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新气象，华文义刚开学时又举办了一次动员会议，确定每周六进行培训。经过寒假的单片机训练，培训相当没有衔接性的跳跃到了硬件电路设计。
做过大学实验的都知道，如果有一门课叫做xxx设计，那设计一般都不是自主完成，更多情况是照着原有的设计做东西，更名为xxx制作可能合理一些。但这样怎么体现我们本科教育的创新性呢？
说得有些远了，总之这周的任务是设计一个多路信号发生器，八点到实验室开焊，焊到下午六点，做到什么程度都得现场验收完上交。
据瘦高个介绍，作为每年的保留项目，华文义为它取了一个梦幻的名字：硬件芯连芯。
任昭：“……”
“虽然累是累了点，真想做完题目所有要求也不太可能，”瘦高个象征性地鼓舞了一下大家，“不过不要和自己比，和别人比就好了。你们会发现，你做不出来，别人也不一定做出来了，说不定自己就得奖了？”
为鼓励同学，本次训练设一等奖金200，往后二三等奖依次折半，获奖比例未知。
唉，真是让人毫无斗志。任昭拿起下发的器件袋，透过塑料薄膜，窥见里面整齐装着的一块绿色的洞洞板和两枚直插芯片。
芯片状如方正黑色爬虫，纤巧易折的十六银足连接着内部封装的电路，在接上直流电源后，将会按照设定好的逻辑运作。
余笑在某个猴子图标网站上找到了题目相关的电路原理图，来自十多年前的电赛原题。那时候车马很慢，社会很单纯，一次只用焊一块电路，那么质朴纯真。
到题型群魔乱舞的今天，只配作为一次基础训练项目。
他扶了扶眼镜，点评：“世风日下。”
任昭：“别贫了。既然电路图有了，去拿元件吧。”
他们两个看起来没什么决心，不过来都来了，凑合焊一下吧。在去一楼器件室的路上，余笑和他分享云旗的事迹，“上周他在我们班老师那验收超声波实验，测出来10米。”
“如果我没记错，”任昭说，“这个实验上周才刚开始吧？”
所谓超声波实验，全名超声波测距系统设计，是本院历史悠久的创新课程。由于符合xxx设计的格式，课程内容是照着迭代改良后的已有电路焊接。
话虽如此，此课程依旧是大部分学生的噩梦，毕竟硬件这个东西看手也看命，同一个人前后焊同一个电路都可能得到不同的结果，放眼全年级，人和人差距比人和狗还大。
理论来说，使用老师提供的电路和器件最多可以测距4米，比较有野心一点可以自己绘制PCB板或者更换元件，打破理论不是梦。
不过云旗这个10米会不会打破过头了？再远一点可以装在洲际导弹上了。
“五周内完成是给凡人的期限，不是给天才的。”余笑满脸揶揄，“哎，如果他今天来了就好了，抱紧大腿，何愁验收不过啊。”
“来不了吗？”何悦章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天哪，这可怎么办？”
慌乱一阵，她打定了注意：“我想了想，没问题的，你好好休息，我们先把你的词分了，大不了不脱稿。”
云旗说：“实在抱歉……如果晚上我能来一定提前告诉你。”
何悦章笑起来：“没事没事，歇着吧，就是有点可惜。话说你还真是身娇体弱啊，我上回陪舍友去校医院的时候也看到你了，哈哈哈哈。”
云旗：“……”
挂断电话，他靠在校医院的铁质长椅上，后脑抵着冰凉的瓷砖。上回？他用烧得不太清醒的脑子想，上回应该是去年了，第二天有个什么基金的评选，他准备这玩意准备了一个月，经验来说，准备越多焦虑越盛，他怕自己犯病，来医院开点止痛药。
不过自己比预料的坚强一点，除了走上台前腿肚子打了一下颤，后面一切还是正常发挥了，没有讲到一半和老师说要吃药。
他拿手背感受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手太凉，额头太烫，得出的结论不会比胳肢窝里的体温计准确。应该是季节性感冒，他昏昏沉沉地想，好像有几年没有发过烧了？
护士走过来，帮他看了一下，37.8。
“你要打针还是吃点药呢？”护士问。
多喝开水：[图片]
多喝开水：[你觉得这个玩意被称作方波的可能性有多大？]
云旗就着开水咽下消炎药，点开图片，示波器上的信号如一道**的波浪线，画面随着某种神秘的扰动闪烁着，留下令人目眩神迷的残影。
……到底是他烧得头晕还是图片本来的氛围感？
云朵飘飘：[这是芯连芯？]
云朵飘飘：[我记得方波的要求是信号边缘锐利，你这个有点柔和了。]
云朵飘飘：[如果是用与非门输出，尝试着再接一级吧。]
多喝开水：[好的。]
对方正在输入…
多喝开水：[你怎么了？]
居然如此敏锐吗。真是难得。
装傻好了。
云朵飘飘：[嗯？]
多喝开水：[没什么。]
多喝开水：[余笑让我问你，今天培训结束后操场有音乐会，你去吗？]
失策，忘记余笑爱凑这个热闹。云旗手指下意识蜷起，在有意的控制下松开。
白逸舟今天好像会来。
芯连芯六点结束，晚会六点半开始。白逸舟的节目在七点左右。
今天天气也好。他看一眼窗外，阳光随着时节渐渐褪去潮湿，落在人间是明朗舒适的浅金色，适合各种春游或者一场活动的举办。
没办法，除非策划一场绑架案，这个面是非碰上不可了。
他觉得头晕，闭眼想了想。眼皮也是热的。室外的光照射不到室内，阴凉，安静，他的存在像冰皮月饼里不合时宜的滚热流心。
*
“你这个方波做得还不错。”验收的学长将成绩记录，“让我看看正弦。”
任昭：“没做。”
“……”学长在验收表上划了一个斜杠，“那可调脉冲呢？这个简单一些。”
任昭遗憾地说：“也没做。”
“好吧就算你30分。”学长大笔一挥签下名，示意任昭把作品放进回收的纸箱。
“下一个。”
下午四点提前解放了，让他为了提高要求的70分死磕下去是不可能的。余笑比他跑得还早，声称是去图书馆赶ddl了。
虽然但是，下周三的事情也能叫ddl？卷王的世界他不是很懂。
他抱着自己的洞洞板找纸箱，途径办公室，听到里面传来人声交谈。
“没有多的芯片了，抱歉。”安清老师的声音很温柔，“你试着能不能借一下？”
另一个女声也很熟悉。
“好吧。”田源说，“虽然借不到，但我努努力吧。”
安清：“下次注意点供电电压，别再烧坏了。”
田源听起来有点绝望：“啊啊啊，如果是自己烧的我就认了……”
任昭本来都走过了，思考片刻，后退几步，向办公室里的两个人说：“我验收完了，要不借我的芯片？”
田源拿镊子把芯片扣下来。
“多谢啊同学，”她很客气地恭维，“你真牛啊，就验收了。”
“倒也没有，我只做了第一题。”任昭实话实说。
田源有点难以置信，圆润的眼睛眯起怀疑的形状：“你不是挺厉害的嘛，之前不是还上台做什么经验分享。”
唉，当众念诵PPT的经验分享就不必再提了！
任昭：“多少有点不堪回首。”
田源：“谦虚什么？虽然讲得不怎样，但文案还是很好的嘛，虽然那个时候大家应该只想着回家，但我姑且还是看了一下你在叽里咕噜念什么玩意的。”
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他的PPT收到了诞生以来第一个肯定。
“所以所以，蓝牙模块你怎么调出来的？”田源很有学习精神地问他，“华文义说是创新项目，结果模块发下来之后就杳无音信了，问学长，学长十个有九个说自己做硬件的，真就全靠自学呗。”
田源说着，一边把手头的电路接上电源，示波器如期展示出优美的正弦波。任昭发誓这是他今天看到的最完美的波形，一时间多看了几眼。
“电路是我自己改的，”田源注意到他的视线，拿过笔记本，点开仿真软件，“给的参考电路滤波阶数太少，出来正弦波的效果不太好。那些验收的学长又死犟，我就重新设计了一下。”
居然真的在践行设计这件事，田源同学看着个子小，前途不可限量啊。
任昭和她一起欣赏了一下正弦波后，回答了田源上一个问题：“其实是云旗有个之前调通过的例程，我在那上面改出来，比平地起高楼快一些。你如果需要，我把我的项目发给你吧。”
“那多谢啦，抱上大腿真好啊~”田源感慨，凑过来，眼中有无限向往，“你怎么和他混得那么熟的？请他吃饭？帮他跑腿？还是答应日日夜夜帮他焊板子？”
焊板子？谁能焊得比云旗好。
“……”任昭说，“我和他之前认识。”
“真好啊，”田源继续说，“话说芯连芯做完就可以组队做团队项目了，你们打算一起吧。”
她语气肯定，说出这句话来也并不是为了求证，而是给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你们如果缺人，考虑一下我呗？”她很积极地自我推销，“你看我软硬件都行，哪里需要往哪搬哦，怎么样怎么样？”
任昭：“啊。”
好突然，他似乎根本还没认真考虑过组队这种事。
说起组队，要不要答应云旗？这个人当初口头上说什么“优先考虑别人的邀请”，这么久了，真的就没有“别人”来邀请他了吗？
他一走神，眼神又飘向了虚空。
按理来说，和人说着说着话溜号是不太礼貌的。然而他外貌具有某种迷惑性，眉宇的轮廓坚定利落，眼睛却是秀致而含蓄的，面部放松时呈现一种认真的假象。
田源百无聊赖地等了他一会，突然收到电话，跑到一边去接了。
她走后不久，任昭的手机屏幕也亮起，余笑终于赶完了他遥远的ddl，问他什么时候去操场看音乐会。
这人也太积极了。任昭目光在“春日音乐会”上停留片刻，点开了另一个聊天框，最新消息依旧来源于自己。
多喝开水：[余笑让我问你，今天培训结束后操场有音乐会，你去吗？]
两个小时前，他在心里默读。
田源接完电话后一副便秘的表情，刚刚看起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看来电话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组队的事情你好好考虑吧，也不急，”田源说着，便秘的表情夹杂一点纠结，“那个，你接下来忙不忙？”
任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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