些失谐的震响;像是不纯粹的心跳,越来越噪,愈激愈紧,随后倏地一下又慢下来。
急急缓缓的节奏挤满整一间,绕着,燥着,吵着,闹着,踏着律动把自己径直推向迷宫终点。
眼前的人,斜立在出口的强光里。
“你觉得我身上这件如何?”懒嗓轻轻。
朴晚一时间词穷,只觉得迎面这位。
好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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