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吃完饭,两人上楼休息。途中,忽地看到一袭白衣步入客栈,小二一如刚才地迎上去。叶云暮一瞬觉得那人蓦地有些怪异,但转念又想,或许是因为她头戴一顶斗笠,白纱遮住了他的脸,才让人觉得诡异。他收回目光,跟在谢随风身后。

谢随风进门后便倒在床上,不动了。叶云暮熟练地开始替他脱鞋解衣。谢随风的性子如他的名字,自由随风,从小便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如今离了亲人,更是毫不收敛,对叶云暮的照顾更是理直气壮。叶云暮懒得与他计较,事事顺着他,越加让他得寸进尺。

夜里,紧闭的窗户被风刮开,狂风大作,木窗砰砰作响,寒风钻进两人被窝,谢随风打了个寒战,瑟缩了下,下意识贴近了身边的人。他似醒非醒,侧身对着叶云暮躺着,手中抓着被子,喃喃道:“木头,快去把窗户关了,好吵好冷!”

叶云暮慢悠悠地直起身,半坐在床上很久,低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人,手不受控制地捏住了他的脸,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手已经捏了好多下。心中怨气瞬间消失,他轻轻掀开被子,往窗边走去。这风诡异,似乎他越靠近风力越强盛。当他好不容易走到窗边,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伸手去抓木窗时,忽然瞟到街上的影子,身子浑身一颤,头脑瞬间清醒,他立刻闪身躲到墙后,屏住呼吸,此时后背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当他伸头试图再次确认一边时,突然看到客栈正对面的屋顶上,一身白衣立在那,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薄纱随风飘动,他正疑惑之际,那人突然伸出手掌,立着朝客栈方向推。

叶云暮顿悟,即刻明白这是江湖中许多英雄好汉每次陈奸除恶时都会让毫不相干之人离开,以免误伤。叶云暮也是第一次真正亲眼看见心中向往已久的场景,方才的恐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竟生出一丝隐隐期待。他微微一笑,朝白衣人点头。两人隔着一条街,虽然不知道对方能否看见,为了让他毫无顾虑地出手,叶云暮转身走回床边。

那白衣人见他消失,身子似乎僵了一瞬,随后薄纱微降,他低头冷冷注视着街上。无尽的长街上,人们分成两列,整齐划一地走着。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手中的捏着纸,仔细一看,上面还有字。风渐息,空中却依然飘飞着白纸。那白衣人挺立许久,猛地伸出二指,钳住飞到眼前的一张纸,平铺开来,这才看清上面的字迹。

明月悬天,风卷长街,流言漫天飞,翌日众人无不知。

他不解,出手迅速,又捕获两张字迹较多的纸,低头看了起来。

“江湖中赫赫有名之人不为人知的往事······”

“女中豪杰的她竟做出这样的事!”

······

他心中生怒,指尖一捻,那纸顷刻化为齑粉,消失在风中。

趴在窗户上偷看的叶云暮以及被他喊醒眼皮还在打架的谢随风默默看着,原以为他要作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谁知那人捻纸为粉,足尖轻踮,飞身离开。两人不禁大失所望,谢随风迷迷糊糊地看了叶云暮一眼,似乎在问:“你让我看什么?”

叶云暮关上窗,笑扶着他重新回到床上睡下。这一夜后,两人在客栈中打听关于昨天那位白衣行者的事,哪知店中小二闭口不谈,只来回迂回,不说重要的事。

“客官,您有所不知,咱们神秀村,虽然在钟灵山脚,但其实我们位于上风口,且地势高,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我们这传出去的。您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加入我们的。”

叶云暮摆手拒绝。谢随风问道:“咱们有灵力之人轻松捏一个口诀不就可以传信,为何还需要这种费时费力的方法?”

小二见他感兴趣,面对如此蠢笨的问题也突然多了分耐心解释:“您都说了,这对有灵力之人是好事,但寻常人家呢?有些地方消息闭塞,人迹罕至,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帮助他们与各地联系。”

谢随风一听,甚觉这是件极好的事,缠着叶云暮好赖要去看一看。叶云暮费尽口舌,这才劝止了他,两人离开客栈,继续赶路。长街遥遥无尽,二人从天蒙蒙亮时出发,此时烈日当空,依旧在艰难跋涉。后知后觉的两人逐渐发现,身边的行人似曾相识,直到叶云暮突然抬头,看到那熟悉的窗户与客栈门口吆喝的小二,一模一样的的话术,分毫不差的动作。

谢随风忽地一笑,叶云暮偏头笑道:“怎么了?”

谢随风笑道:“这里可真有意思。‘神秀’怕是假的,‘鬼隐’才是真吧。咱们走了这么久,兜兜转转又回到起点,看来是有人故意想让我们在这多待一会,不如就遂了他的愿,咱们休息会,一直徒劳地走也不是办法。”

叶云暮思忖着觉得在理。两人重又回到客栈,依旧是前一晚的位置。夜幕降临,窗户被狠狠刮开,阵阵猛风吹进,二人衣衫整齐,叶云暮坐在床边,视线死死盯着窗外临街对面的屋顶。谢随风背靠着叶云暮,翻着两人的包袱。

漫天白纸飞舞,其中一片晃晃悠悠地飞进屋内,径直落到叶云暮脚边。他欲弯腰捡起,刚有动作,身后的谢随风突然喊了一声,吓得他立刻坐直。他定了定神,扭头咬牙道:“我要捡东西,你别喊。”

谢随风恍然大悟,嬉笑着“哦”了一声,主动挺直身子,示意他放心捡。叶云暮刚弯腰,一道破风声突然从窗边飘来,霎那间直逼眼前。谢随风捉弄完叶云暮心中欢喜,丝毫没察觉狂风中这道逐渐逼近的声音。叶云暮身形迅猛,右手向后猛地一捞,电光火石间,将背对着他的谢随风摁倒。

“铮!”

白玉刺破红纱,钻入后面的木柱中,发出一声闷响。谢随风偏头与叶云暮对视一眼,下一秒叶云暮冲到窗边,环视四周。谢随风立刻收拾好东西,取出两张符纸,又将包袱背在身上,穿好鞋,快步到叶云暮身后,贴着他耳畔,低声道:“准备好了,你去吧。”

说完,叶云暮轻跳到窗边,足下发力,整个人飞扑出去,在空中打了个圈,凌空借力,纵身一跃,稳稳落到对面屋顶,房上的砖瓦只轻微动了动,再未有其余声响。两人只带了些丹药与符纸,连武器都没有,单凭灵力在充满未知的村里还是需要小心。长街上浩浩荡荡走来一条长龙,白纸乱飞,与昨晚并无不同。叶云暮展开攥在手心的纸,仔细一看,上面写着:邪魔山凭空出现两名青年,想来是不祥之兆,希望大家齐聚鬼隐村,将这不明身份的人斩草除根。

寥寥数语,逗笑了叶云暮。他虽从未下山,可对这纸上所说的邪魔山了如指掌,山上都是些吸收了天地灵气的精灵,不会言语也不会思考。从小与两人一起长大,是善是恶他们怎会不知。如今竟被人诋毁作邪魔,真真可笑。

他摊开手掌,那片纸边化为灰烬,消失在风中。想必这消息今晚才传出,他们两人必须早早离开,否则等那些所谓的侠士到了,寡不敌众,两人或许只能死在这了。正思索着,身后突然传来瓦片轻微碰撞之声,他猛地回头,之间昨夜那一袭白衣正朝自己疾步而来。衣摆挡住他的脚,只见下摆微晃,眨眼功夫就到了眼前。

叶云暮一时反应不及,待要闪身避开,已来不及。肩上突然一痛,叶云暮皱眉,手中凝聚灵力,直奔那人的咽喉。此人似是早有预料,另一只手出掌格挡,却被他惊人的灵力震退,手上一阵酸麻,一时没在进攻。

叶云暮抬手揉了揉肩,偏头看了一眼藏在窗户后的谢随风,哪知这习惯恰恰暴露了他。那白衣抢他一步跃进屋内,毫不费力地拦腰抱起谢随风,叶云暮紧随其后,堵在窗边,哪知那人也是个狡诈之人,竟毫不费力地将谢随风扔出,砸到叶云暮身上,失去平衡,两人齐齐从空中摔下。叶云暮抓住谢随风的手腕,自己垫在下面,摔得眼冒金星手脚无力。谢随风急得连忙起身,刚要开口关心,腰上再次传来一股霸道的力量,他竟再次被人拦腰抱起。叶云暮心急如焚,可手脚一时无法用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随风别人掳走。

谢随风在他怀中扭动着,手脚并用,对他又打又踢。活像一直被提溜起来的小狗,虽凶但毫无杀伤力。直到他的手突然揪住她的面纱,正要扯下时,腰上的力量一松,他便径直从空中掉落,摔得只哼哼,手中还抓着被带下来的斗笠。

那人抬手用衣袖蒙着脸,落到地上弯腰试图从谢随风手里抢回自己的斗笠,谢随风一边哼叫,一边死死拽着斗笠上垂落的白沙,另一只手胡乱挥着,似是又要去抓他的衣服。一番纠缠未果,那白衣人只得放弃,临走时,对二人道:“你们二人真有趣,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叶云暮和谢随风都是一惊,这竟是个女子!出手霸道野蛮,言语间十分孤傲,想来不是什么好人。两人被她这一番折腾,身上没有一块地方是不痛的。叶云暮跌跌撞撞起身,扶起还在哼哼的谢随风,回到客栈。

掉落在街上,两人也有机会看清街上的人是什么神情。月亮高悬,惨白的月光落在他们脸上,显得更加诡异。众人似是被控制了一样,口中低声念叨什么,手上整齐划一地撒着白纸。谢随风苦着脸说:“咱们这也太倒霉了,才下山就这么惨,我还从来没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刚才那个人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叶云暮笑道:“好,以后我替你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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