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学书呆呆地看着尚华年的背影。
与她一同回到校园，相隔十年后再坐在她对面吃饭，像个鲁莽的青年一样主动抢着给她买饮料，看着她依然生动鲜活地撒娇似地撇嘴，看依然年轻的她向自己微笑，这已经是方学书此生得不到第二次的肖想。
回头，后座的再不是穿着校服的把碎发掖在耳后的她，不再是一个会对着他笑的女孩，也再没有机会用手掌感受她头发的触感，身边的温度消逝得只剩一点温暖的余韵，让方学书在大脑里一遍遍咀嚼回味。
可是好像上了瘾，越回忆就越想得到，方学书只能不断压抑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想法，保持着得体优雅的形象装作无事发生。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上的表盘，没时间了，现在必须回学校礼堂了。
尚华年回到了她既渴望看到又害怕的家乡。
仿佛被遗弃的筒子楼形成了天然的避障，划分出一片世外桃源。世外桃源是精神上的，实际情况是这里的一片依然破败却生机勃勃，只是在孩子们都上学的日子里再也看不见一个健康的跑动着的身影，在树荫下和阳光捉迷藏。
十年不变的闲人娱乐活动依然继续着，静寂的院子中突然响起几声的谁家大爷下象棋时的呐喊实在令人心烦。这里什么都没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老槐树依然屹立着，然而叶子也已经掉得差不多，看不出一点生机。
麻将桌摆在院子里能得到阳光的地方，围观的人有的缩了手在袖子里躲避沈阳秋天凛冽的伤人的风。然而东北是没有秋天的，过了夏天几乎就是该穿棉衣的冬天了。趁着中午没那么冷，这几张桌子或许还能拿出来摆摆下午或许就得转战室内了。
尚华年站在很远的地方观望了几圈，并没有认识的老年人——童年的记忆已不甚清晰。或许她将作为一个最熟悉这里的新人，重新适应衰老的故乡。
不怎样温和的风撩起她的发丝让她一头长发在干爽的空气中散乱着。尚华年恍惚间就走到了外走廊的台阶前，黑色的电线一圈一圈盘在攀爬上裂缝的老墙上，褐色灰色相互映衬，像毫无规律的涂鸦。尚华年伸出指尖轻触油漆脱落生了锈的铁栏杆，栏杆的某些地方已经被磨得光滑，连上面自带的油漆疙瘩都被磨平，留下最浅淡的痕迹。外走廊的晾衣杆上晾着几件长袖衫，不新也不旧。有些门是新漆过的，新鲜的颜色就像灰暗筒子楼上打的补丁，格外显眼，墙上一排排幼稚孩童的字体吸引了尚华年的注意里，她微微俯身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不过是小孩子们嬉闹一般写上去的幼稚文字，在一扇门的一个转角，很低的一个位置，只有一排很小的五个字：我要考清华。尚华年凝视着，微微蹙眉却又笑了笑，直起身来继续往楼上走。
在一扇旧门前她停了下来，久久地注视着它。门口已经摆上新的绿植，门也被擦得一尘不染，房屋的主人似乎很喜欢干净，就连房门前的地毯都看不出一点灰。尚华年沉默地向前移了一小步，侧头看向外走廊的外侧：同样沉默的槐树老先生的树冠。向下一望，就是她曾经的整个童年。转身的一刻，尚华年只看见对门的门口摆放的一箱苹果，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有些惊诧地低头看向半敞开的箱子：
新鲜的一箱苹果？这里还有人住？
尚华年突然抬起头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门：
萧华曾经的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