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一来二去,回避了最开始问出口的话题。
她和韩鸥暂时还未熟到知心着意的地步,先前的话题不捡也罢。
是...吵架吗?
不是,这是单方面决裂了。
在生日这天,送来一份无处发泄的大礼。
只是被昨晚的意外插曲折腾够呛,完全忘了生日这回事。
朴晚对给自己庆生这种事一向兴致缺缺。
想起来的话,就凑合庆祝下;想不起来的话,工作日也好,休息日也好,都是无比普通的一天。
所以当江芥发来消息时,朴晚在屏幕前顿了半秒:「今晚去哪庆生?」
具体去哪儿庆生,她也没头绪。
最后在对话框那头强烈的要求下,带上蛋糕,带上碟片和投影设备,去朴晚家沙发上过。
美其名曰是体谅伤员,不宜过多活动加重伤势,干脆打双人沙发游戏。
今早刚到的新碟。
诚意满满。
可朴晚全然没有过生日的想法,她还在上午的事情上怄气。
气不过,全拉黑;拉黑不解气,还对着提示显示未知的来电号码全部按了拒绝接听。
八成都是程馆长打来的。
完全不想理。
她逃去江芥公司里捱坐了一下午消磨时间,中途还参与旁听了个全程拽行业黑话的报告会;两人赶着下班收拾出一纸箱设备,检查了好几遍才启程打道回府。
倒也说不上什么生日的仪式感,她就是想单纯找点事做,从烦心事里舒缓神经。
天违人愿。
熟悉的皮卡还是出现在楼下,身宽体胖,亮蓝上覆着余晖。
把颜色沾染得不伦不类。
朴晚在车库就买了一个位置,江芥的车只好紧贴着皮卡身后缓缓落停。
“诶?前头这车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弹开安全带,江芥忽然开口。
朴晚顺势装傻充愣,下车一顿一跳又把问题阴阳怪气地抛回去:“什么哪儿见过?这货车哪儿见不着...”
前车的司机似是瞧见了下车的二人,也扒开门下车款步;着身单薄,神色尽显疲态,然她仍旧极力揉出一个笑容。
亲和的肌肉记忆。
朴晚却很轻易地读到,潜藏在上勾唇角里的一瞬欲言又止。
该说这人故意浅露心思,还是不经意间真情流露呢?
她看不出来,反正和上午来店里找人时的表情没什么区别...
切!才不要在意,那时的气都还在肚子里没消完呢!朴晚故作姿态地努努嘴,又凑着江芥,镇定地撑快了两步。
“阿芥...等等我,走不快。”她挑着尾调,别错开程莫霄,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柔声唤道。
这声轻唤听得江芥也跟着动作欠了两帧,顿住半秒没摸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俩总是合拍。
从小到大都是。
锁着同样的眼神频率,江芥自然品出了字里行间那点儿「演」的成分,尽管她走得不快,还是出于配合,将步幅放缓了些。
身后这个高个子面熟,见过几次,每次见都是围着朴晚转,更何况手里也拎着个蛋糕。
这回就算朴晚再怎么死鸭子嘴硬,今晚也能知道这人是谁了吧?
藏这么严实...
再加上刚才那一两句,老友明显在耍脾气。
什么嘛...
一部电梯,两份蛋糕,三人同乘,到八楼。
抵达楼层时却只有程莫霄没有跨进屋,停在了房门外。
“不进来吗?”江芥不经意地抛下一个问句,甩开鞋子。
程莫霄闭口不应,将视线不受控制般投去了朴晚那里,浅浅淡淡,像在等一个答案。
你看吧,你看吧...
江芥没有多说,顶着一副似是而非的看透表情抱起箱子先钻进客厅,着手开始组装投影和游戏机。
只剩下两人在玄关处不尴不尬地僵持。
眼下拘束的不只是门外那位,还有门内这位出门只需要穿单只鞋子的朴主厨,今天套了靴,杵在原地解不下来。
程莫霄目光垂顿,递过手里的蛋糕随即弓下身子,屈膝托住脚扯下鞋,许是鞋袜间摩擦力大了些,袜子也被夹扯的朝前空窜了一节,她又规整着向脚踝拽了拽。
“好了。”起身时语间淡然,声线优雅,显得尤不在意。
朴晚悄悄蜷了蜷足尖,咳嗓给自己踅摸了个台阶,转身道:“来都来了,也别在门口,一起进来吧...”
来都来了。
人们总喜欢含蓄表达,把一切情绪藏在顺水推船里。
朴晚也不例外。
脚踝受伤不需要穿拖鞋,她只翻了两双相同图案的分了出去,确认门锁阖严,才支着撑杖进到屋内。
习惯了以往空荡荡的客厅,现在忽然人比家具还多,朴晚一时间有点儿不习惯。
“朴主厨。”虚音一复往常的泠清:“用药了吗?”
问得模棱两可,唤得若即若离,像是故意挑拨自己情绪那样,短短几个音,居然可以被意译成无数种文字。
“用了...”朴晚被这人开口惹得微生恼意,随口搪塞。
只见程莫霄放下手中的外套,神色稳静地拨出安放在盆栽后面的叶片喷雾,蹲在地上慢慢拆塑封包装。
细碎的塑料声霎时被扩放得无限大,像是每一个动作都故意让褶皱发出声音,江芥也跟着不由停了手里的调试,抬眼盯着那人带笑的面容。
瞧不出的心绪,全都藏在轻抿的嘴角里。
她随即又看向朴晚,企图从旁挖掘出份答案。
朴晚站在身后没奈何地耸肩挑眉,悄悄用唇形传达出「生气了」的内容。
这怎么读出来的?
不是在笑...
叩门声在此时响起。
屋主早就卸了这屋子的门铃,江芥爬起来应声,门外是她出门时点的快餐外送,骑手伸着胳膊递来三四盒披萨和一大堆小食饮品。
转手被她摊在了岛台桌上,随意发配。
“你们自助呀!我买了好多...不够再加。”一副在公司分发下午茶的气势,趿拉着拖鞋浅拉上一层窗帘,回身栽坐地上。
在老友家,席地想坐就坐,想躺就躺,江芥从来不和朴晚讲究这方面的礼节;只是今天多了个生面孔,她忍不住就四处扫探,小小顾及下另外那位瘦高身影。
更何况,人家长得客气。
客气到有些讳莫高深,不显山不露水,藏了很多似的。
再配上朴晚假模假式的态度...江芥举手向后按开了遥控器。
都什么嘛...
这个品牌的投影仪效果甚好,对光线明暗程度要求不苛刻,只欠一层窗帘就足够看清画面,很是清晰。
尽管如此,运行起来还是有些精密机器一贯的细碎嗡鸣,配着龟速的加载爬条,让人陡然生了股烦躁劲儿。
朴晚拎了几瓶酒和器具一并,也跟着费力坐下。
两人堆坐在沙发前,一人独剩在岛台边。
好生诡异的三人晚餐。
进度条加载仍旧龟速,只差一点。
“她谁啊?”江芥悄声,眼尾的笑意多了几分玩味。
朴晚语气似有认命般的无奈:“呃,我前妻...”
加载完成,倏尔变换连载画面,配合着突如其来的开屏动画,扩音器也同步涌出无数欢呼和烟花爆鸣声。
“呜呼——!”
影像明亮,巧到不能再巧。
江芥没有再问第二遍,直视着影像介绍摆弄手柄;轻快的鼓点节奏下,朴晚却瞥见程馆长悄悄把视线撇到一侧去。
听到了吗?还是在想什么?
握着的手柄突然也跟着震个不停,随后是一阵教学完成的欢呼掌声,画面烟花四起。
激昂的架势,倒是莫名给自己打气。
没错,就是前妻,她今天就是铁了心要和程莫霄闹掰的!
要做个铁石心肠,又媚气横生的蛇蝎女人。
想到这,朴晚背不由得挺直了些,抬手拢了拢恣意在肩头的弧度,没再分心去关注第三个人的动向。
双人游戏很考验配合默契。
有了通关的时间限制,同步率成了她俩互相数落次数最高的话题。
“你在这里要起跳...”
“赶紧破墙去拿星星...”
“诶?你人掉哪儿去了?前面...”
“...”
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两个缠在一起的打诨,赶着游戏角色磕磕绊绊跑到终点线时出现的结算画面,江芥又听见身旁开口。
“阿芥,江总~”朴晚呢喃唤着,那名字的字音被含在喉间,尾音稍颤,暧昧极了。
“帮我去倒杯水嘛,口渴。”
不知不觉间面前几只酒瓶已经见底。
对另外那位无动于衷,甚至都不介绍一下叫什么名字,偏生却要这么亲昵地叫自己。
还在演吗?演出一副字里行间亲密,行为却要保持距离的可疑戏码?
演给那位前妻姐看?
“好。”江芥弯了弯眼眸,撑着胳膊站起了身。
“我叫江芥,朴晚的...”江芥介绍的声音不大,藏在不断循环的结算欢呼声里,很是不起眼。
“朋友。”盯着程莫霄的反应,又说。
不强调任何一个字音,平铺直叙地述完关系,转手拿了个杯子接水。
“不好意思呀。”她又几不可见地抬了抬杯,笑着把立场夹在动作里,不再做言明。
江芥捕捉到了稳坐岛台旁侧那位温雅自持的观众,眼神倏然带了几分审度。
炽灼又直白。
就是敛藏得慢了些。
“我姓程,是...”对方话音稍顿,随即一改口径,云淡风轻地又接着。
“没什么,叫我程莫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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