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意料之外的答复后,云旗本来攥紧的手下意识松开了。
居然真的答应了??
难道说、难道说......
惊喜夹杂着不解,很快前者占据上风。他定了定神,很迅速地回复道:“那好。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
余笑坐在一边,撑着脑袋看完了全程。他是接受程度高的人,在意识到面前两个人不仅认识,而且相当认识后,很体贴地等他们说完后再开口:“我呢?”
二人看过来,他在视线中央轻松地指了指自己,“我也去哦。”
*
云朵飘飘:【分享】等的就是你!楚江大学2024年全国大学生电子设计竞赛宣讲开始啦!
云朵飘飘:这是宣讲的相关事项,负责培训的老师和学长学姐都会来,虽然听不听都不影响后续培训,但还是去一下比较好啦。
云旗发消息喜欢加各种各样的语气词,诸如“啦、呀、哇”,再配上扣扣自带的花朵爱心脸之类傻呆呆的黄豆表情或者颜文字,不管是私聊还是各种课业通知群皆是如此。
任昭坐在图书馆,将模电课PPT的页面切走,慢吞吞地敲键盘。
多喝开水:谢谢,晚上我来找你。
云朵飘飘:[比心][比心]
电赛宣讲会在晚上六点半开始,正好是晚饭后的时间。
一般这类重大活动前的什么动员会议,任昭都是不会去的。
更何况现在是12月初,大二的第一个学期已过去大半,任昭重生正好赶上期末月。
换作高中,肯定是怎么赶也赶不上进度了,可惜现在是大学,别人不知道,反正对任昭来说,重生和不重生的学习进度差不到哪里去。
……即便如此,从前学业要求是毕业的他,这段时间也是老老实实在图书馆女娲补天的。电子信息的专业课多又杂,让人毫无学习**,虽然学了也如同没学,但不学肯定挂科。
尽管后来他意识到专业技能对找工作有多么重要,可遗憾的是,他从第一节专业课开始就没启好蒙。
只存在于脑海的电流在横平竖直的线条里穿梭,什么节点啦、阻抗啦、导纳啦,电无处不在,亲切可爱,背后的原理反直觉且反人类。
于是他的学习热情在电路分析课分崩,在一次次云里雾里的实验课离析,后面什么数电模电和信号处理更不必提,唯一认真研究过的可能是C语言,不过那点C语言放在如今也不够看的。
总而言之,任昭和他的大学专业,宛若一对相互辜负的旧人,其中的敷衍和凑合不计其数,最后匆匆离别,相互没有留下什么可贵的痕迹,连回首也觉得不堪。
不过现在转专业的成本有点大了,任昭正思索应付完眼前的期末后挑个方向转码,未来再多多实习,有些技能和履历,不至于落到和上辈子一样的处境。
晚上六点是校园人流比较大的时候,任昭从图书馆下来,一楼大厅闹哄哄的,云旗背着书包站在门口,边上一个男生和他说话。
云旗向来一副春风拂面的样子,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温和体贴。那个男生和他说了几句话,满面感激地双手合十,云旗点头,二人告别。
任昭等了一会才走过去。
“不吃饭么?”云旗见他来了,笑盈盈地问。
“忘记了,”任昭随口说,“先去开会吧。”
模拟电路这门课是十年如一日地让人头疼,他自认为是精力和耐力不错的人,结果看完一下午PPT,饭都要吃不下了,想吐。熟悉的感觉都回来了。
云旗没有像预料中那样点头作罢,从包里掏出个像饭团的玩意给他,接过去还是烫的。
“糯米包油条,”云旗对他眨眨眼,“抗饿,我去明光路买的。”
任昭捧着那个饭团,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他是想和云旗关系转好,但没想好到这份上。
唉,任昭觉得自己的心态很不好,再怎么说也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为什么要计较那么多东西呢?
难道就因为云旗大学混得比他好,他就要为自己一些年轻时候的自尊心,和人家保持距离吗?
当然不是,他这么别扭,都是因为……
云旗看他不吃,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任昭。“
“嗯?”
“你是在意大一开学那件事吗?”
开学?什么开学?……对他来说这可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让他想想,很好,很快就想起来了。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高考分数出来那几天他们还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甚至直到填完志愿都还乐呵呵的,他们之间沦落到这种古怪而半生不熟的境地,一切的一切都要怪云旗。
云旗在大学开学第一天和他告白了。
*
任昭此人,心里活动再多,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
但云旗了解他,甚至看一眼就明白他现在是什么心情。
抗拒,纠结,犹豫。
任昭一双眼睛平日虽然无甚情绪,但其实相当有神采,看人专注,一般不会躲闪。他额前的发丝被有谋划地拨开,打造成利落又俊俏的弧度。乍一眼看是潇洒阳光的外貌,也的确是很有活力的人,不然不会热衷于扮酷以及户外运动。
但他不常笑。即便大多数人对他的初印象是随和开朗,但熟识之后,不会有人认为他真的“开朗”。遇到真心烦恼的事情,还会显露出一些冷酷。
冷酷一会,就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很迅速地回归常态,谁说了也不听了。
说不定有心软的时候呢。云旗想,但不会是现在。
任昭拿起饭团默不作声地吃了一口,说:“没事,都过去多久了。”
云旗收回视线。
任昭还是那个任昭,他却觉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他好像真的“不在意”那件事了,至少没有那么在意了。
这样吗。
说实话,他不太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但目前他们能够站在这里说话,好像已经是不错的局面了?
“走吧,”云旗说,“余笑应该帮我们占了座。”
“这次报名我们不作任何限制,凡是有意向参加的,无论学院年级都可以来。”宣讲的老师说。
教室坐满了人,热气往脸上熏。任昭听得不专心,手中还在翻模电笔记。余笑坐在他左边补作业,云旗坐在他右边,听得祥和而专注,不时还给他补充一点小道消息。
“这次报名保守估计有六百多人,”云旗的声音很轻,“这么多人,也不设淘汰制度,去留全靠自愿。”
“培训也不是零成本吧,”任昭点评,“学院真是财大气粗。”
云旗一边听讲座,一边和他说话,手上还能回别人消息。任昭不小心瞥到,对面的人在求云旗拯救一场学院级的元旦晚会。
资环学院的,居然会找上云旗。任昭知道这人的好意一向播撒得广,没想到有这么广啊?
云旗不知道回了啥,问他:“复习到哪里了?”
“总共十章,进度十分之二。”任昭说,“这还是把第一章跳过了的情况。”
“第一章别跳,”云旗漫不经心地说,“课后题有两道会考。”
一边默不作声的余笑翻动一张纸页。
也许是错觉,他感觉周围坐着的同学们耳朵都竖了起来。
任昭缓缓看向云旗。
“我知道的太多了。”云旗说,“你有什么事,可以问我,我知无不言。”
他说时在笑,笑意在那双水一般的眸子里溢出来,温和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台上带黑框眼镜的老师就是华文义,他负责每年的电赛培训,地位是毋庸置疑,风评可谓褒贬不一,”云旗开始践行他的知无不言,“不然也不会有‘电赛皇帝’的黑称。”
“在那里站着的一排学长,我大部分脸熟,小部分认识。负责培训的老师一般只管行政,真正教人的都是学长,能做助教的还是有真本领,相处得好自然受益无穷。”
“不过人无完人,每个学长也……各具特色,你如果感兴趣,我可以从那个瘦高个讲起,情感类和实用类都有。”
任昭:“不用了……”
他不是云旗,实在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聊八卦的勇气!
云旗面色不改,想了想,在手机上敲几下。几秒后,任昭收到了来自[云朵飘飘]用户的消息。
云朵飘飘:或许你对模电期末考哪些课后题更感兴趣?
云朵飘飘:不用不好意思,都是正规渠道的消息~
没有人能拒绝来自云旗的好意,除非那个人是任昭。
云旗不会给不靠谱的消息,不过任昭认为他很狡猾。
如果云旗没有和他表过白,那么他接受云旗的帮助将毫无心理负担,毕竟他们从前也都是这样的。但云旗在开学那天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刀刻一般在他心上——
那时候他在干什么来着?对,那天开学,于是他们一起坐高铁去。人潮攒动的候车大厅,列车晚点了三个小时,滞留的人越来越多,没座位只好坐在地上。
任昭半跪在地,躲开身边人的胳膊肘往书包里掏水杯,因为前几秒有一个叫云旗的人说渴了。包里东西多,他好不容易摸到水杯,正要使劲把它扯出来,云旗靠坐在墙角,突然凑过来说话。
他笑吟吟地,遣词造句简直老掉牙。
“任昭。我喜欢你。”
任昭最开始认为这是个不常见的玩笑,但好像不是,绝对不是。
云旗不拿这个开玩笑,哪怕他们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好得大学志愿也商量着一起填,比班上那些毕业就分道扬镳的情侣都要比翼双飞,但云旗从来不拿这个开玩笑。
任昭不妙地想,这居然是一场认真的表白,在此时此刻,他姿态扭曲,一只手还在可笑地掏水杯。
沉默渐渐挥发成尴尬,云旗的笑意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了。
任昭在尴尬中说:“抱歉。”
显而易见,这场表白的结果是:任昭拒绝,云旗失败了。他们顺理成章地再也做不回来形影不离无话不谈的好友,因为一切都变了,他们纯洁的友谊巨轮因为一场随意的表白侧翻成不生不熟,不咸不淡,不尴不尬,这个情况维持了往后数年,他们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
而他不相信这不在云旗的意料之中。
不答应也没办法,话已经说了,就别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任昭就这么被安排了,他失去了一个最好的朋友,竟然没有不满的立场,因为拒绝了‘好意’的是自己。
不,不不不,这算什么好意,他就从来没想过要和云旗发展朋友之外的关系!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对这场表白已经不复当初的避之不及,时至今日,他还是越想越不明白:
云旗当年,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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