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阳光灿烂,微风吹拂,山坡上无数蒲公英迎风起舞,飘向远方。一道干净快速的身影一阵风冲进花丛,又卷起了一阵蒲公英花伞。

“真好玩!木头,快来!”半大的孩童转身,逆着光站在那,朝身后急切挥手,呼唤着同伴。霎那间,又一道身影穿过方才孩童走过的路,小跑着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颇为不满地看着他,道:“小疯子,让你慢点,到时候摔了,我爸妈肯定又要教训我。”

那名被喊作“小疯子”的人撅着嘴,小声抱怨道:“真讨厌,风吹卷地星辰起,多美好啊。你不要这么不懂情趣好吧!”

说着,甩开他的手,在花丛中穿梭。最后,两人在山坡上玩了个尽兴。跑累了,并排躺在地上望着太阳留下的彩色织锦,无忧无虑地聊着天。

“木头,我好想下山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我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好像下山看看外面的世界,认识外面的人,交好多好多朋友,说不定我们也会像爹娘一样,各自有孩子,然后我们又可以一起生活,我们的孩子也会像我们一样,做永远的好朋友。”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我娘一直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们出去一定会······”他忽然止住了话头,因为接下来的话很恐怖,怕吓到他,他只能在脑海中搜刮词,来委婉地打消下山的念头。

“一定会怎么样?”他转头眨着漆黑浑圆的眼珠,好奇地问。

“会被欺负得很惨,永远也吃不了桂花糖糕!”

“太可怕了!我永远也不下山!”

山林中四季变化,转眼间,两人都已长成了俊俏少年。那名“疯子”孩童名叫林随风,是钟灵山上林飒之子,母亲名云阑,自他出生起,他们一家便生活在钟灵山上,与仙鹤为友,灵秀草木为食。山上可以看到林间四季变化,但终年温暖如春。零星几户人家共同生活在山上,其中之一便是林随风的青梅竹马叶云暮。因其年龄稍长,所以林随风从小黏着他,寸步不离,长大后依靠他似乎成了一种习惯。

林随风足尖点地,整个人借力飞到数尺高的枝干上。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抓过枝叶从中莹润饱满的果子,一口咬下,清新爽脆。他胡乱咬了几口,便扔了果子,扯出腰带间别着的布袋。干瘪的袋子逐渐充盈,他低头看了眼,立刻吓得腿脚发软,差点滑下去。他思索片刻,将布袋扔下,随后双手紧抱树干,一点点滑下来。树皮粗糙,待安全落地,脸和手都已经被擦红。

他拍拍衣服,拿起袋子,快速离开树林。直奔林外的一片空地。此时叶云暮早已生好火,他们的父母拎着数条硕大肥美的鱼朝篝火走来。夜色降临,漫天繁星,篝火噼啪作响,六人围坐在篝火前,林随风专心吃着手中鲜美的烤鱼,忽然抬头看着林飒与云阑,奇道:“爹娘,这鱼无刺,是在鲜美!”

说罢,低头吃了起来。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欣慰一笑。这鱼是二人特意处理,挑去鱼刺,为的就是让这顿临别饭没有遗憾。

是的,临别饭。四人已经决定让两人下山,去闯荡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虽然心中不舍,但下山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任观棋与叶流云紧贴而坐,任观棋安静地看着叶云暮,火光映照下,目光似水,容纳万千。叶流云大口饮酒,仰头猛灌一口,袖口一擦,痛快道:“爽!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能如此痛快喝酒!”

林随风闻言,立刻奔到叶流云身边,撒娇道:“叶姨,我也想喝。”

叶流云笑着推开他,道:“别和你叶姨抢,我还没喝够,你年纪小,不能喝。”

林随风失落地坐回去,继续吃鱼肉。心道:“反正我马上下山,到时候喝个够,你们谁也管不了我!“

篝火渐熄,气温依旧温暖。林随风和叶云暮交叠躺在草地上呼呼大睡,四人看着他们,直到两人睡熟,才开始细聊。

林飒先道:“此行风险难测,我还是有些担心风儿,他从小练功就不认真,如今下山没我护着他,还真怕他惹上什么麻烦事。”

叶流云哈哈大笑,两声即止,她指着林飒道:“我看你就是瞎操心,风儿悟性好,只要肯学,完全不输云儿。更何况有云儿在,怎么可能会让他受伤。还是想想每天给他们的包袱上该装些什么,说不定关键时刻还可以救命呢。”

钟灵山盛产仙草灵兽,制成的药丸功效极佳,其他药丸是不可比拟的。

云阑微微一笑,道:“药丸的事交给我。不过就怕他们遇到我们的仇敌,万一不敌,不就惨了?”

叶流云笑道:“怕什么,咱们都隐世多久了,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谁又会那么执着。就算有人心中恨意难消,又怎么会为难他们这两个才入江湖的孩子呢。”

四人又随意聊了些,最后任观棋背着叶流云,林飒与云阑分别背上叶云暮与林随风,回家后,叶云暮与林随风被放到一张宽大的床上,睡得酣甜。他们的亲人连夜为他们准备包袱,翌日天明,二人肩上分别挎着一个长条包袱,没有丝毫留恋,反而满是兴奋,迫不及待地下了山。

越往下走,二人越觉阴冷。参天巨树遮天蔽日,只有丝缕阳光能穿过层层叠叠的绿叶,到达地面。林随风身子一抖,道:“为什么山下的温度这么低,幸好听娘的话,多穿了些衣服。木头,你冷吗?”

叶云暮摇头道:“不冷,一路上我留心观察,发现山上似乎有一层结界,从山腰拦腰隔开,我们生活的地方四季分明,终年温暖,但这山下却不同。温度很低,越向下越暖和。这样看来应该是由于那层结界,才让山上与山下差距鲜明。”

林随风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思绪飞远,耳中他的声音逐渐消失,逐渐放大的是喧闹的叫卖声,这样想着,他似乎嗅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在山上,他们终年只能吃一些野菜,偶尔会有几条鱼。此时对山下热闹的市集更加期待。

叶云暮话音刚落,林随风一把拽住他,往山下狂奔而去。下了山,看着眼前字迹工整规范、高悬着的三个大字—神秀村。林随风仰头抱臂端详着这三个字,喃喃道:“这个‘神’怕是高傲了,一个小小的村落为何敢称‘神’,木头,咱们快进去看看。”

二人迈步进入。长街一眼望不到头,两边街道店铺门窗敞开,行人来来往往,面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林随风汗毛倒竖,心中涌上一股不安。他下意识往叶云暮身边靠,抓着他的手因为紧张的心情收紧,手掌逐渐逐渐冰凉。叶云暮挡在他面前,神色紧绷着。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这才注意到所有商贩售卖的都是书籍。行人或手挎篮子,或肩背筐子,在各处游走,却不付钱,只是从腰间系着的荷包中掏出掏出一张纸,商贩开心接过,将方才面前之人翻看的书恭恭敬敬地递给他,又继续前往下一家。两人下山前,对山下百姓的生活方式牢记于心,两人腰间系着的荷包中鼓鼓囊囊放了很多银子,为的就是让两人有跟多的时间适应另一种生活方式。

两人挑了个摊子,拿起一本摆放整齐的书,翻看起来。书名工整写着:“江湖十大异闻”。叶云暮快速扫了几页,放下书,低头轻声道:“这书上都是各地发生的怪事,对我们毫无用处,不过我们倒是可以买几本书,随后找个客栈住下,晚上看书打发时间,也是不错的。”

林随风对此不感兴趣,看多了这里的人后,他渐渐不那么害怕。探着脑袋四处寻着食馆。终于在叶云暮买了五本书后,两人终于在望不到边际的长街上找到了一家客栈。林随风快步踏入客栈,环顾四周后,挑了个紧挨着窗边的位置坐下。叶云暮紧随其后,客栈中的小二一见林随风就端着一张笑脸迎上来,谁知林随风速度极快,一阵风儿似的,不见身影。头一转,又见叶云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忽地吓了一跳!

虽然被吓到,但还是很快恢复了笑容,笑着问:“客官,要住店吗?”

叶云暮遥遥看了眼正在开窗的林随风,手指隔空一点,对小二吩咐道:“先上一些你们的招牌菜。然后给我一间客房,床要大,被子要暖和,褥子要软,卫生要干净,最好房间种有花草,不能有异味。”

小二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说完,叶云暮抬脚朝窗边走去。小二脸上的笑容诡异地挂着,眸中并无喜色,可下半张脸却像失去控制一般微笑着,嘴唇抽搐着。

林随风看着窗外平静的街道,只有寥寥数人的低语交谈声。他歪着头,困惑道:“这里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没有美味的食物,也没有热闹的集市,冷冷清清,太无聊了。”

叶云暮沿着他的视线向外看去,笑道:“每个地方风俗不一样,你要习惯。”

“可这里的人是在太奇怪,似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是在太瘆人,感觉像是被人控制一样。”

叶云暮的目光逐渐移到林随风脸上,温声道:“怕什么,有我呢。先吃饭,看你饿了好久,吃完咱们先休息一晚,明天继续向前走。”

林随风撑着下巴,淡淡地“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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