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齐王

“我们回家。”

“回家”,陆瑜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他于岐山的巉岩林穴间经历漫长而孤独的岁月,多蒙大将军收留,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家”。

——姑且随镇北王的金口,算作是“家”。

红日西坠,斜阳正浓。

怀抱美人归府,李瑾一脸的春风得意。

咱大帅英武逼人威风凛凛,陆公子气质脱俗白衣翩翩,不愧是美人配英雄。

秦平瞧着奔驰骏马上的一双人影,怎么看怎么登对,情不自禁地哼起了小曲。

曲子有些耳熟,旋律欢快动感兼具异域风情,赵大勇蓦地想起来哼得是昨日红萼楼的胡姬跳舞时的配乐。

“你倒是脑瓜子灵,听一遍就记住了。”

赵大勇习惯性地斗嘴,“欸,我说你该不会是惦记上人家了吧?”

“谁惦记了?你他娘的才惦记呢!”

秦平立刻粗鲁地回怼,心中暗暗吃惊,同伴的打趣非为虚言,是他嘴硬罢了。

赵大勇没去细品这句话里的掩饰成分,遥望前方觉得大帅今儿下午……

不对,是和陆公子共进午餐开始起的心情都格外舒畅。

那小白脸长得漂亮,脾气好嘴巴甜,的确挺招人喜欢。

反正他没见大帅跟谁这么亲近过,哪怕是多年故交倪渊倪将军也没到这份上。

“小白脸”渐渐适应了骑马,适应了由某人宝贝似的牢牢护着,唯恨路程太短,尚未享受够这同乘的美妙滋味,已经在夜幕降临前到达王府。

赵大勇体力好,背着沉重的乾元弓也比秦平走得快,瞅着追风停在台阶前,一溜快跑去叩响大门。

镇北王依旧抢先跃下,小心翼翼地搀扶搂了一路的小美人下马。

“我……”

李瑾的大手伸过来不容拒绝,陆瑜默默把后面“自己能行”生生咽了回去,顺从地任凭李大将军殷勤“服侍”。

开门的是宋成康,他佝偻着背立于门边,深深怀疑自己老眼昏花辨物不清。

堂堂玄武军主帅、京中人送绰号“铁面王”的少王爷,数年来跃马横刀、纵横疆场的大梁战神,何曾为他人屈膝折腰?

这小子到府上不足一天的工夫,竟有这样大的本事?

宋伯怀着审视的意味,重新端详中午“空降”的陆公子。

傍晚昏黄的光线打在一副绝美的容颜上,以挺翘的鼻梁为分界线,形成半明半昧的精巧构图,明暗对比中少年的五官越发俏丽生动,眼角眉梢仿佛堆叠无限风情;而他的肌肤几乎白到发光,简直是一尊晶莹透亮的白玉雕像。

美轮美奂,不似真人。

宋伯不通诗书,闲来爱在勾栏瓦舍听话本戏文,诸如“周幽王烽火戏诸侯”“赵飞燕惑乱后宫”……

一个异常危险的词汇突然劈空划过:红颜祸水。

此人来路不明非同一般,饱经沧桑的老管家躲在暗处悄悄摇了摇头。

李瑾与陆瑜并肩踏进王府,银甲素衫相互映衬,一文一武刚柔相济,端的是天造地设一对璧人。

这档口本不该叨扰败兴,然而眼下有要事禀告,宋成康不得不拖着老迈的身躯走过去。

“王爷!”

口吻郑重必有内情,李瑾收住脚步,神色从容淡定,“何事?”

宋伯早年曾娶过一房妻子,她怀胎十月不幸于临盆之际死于难产,此后未再续弦多年鳏居。

艰苦生活在他的额头刻下一条条沟壑,这下那些纹路皱得更深,老人为难地答道:“齐王殿下……来了。”

李瑾浓眉一蹙。

他一贯厌恶拉帮结派无心争权夺利,返京两年来未选择任何一边站队,太子与齐王的党争愈演愈烈,两方俱试图拉拢大名鼎鼎、兵权在握的玄武军主帅,尤以缺乏军方势力支持的齐王那边为甚。

太子毕竟稳坐东宫倨傲惯了,接连被拒几次也就知难而退;齐王则无惧碰钉子决意死磕到底,隔三岔五以各种名目派人送帖子,他本人纡尊降贵驾临这座老旧府邸却是破天荒第一遭。

“说了王爷不在,齐王他、他……执意要等您……”

宋伯犹在结结巴巴地解释,镇北王挥手截断,“来多久了?”

齐王母子一度圣眷优渥风头无两,李瑄大有取代太子之势;当年太子前脚下放至吏部“锻炼”,母亲萧贵妃夜里马上吹枕边风,后脚加塞李瑄进父亲萧致诚主管的礼部“学习”。

孰料风水轮流转,前不久一纸奏章送达天听,状告礼部仪制司主事蔡泽收受宛人贿赂,这拔高了是里通外国的大罪,惹得龙颜震怒责令彻查,吓得萧尚书连夜递折子替自个及外孙撇清关系,同时雷厉风行地将蔡泽革职察看。

结果查出蔡泽确实受贿,但并非通敌,是收了银子没办成事,行贿的一恼火捅了出来,被别有用心之人揪住辫子大作文章。

人人皆知礼部的那二位是背景雄厚的皇亲国戚,大家睁一眼闭一只眼,惩罚了犯错的蔡泽,原可不作深究;而萧妃失宠连带一家子御前失爱,皇帝朱笔判处萧致诚罚俸半年、李瑄罚俸三个月以示训诫。

罚几个钱对他们而言不痛不痒,难堪的是隆兴帝此举无异于啪啪打脸,狠狠削了齐王一党的面子。

所以李瑄急于加重砝码稳固地位,放下身段亲自登门,不失为能屈能伸的大丈夫。

下人不可能拦得住一位和主子平起平坐的王爷,何况那是圣上的亲儿子。

宋伯觑着少爷没怪罪下来,松了一口气,“申时初到的。”

枯等了一两个时辰,倒是耐得住性子。

镇北王沉声吩咐赵大勇,“你带陆公子去厢房休息。”

书房和预备下的西厢房是一条线路,赵大勇恰好顺道送陆瑜,再去书房放置弓箭。

赵大勇领命,“是。”

李瑾轻轻拍了拍小美人的肩膀,陆瑜明白将军得去招待贵客,乖乖地随亲兵离去。

镇北王的目光恋恋不舍地黏着那苗条纤长的白色身影,宋伯在一旁哀叹,老了老了。

怎么没早看出来陆公子是个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李瑾一直目送“小妖精”于转角处消失,这才整了整甲衣的领衿,“孤去会会齐王。”

客厅的两扇雕花木门虚掩着,一名黑色劲装打扮的青年男子守在门外,机敏地发现模糊天色中两条影子大步移来,领先之人肩宽背阔身形高大,器宇轩昂走路带风,与长期养尊处优、正闲坐里边翘脚饮茶的那位主子截然不同。

黑衣青年不敢怠慢,推开大门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待得来者靠近,一股凌厉刚劲的气势扑面而来,忙弓腰行礼:“参见王爷!”

他是齐王的亲信侍卫段青松,李瑾稍一颔首迈入厅堂。

秦平打算跟上,被段青松强行拦住,“请留步。”

这话说得客客气气,动作却非常霸道,秦平顿时火冒三丈,“这里是镇北王府,你小子凭什么拦我?”

他欲推开拦路的爪牙,哪晓得段青松脚下像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齐王听见动静,放下高高架着的二郎腿大喝:“青松,休得放肆!”

“是。”

段青松闻言松手闪避,齐王慢悠悠地起身,架势拿捏得十足,向排行老大的堂兄略一拱手,“大哥!今日李瑄不请自来,打扰了!”

李瑄素以口齿伶俐善于交际而著称,他满面堆笑,“我这侍卫性子鲁莽不懂规矩,还望大哥海涵。”

话毕收起笑容转头训斥:“愣着干嘛,还不快赔罪?”

段青松“啪”地单膝下跪抱拳,“小人段青松冲撞了王爷,求王爷恕罪。”

这是借题发挥唱双簧呢。

镇北王虚虚一抬手,坐上大厅中央的太师椅,指着客位的椅子,“三弟,坐。”

语气淡漠几无温度,“铁面王”名不虚传。

不过这算是给面子了,李瑄腹诽着复又落座,段青松再三拜谢后迅速退至齐王身侧。

李瑾不由瞟了陌生侍卫一眼。

——双目精光四射,太阳穴微微隆起,下盘稳固反应灵活,是个武艺高强的练家子。

自古武林与庙堂互不干涉各成一统,江湖人士均以勾连、攀附朝廷权贵为耻;他的外祖父林天明是璇玑剑宗掌门,母亲林琼华亦是年少成名的女侠,当初因为嫁入皇室险些和林天明闹得父女决裂,使得璇玑一派至今在江湖上颇受诟病。

这姓段的甘愿替齐王卖命,殊为蹊跷。

室内烛火通明,李瑾按下浮起的好奇心,细细打量不远处的堂弟。

这几个弟弟个个芝兰玉树,论样貌不分伯仲,唯独李瑄活脱脱是年轻版的隆兴皇帝,且吸收了父母的优点,生得更为俊美风流,难怪叔父最宠爱这个二儿子。

一名家丁趁空端来两杯热茶,李瑄笑眯眯地打趣:“大哥,您这府上怎么连个侍女也没有?赶明儿我挑几个长得漂亮又会伺候人的给您送过来!”

秦平心里打了个突,谁敢在大帅面前这般嬉皮笑脸?

镇北王的眼角凛然一扫,不怒自威,李瑄震慑之下尴尬地圆场,“大哥若是不喜欢……那就算了。”

外边黑透了,到饭点不便赶客,李瑾朝亲兵一招手,秦平会意上前,他附耳交待命厨房做一份清淡素斋送进陆瑜房里,然后另设一桌宴席款待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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