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任昭,你就说有没有搞头嘛!任昭你说句话啊!”

“……免谈。” 任昭面如死灰地坐在电脑前,剪辑视频的手机械地移动着。桌上手机开着免提,合伙人的喋喋不休像是远处的噪音。

“怎么不行?现在直播带货要的就是博眼球!创新!只要你我以假乱真,爆点满满,还用愁流量吗?”

“人家都是模仿情侣夫妻吵架,”任昭焦头烂额,“我们两个男的演什么?”

“这有什么!谁说兄弟不能吵架撕逼了?谁规定的!就算直播桃源结义,也不是没有搞头……”

合伙人嗓门大得不像话,声音拳头一样砸在他心口。任昭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手一抖把通话挂断了。

他撑在桌上,头晕眼花,胸口发麻。浑身血管都在砰砰跳动,还有点反胃的迹象。

自己得休息了——白天跑外卖,晚上摆摊炒河粉,回来还得弹吉他剪视频。剪辑他是新手上路,干了一会觉得这互联网不玩也罢!

他坚强地让自己站起来,去洗了把脸回房。拿起手机,聒噪的合伙人还在疯狂输出直播巧思,他随意地上下翻了翻,身体缓过来一点,思绪也清明许多。

也不是没有搞头,至少比弹吉他有前途。就是抛头露脸还得装疯卖傻,不符合自己高冷英俊的气质。

他想着,被自己逗笑:事到如今,还要什么气质?

这是他失业的第五个月。如今世道卷生卷死,他空有一个名牌大学的学历,没什么实际本事,寻不到合适的工作,就算有,还不如他跑外卖摆摊赚得多。

当然,无论是外卖还是摆摊都到底不能算长久营生,但他已经顾不得什么长久了,他现在就要钱,很多钱。

母亲还在重症病房,家中的积蓄消耗殆尽,借钱借到了人情和能力的极限,还是不够。

他只有一个人,他得撑到最后。

但他……觉得自己好累。他可能演不来跌宕起伏的情感纠葛,只能搬一张椅子在镜头中央抚着心口,万念俱灰地说一句“从来没有这么累过”了。

啊,这个赛道有没有赚头呢?他嘴角扬起,刚要坐下继续剪辑,突然眼前一黑,胸口的麻痹蔓延到全身。

“砰!”

桌椅被撞击,发出哀鸣。房间唯一的人影倒在地上,此前无声无息,也没有苦杏仁,似一位乏味角色的落幕。

任昭死了,而且他清晰认识到自己死了。如果他现在手头有纸和笔,一定要将眼前的画面记录下来,一解困扰人类多年的“人死后会发生什么”之类疑问。

他飘在自己躯体上方,所谓走马灯呼啸而过。他看见自己从一个无知愚蠢的小孩长大成无知愚蠢的青年。母亲在病床上沉睡着。倒霉催的合伙人对着手机屏幕疯狂点按,可能在和自己打一场接通不了的电话。

他甚至看到了今天送的最后一单外卖。单主是个初中男生,拿走了属于他的披萨后礼貌道谢,回头喊“爸爸妈妈”,兴高采烈地将门关上了。

而室内的暖色灯光只来得及照在他身上一瞬就消失了。

唉,怎么都是最近的事,自己的人生难道真没什么好回味的吗?任昭自嘲地想,正期待接下来的流程,眼前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人。

那人站在自己家门口,手里提着一大袋子东西,再三抬头确认门牌号,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忐忑。

云旗?他怎么在这?

那是他的……姑且称作发小,曾经的挚友,从前的朋友什么的。他们得有几年没有见了,难得见他上门拜访,就是来得不太是时候,赶上他一命呜呼。

任昭等他敲完门后失望离去。

结果,云旗没敲门,直接从口袋拿出钥匙把门打开了。把门打开了……

任昭:“……”

天杀的!他怎么会有自己家钥匙?不,等等,云旗怎么会知道自己现在住哪儿?!

后面的事情他都有点不忍心看了。虽然他们之间渐行渐远,但云旗……云旗这个人说好听点是温柔,说难听点是温柔得泛滥了,就这么上门看到昔日好友的尸身,不得难过得大哭起来。

他的魂魄在空中飘了一路,有那么一瞬间想拉住这个擅闯私宅的家伙,叫他别往里面走了,房里的任昭不是活的,看了要吓一跳的。

他的手指无力地穿过云旗,眼睁睁看着他在客厅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房门。

滴答。

房门打开是这个声音吗?

眼前的画面扭曲了。

自己作为一个魂魄的重量抵挡不住这种扭曲,几乎要被生生搅碎。

任昭两眼一黑……不带这样的,虽然他不忍心看,但也没说不想看啊!

神智逐渐回笼的时候,自己坐在一间食堂里。

身边,面相斯文的男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任昭,”男生语气熟稔,显然认识他,“不就是上了个早八吗?不至于失魂落魄成这样吧。”

早八?什么早八,他连送外卖都不赶早上的单……等等。

他环顾四周,消毒水和油水的气味混合,桌上的食物卖相草率,不用尝都能感受到干瘪的冷气,让人毫无食欲。端着餐盘的学生老师来来往往,寻找座位进食。

这是他大学的食堂。

而身边的男生越看越眼熟,不正是自己的大学舍友余笑吗?

他这是……在做梦?

哪有死人做梦的,他想。这不会是重生吧。人死后的待遇还真是不错,有不满意的地方还能重开,哈哈哈。

不过谁重生在食堂啊,按道理不应该在某个重要节点吗?比如高考前、亲人病前,和谁彻底闹掰前……

他思索间,眼中神采渐失,又一副跑空的样子。余笑无奈,用手在他面前挥一挥,笑眼里有一丝不解,言语中依旧带着惯有的调笑。

“你今天怎么了?告白失恋了?”

任昭黑漆漆的眸子终于滑动了一下。他肤色白,眉与发是乌沉沉的黑,说出来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我想起来了。”

余笑:“啥玩意想起来了?”

正在他困惑间,有人向他们这边走来。任昭若有感应地望过去,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里有人吗?”云旗问余笑。他一身飘逸的米白色风衣,端着餐盘,脸上带着笑意。

余笑和他打招呼:“没有是没有,你……”

他说着,下意识看了任昭一眼。

任昭依旧是没有什么波澜的冷淡神色,余笑思索了一下,“你坐吧。”

“那就多谢啦~”云旗说,“这个点食堂人好多,差点没找到位置。”

任昭默默看了一眼边上几乎没人的几排座位:“……”

好吧,如果他没记错,虽然一切都看起来比食堂的饭菜还平常。

但这应该是上辈子他和云旗的最后一次见面。

非要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多年好友,从小学第一次学abc的时候就认识,往后初中、高中,都奇迹般地分在了一个班,可以说认字了多少年他们就认识了多少年。

但至于为什么进入大学后变成眼下这种看起来完全不认识的情况……

任昭垂眸,沉默地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咀嚼。

余笑在场,也不好将场面做得太冷。任昭边嚼礼貌地点点头,看样子,仿佛是和对面的人第一次见。余笑对他这副做派见怪不怪,却听到云旗貌似很熟络地叫出了这家伙的尊名。

“任昭。”他说,“好久不见。”

他们居然认识?

好吧,以云旗的交际花作风,认识谁都不奇怪……

任昭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对云旗过来和他们共用一张桌子的事实从头至尾不发表意见,如一个专心吃饭的机器人。

云旗毫无所觉一般,笑容不减,好像见到任昭是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

“正好找见你,所以想来问你,”他自顾自说着,神态自若、话语中带着笑意,如果不仔细看,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他藏在口袋里紧攥的手。

他说起早有准备的话题,“这几天电赛宣讲,你去不去?”

果然。

云旗上辈子很突然地来食堂找他,也是问了这个问题。

电赛,即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是面向大学生的群众性科技活动,说人话就是主力人群为电子类专业学生的竞赛,含金量高难度大,从前甚至有拿到电赛国一即可飞升保研的故事。

现在当然行不通了,但不妨碍它的地位。

不过,该比赛和任昭没有产生过特别的缘分。他从进入大学就对专业和保研之类毫无兴趣,课业要求是不挂科就行。

这辈子,他依然对此不感兴趣。但……

他简直有点纠结地想,自己是否要和上辈子一样做呢?

记忆中,在他想也不想就拒绝后,云旗再也没有当面找过他,从此……就算彻底断交了。

有一种很不科学的想法冒出来:难道这次见面,其实很重要吗?他不该拒绝,而他们其实不该就此分道扬镳,不然为什么会让他重生在这个节点,再次面对云旗的问题。

他外表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下意识看向了对面等待他回复的人。

云旗是惯常耐心的人,依旧微微笑着,眼神温和。他发色浅,瞳仁颜色也浅,灯影打在白皙秀美的面庞,暖玉刻成的雕塑般不言不语。

唯一美中不足的可能是,任昭想,他的脸色似乎过分苍白了一点,眼球泛着不明显的血丝,下方有浅色的乌青。

是没睡好吗。

上辈子也是这样吗?这个问题或许有些太细节了,没有人会记得多年前的一个人脸上是什么颜色吧?

但云旗——任昭想,云旗不该是这样。他那么在意外在形象的人,出门前应该会对镜子照八百遍,确认专用的眼药水消去了所有可疑的血丝,遮瑕盖住了眼下疲惫的痕迹。

如果没有这么做。

那应该是哪里出问题了才对,这个想法一产生就再也忽略不下去了。

他要怎么回答才好,怎么回答是对的?按理来说,二周目的时候一般不会在开头就选择历史选项吧?但现实世界又不是RPG游戏,这样也太草率了!

思绪混乱间,直觉占了上风。

“我……会去。”他不太确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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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别再卖可怜
连载中凉水槐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