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仪器给严其羽检查了一通,今早旭日东升,天光把地耀得全是生机,医院里那几棵树都变得蓬勃不少。
orli有事,没陪严其羽来医院。
身边没有人,韩潹往他身后看,试探一般:“没有其他家属吗?”
被他这话问得怔住,严其羽思索两三秒钟后,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
不论里面的真实情况,韩潹按部就班地给他做检查,没有那么糟糕的病情,只要匹配到合适的眼角膜,他就一定能够恢复视力。
手从严其羽眼睛上拿下来,韩潹正准备跟他说一通,忽然被他两句话整得无处遁形:“韩医生,你跟我一个……朋友很像。”
“我大众脸。”韩潹随口言语道。
被他给逗乐了,严其羽说:“大不大众我又看不到。”他顿了顿,再度说道,“你的手碰到的触感跟他很像。”
“医生都这样。”摩挲着指节中的薄茧,韩潹有那么一瞬间的走神,很久之前,严其羽掰着他的手指头自信满满地开口说道:“潹哥,我要是看不到,肯定能凭着你的手把你认出来。”
没认出来。
韩潹苦涩地想。
需要例行检查,严其羽的眼睛很适合手术,只有有合适的眼角膜就可以开展,韩潹放心之余,又有些担忧。
最初给裴远山他闺女检查也是一样的结果,手术却还是失败了,一等就是三年,最后实在耐不住年纪,让小丫头去了特殊学校。
科室里正热闹,有个病人家属不放心即将要做的手术,害怕出问题,问了好几次。
其他医生正在安抚中。
“我们医院的医疗设施和团队在栖宁都是一流的,不用紧张。”说话的医生看向韩潹,随即给了病人一颗定心丸,指着他说道,“这个医生在我们这边经验很丰富的,他做主刀,一般不会出问题。”
给自己抬得太高了。
韩潹没说话,调出了列表里严其羽的资料,空白了一大截。
有人敲门,科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屋外走进来个眉清目秀的小男生,左右转脑袋后,没让人看清楚长相就把口罩戴上了。
“韩医生在吗?”严其羽探索着,没听到什么动静,以为没有人,随后准备离开。
“在。”韩潹别别扭扭出声,每说一句话就觉得自己会被认出来一般。
嗓子哑着有些不舒服,韩潹跨步走到他身边:“是哪儿不舒服吗?”
“哦。”严其羽抬手指了指,“我眼睛有点痛。”
顺势就跟着严其羽出去了,两个人站在走廊里,韩潹一门心思想跟他说个注意事项,呵护好眼睛才能在最大限度上做好万全准备,等待匹配度适宜的眼角膜。
低着头没看他,严其羽只觉得这种被教育的氛围太过熟悉,纷繁的思绪糅合成一团无解的方程式,最后坦然接受。
这份静谧没有持续太久,一道尖锐的呼唤声打破宁静,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迎接而去,严其羽食指放在唇上,嘘声道:“orli,这是医院,你别吵。”
嗷了声后,orli果然安静下来,望向韩潹后伸手打招呼,他揉揉鼻子,不修边幅地一笑:“韩医生你好。”
“你好。”韩潹硬绷绷地说完后,扭头就准备走。
拎着润喉片的orli掏袋子,小声说:“天心说最近容易感冒嗓子疼。”掌心躺了一盒药片。
严其羽问:“润喉片?”
orli点头:“应该是,我认识这几个字。”
话出来后,严其羽声音急急奔向韩潹:“韩医生。”
本就很慢的脚步停下来,韩潹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云里雾里地扭过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像刚才试图用小动作偷听的人不是自己。
“有事?”他冷淡的语调熟悉又陌生,严其羽呆滞不过两三秒钟,抓过他的掌心。
“我听你说话,嗓子好像哑得挺严重的。”严其羽裹过润喉片给他,“吃一点应该会好受些。”
“谢谢。”韩潹干巴巴的话也没有让他打退堂鼓。
只是好意顺手的一件事,韩潹想得却比较多,他敏感自私,不希望严其羽把目光过度投注给别人。
即使这个人是没被认出来的自己。
“你理他干嘛。”orli不怎么喜欢韩潹,“冷冰冰的。”
“还好。”严其羽伸出导盲杖试试回去的路。
身后的orli紧追而去,一张嘴巴叭叭道:“亲爱的,那男的我真觉得眼熟。”
没把脸盲症患者的话放在心上,严其羽催促orli走快点。
润喉片放在掌心里,怎么都觉得不舒服,韩潹扬手抛到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现任买的东西给前任,怎么收他都觉得别扭,扔进去的,还连带着他说不出口,又压制着自己不安的心。
不是随时等待着可以做手术的患者,严其羽没有长时间出现在医院里,见一面少一面,韩潹工作一整天,愣是没看到他的影子。
反倒是嗓子越发疼痛,丝毫没有好转的意思。
他吃药的心思沉了又沉,想着也没有那个必要,最后决定先拖着,能让严其羽晚点认出自己,或者认不出就行。
打搅到别人的生活,确实不太好。
即使他每次都痛得像被拳击运动员砸在擂台上,打得鼻青脸肿。
东西忘拿的orli原路返回,眼神倒是挺好,盯着那盒润喉片,不嫌弃地从垃圾桶里抓起来跑去跟严其羽告状。
“其羽,这医生也太不知所措了吧,怎么能乱扔你给的东西。”
还有心思纠错,严其羽抓了个错词,猜测道:“你应该是想说不识好歹吧。”
“意思都差不多。”
面不改色,严其羽拍拍她的脑门心:“中文学不好还想追杨天心?”
“别提。”orli叫停严其羽,驮着润喉片又问,“这个怎么弄?”
“都扔了你还捡起来干嘛。”严其羽说,“人家应该也觉得有点冒昧了。”他也觉得挺冒昧的。
轮休一天,韩潹逮着机会有休息时间了,中午闷热,他在水果店抱走了一只西瓜,冻在冰箱里,拿勺子挖,会舒服很多。
沙发上球赛正在播放中,韩潹好不容易提起来点兴趣,手机里罗徐成一把年纪还不成熟的声音飞到耳朵边,跟他赌球。
输了多次的罗徐成懒得动了,摆烂道:“反正也赢不了你,要不你给我买束花吧。”
“你脑子有毛病。”韩潹说,“我是眼科医生,治不了智障。”
“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罗徐成三两下又变得谄媚起来,“那我给你买也可以。”
韩潹真觉得这人是个傻子,半小时后,外卖还真送上门来了。
包装好的山茶花,好看至极。
--赠我最爱的好兄弟。
看笑了,韩潹把花往桌上一扔,心道这是什么gay里gay气的行为,下一秒又想起来。
自己可不就是个gay嘛。
“别想太多。”罗徐成的语音来得猝不及防,“大家都有,怕你个单身汉今天过得不开心,特地给你买的。”
分享过来一张合影,王梦然跟罗徐成亲到一起。
罗徐成这家伙还真是不避讳。
没发觉是什么特殊日子,韩潹低头看去,日历上标着三月八日。
妇女节。
只觉得头顶开了一场全是省略号的演唱会,韩潹扒拉开山茶花,又走了小刻神。
那是严其羽送他的第一束花,很早之前,意义重大,他又默默把花放到了瓶子里,加了点水,祈祷能长出来个严其羽似的。
生活让人没有什么期待感,韩潹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工作,遇到不同的病人,见到严其羽之后,心里那颗小小的芽慢慢生长。
他依旧是期待碰面的。
也确实在新的一天里,在橘黄色晨光的照耀下,跟来医院的严其羽碰了一面。
看着状况挺好。
新男朋友应该对他也挺好的,严其羽的心情比他第一天见到的时候好很多。
“韩医生,我这几个月应该都不过来了。”
正看电脑的韩潹一下子抬起头来,咄咄看向让他起火的严其羽,还没有开口主动问,他就凭借着从小到大的了解,猜测到对方的行为。
他果然说起了理由,在韩潹开口之前。
“眼睛现在不会疼了。”严其羽说道,“我跟医院简单了解了一下,其实不需要一个星期来复查一次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医生会这样,提出让他一星期过来一次的要求。
完全没有必要。
“嗯。”韩潹点点头,嗓子好了许多,本音开始变得明显,他透着冷然的语调里,还裹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无意中让严其羽愣了一下。
好熟悉的感觉。
眨巴两下眼收拾回穿到好久之前的记忆,严其羽抓起神经,让自己的重心转移回去。
总归没有忍住,严其羽还是顺嘴道:“韩医生……你跟我一个朋友性格还挺像的,都不爱说话,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眼科医生话都比较少。”
朋友。
他只是个朋友,如同一个蜷缩在看台角落的小丑,收回来的都是嘲讽嬉笑声。
“我不像任何人。”韩潹张口,彻底把人打在原地动弹不得。
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严其羽只当耳朵忽然也跟着脑袋走神了,赶紧退出去。
屋外的orli哎了一嗓子:“跟韩医生说好了?”
“这个医生叫什么?”
“韩森啊。”orli拍拍胸脯,自信满满,“我不会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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