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场雪后就是春节,大年三十这晚,贴完对联以后,汪海和朱源喊江初意去放烟花。
江初意把谢竹霄叫上,一起到汪海家里去,朱源已经在那里了。
汪海家的院子很大,院子里养着一条黄狗,是那种标准的中华田园犬,养来护院的,所以很凶,见到陌生人会狂吠。
江初意还好,小时候家里养过猫,很黏他,所以尽管这狗爱叫,他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往院子深处走。
走着走着,他记起来谢竹霄似乎不喜欢动物,此刻听着狗吠,不知道他会不会厌烦,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对上谢竹霄的脸,发现一切正常。
“哒哒哒。”是小狗踩在地上的声音,他知道这狗跟上来了。
一般这种情况,只要别搭理它就好了,江初意并没有在意,然而下一秒,随着一声划破云霄的狗吠,江初意的手腕被握住了。
他惊讶的回头,望见了谢竹霄略显苍白的脸。
江初意瞬间失笑,“不是吧,你怕它啊?”
谢竹霄已来不及捡拾自己的面子,只说:“走快点。”
江初意捂着嘴笑,将谢竹霄攥着他手腕的手握到自己的手里,拉着他往前走,一边说:“没事,我不怕狗,我会保护你的。”
加快一点前进速度后,狗叫的更凶了,终于惊动了呆在屋子里的汪海和朱源,他两从屋子里出来。汪海喝退了自家的黄狗,朱源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似乎是对江初意说的,带着谐谑:“你们两怎么拉着手啊。”
不待汪海将眼神投到江初意和谢竹霄的身上,江初意已经以光速松开了谢竹霄的手,感受到谢竹霄正在看他,他也不敢回头。
指望谢竹霄回复是不可能的,江初意只能神情讪讪的说:“刚,那个狗的叫声还挺可怕的。”
“行吧。”朱源摸着下巴说,脸上的神情十分值得玩味。
“好了好了,放烟花。”汪海大手一挥,撩开身后的门帘去拿烟花了,没过多久,他朝外面喊了一声:“各位大爷,搭把手呗,你们也进来拿点。”
“来了。”江初意和朱源同时应了声,匆忙行走间,江初意碰到了谢竹霄的手,两人对视一眼,谢竹霄先转过头。
江初意很微妙的觉得谢竹霄有点不开心。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先松开他的手吗?
不过,他刚才为什么那么心虚呢?
汪海的爸爸在镇上的烟花厂工作,家里每年用来过年的烟花炮竹都是单位发的,数量可观,质量更是高。
开场先放了一串鞭炮,是江初意去点的,他喜欢干这个,后来,要放二踢脚的时候,江初意依然想过去,但被朱源抢先了,所以他只能放第二个。
这玩意的声音巨大,江初意一点完引线,就和埋完一颗地雷似的,狂奔着离开,没注意前面,一头撞在了谢竹霄的身上,抬头间四目相对,江初意先笑了一下,眼睛弯着,清澈的眸子印着夜空中的星星。谢竹霄忍不住也笑了。
这下不生气了吧,江初意心想。
两人原地分开,听见身后两声巨大的炮响,震的人心田颤抖,昭示着新年除旧迎新的美好祝愿。
接下来所放的都是烟花。
夜空中炸开的礼花像一个个璀璨的华梦,耀眼而短暂,可是它毕竟曾经那么亮过,晃在院子里每个人的脸上,恍如白昼。
“过年喽。”朱源喊了一声,几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的脸,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期待。
愿新的一年,得偿所愿。
春晚即将开始的时候,江初意和谢竹霄告别了汪海家,赶回家中陪各自的亲人看春晚。
江初意难得的沉默着,和谢竹霄默默的并肩走了一路,临近家门前才回过头,对站在他身侧的谢竹霄说:“我爸妈明早回来。”
最近频繁落雪,地上总结着冰,为了防止奶奶摔倒,江初意在自家门廊前安了一盏白炽灯,此时灯开着,落下一地白色的明亮,像人造的月光。
这鸠占鹊巢的月光也打在了两个少年的脸上,在谢竹霄的眼中,江初意的脸部轮廓比白天还要清晰动人。
谢竹霄知道他内心的期盼。
只见他微微点着头,眼中溢出丝缕暖意,“好好和他们相处。”
江初意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他开始在回忆中翻找和父母相处的诸种细节,作为想象的材料,来寄托他此时对他们即将到来的期待。
然而,从小到大,父母陪在他身边的时间十分短暂,更多的时候“妈妈”和“爸爸”的称谓对他来说只是两个符号,两个空洞的能指。
尽管如此,那毕竟是他的血缘至亲。
第二天清晨,江初意早早就醒了,奶奶却比他醒的更早一些。他起床后,透过卧室的窗,看到了斜对面厨房的窗户正透着光亮,偶尔有喁喁私语传来,那是江奶奶和执意要来帮忙的沈韵在商量着什么。
冬夜的清晨风寒料峭,星星还没完全隐匿自己的行踪,光线昏暗,厨房里的忙碌和温暖显得单薄,但也有自己的力量。
江初意本想过去帮忙,最后还是作罢了,对着窗户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没察觉到昨晚和他同寝的谢竹霄也转醒了,缓缓走到了他的身后。
“昨晚睡着了吗?”谢竹霄问他。
江初意微微受惊,回过头望着他,笑了一下,“睡得不深。”
“这么激动?”谢竹霄搬了把椅子,长腿一跨,姿态随意的坐在江初意的旁边,他的脸上还带着早醒倦意,发丝有些凌乱,不熟悉他的人会把他的这种自然状态误以为他在不耐烦。
江初意目视前方,有点放空自己,“也不是激动。”他说,“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像是激动,又像是没有在激动。”
谢竹霄若有所思的望着他,江初意没有听见他的回声,再度回过头望着他,这次,他看清了他凌乱的头发,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替他整理。
他低着头捧了一下谢竹霄的脸,“你回你家去睡觉吧。”
等帮完了江奶奶的忙,沈韵也离开了,江奶奶和谢竹霄一起在上房坐着,静候江父江母的到来。
坐了一会儿,江奶奶忽然说:“哎呦,小意,你去帮我看看我的汤怎么样了,把火开小一点哦。”
江初意从椅子上站起来,刚跨出门槛,突然听到院子的门响了一下,抬头间,看到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提着大包小包站在门口。
三个人六目交错,安曼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直愣愣的望着江初意,江初意却意外的冷静,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母亲,替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算起来,江初意上次见自己的父母还是在三年前。
因为内心的情感太过汹涌,安曼反倒说不出话来了,唯有让儿子替自己把行李拿在手里。
“小意。”江文景的声音也有些哽塞,“你又长高了。”
“对,我吃的挺好的。”江初意将已经在心中演练了千百回的句子说出来,却没办法像设想中那样坦然的对上父母的眼睛。
他低着头回父亲的话。
“吃的好就好......”安曼的眼睛已经红了。
“回来啦。”是江奶奶的声音。
一家三口迎上站在门口的江奶奶,老人家也三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了,一时难以自控,已默默哭湿了双颊。
“妈,”安曼走向前去,已经泪湿眼眶:“这些年辛苦你了。”
终于进了屋,江初意非常懂事的去替父母盛饭菜,江父江母一路舟车劳顿,此刻并不是很想进食,但是望着江奶奶殷切期待的眼睛,也只能勉为其难的进餐。
席间,江初意一直沉默不语,还在努力接受父母已在他眼前这个事实,倒是江奶奶毫无隔阂,问出了江初意最关心的问题:“你们还走吗?”
安曼放下碗筷,慈爱的看一眼江初意,然后才回答江奶奶的问题:“这次不走啦。”
音落,江初意瞬间抬起头,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像鸟儿在阳光下足点水面带起的浪花,明媚清澈。
安曼在恍惚间,似乎再次看到了江初意幼时搂着她脖子要糖吃的小模样。
“那......现在能说你们这三年都去哪里了吗?”江初意小心翼翼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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