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明秀中学例行升旗。
列队,奏国歌,国旗下讲话。
诸暨今早情绪不好,卫让承认他自己是主要犯罪分子。一路上,硬生生装出了十足的清醒样。
现在听着校长冗长而平和地讲话,卫让脑袋里困意又重新占领了高地。
“哎呦,看小夏。”雷飞羽转头扯了扯卫让的袖子,“我靠,咱校长讲话这催眠效果,神了,小夏老师多少年还扛不住啊。”
小夏是他们班班主任,从明秀中学毕业后,读了大学研究生又回来了当了老师,今年是带班的第一年。
卫让抬了抬眼皮,看着雷飞羽身后挑了挑眉。
雷飞羽下意识转过头,一惊,脸涨得通红。
“站好,雷飞羽,谁教的你在背后调侃老师!什么小夏,叫夏老师。” 一身西装,娃娃脸的小夏老师面无表情地教训了一顿雷飞羽,又转头看向卫让,皱眉:“还有你,卫让,星期一第一天升旗就睡,要不要站到前边睡?”
站前边就能睡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卫让懒洋洋地说:“知道了,老师。”
你知道什么了?小夏正准备再说几句。
“上周的工作进展的非常顺利……”,校长翻了一页稿子,换了新的一段继续念,小夏没忍住打了个呵欠。
沉默。
顿了两秒。
小夏淡定地睡眼朦胧地扭头走了。
闹了这么一通,卫让不仅没有醒神,反而更困了,困意昏昏沉沉,席卷而来。
“这周学校主抓学生的谈恋爱问题,高二学生正值分化的关键期……”
卫让耳朵边的声音越来越远,比催眠曲还催眠曲。
坠落。
坠落。
一趔趄,卫让猛地醒神。
站直。
又坠落。
坠落。
后背突然被什么撑住了。
什么东西?
卫让朝手臂扫了一只眼,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撑着他。
有点熟悉。
他又迷迷糊糊回头,一眼就看见,诸暨没什么表情地垂眸看着他。
犯罪分子突然被现场抓获。
卫让猛地回神,心里一虚,刚准备直起身,就看见
诸暨勾了勾唇角,用口型说道:
“继续睡。”
卫让动作一顿,觑了一眼诸暨看着一点没生气的脸色,试探着说:“其实我不是很困。”
诸暨抬手把卫让往肩膀上压了压,笑意冉冉,无声说道:“再不睡,我就走了。”
卫让立刻眼睛一闭,靠着诸暨的肩膀,睡了。
诸暨朝卫让看了一眼,全然信赖的姿态,连眼尾也松快地轻轻耷下来,肩胛骨也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不用担心向后摔倒,卫让一会儿就睡得出神了,一头朝诸暨肩膀栽了下来。
诸暨抬了下手,正打算叫一下卫让,余光瞥见七班的班主任也在前边头一点一点,手又垂了下来。
卫让睡得迷迷糊糊,睫毛上搭着些碎发,似乎感到有点不舒服,眼睫一颤一颤。
诸暨抬手将几根头发捋后去,默默笑了一下,又抬手整理了下卫让的衣领。
半晌。
换了一个领导上台讲话。
卫让头动了动,似乎在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左扭右扭。
诸暨偏过头,看卫让想要做什么,忽然诸暨耳垂上闪过一抹软软的触感,还带着水汽。
诸暨刹那敛下眼,怔在了原地。
雷飞羽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本应该在全年级巡查纪律的学生部部长,正给卫让当人形靠背。
面无表情,一看就是不情不愿。
卫让那小子,被诸暨撑着,呼吸稳得一批,睡得比狗都香。
他还以为两个人关系很好来着,原来是单方面强迫啊,啧啧啧。
“今天的升旗仪式到此结束!”
校长终于决定大发慈悲放过这操场上几千号人。
与此同时。
周围瞬间像被沸水泼了,人声鼎沸。
卫让醒了神,单手搓了把脸,搂着诸暨的肩膀正打算走,余光瞥见了诸暨手里的纪律记录表。
不满地啧了一声,手一松,正准备说什么。
“诸暨同学,我们班的纪律有什么问题吗?”小夏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仰着头严肃地说。
诸暨才回过神,公式化地笑了一下:“没有。”
小夏皱着眉瞥了一眼卫让,又问:“真的没有吗?有人威胁你,你可以告诉老师。”
卫让双手抄兜,不待诸暨回答,挥了挥手,走了。
上午第四节,七班是体育课。
第三节物理课一下,体委就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高声说:“大家赶紧走!要不然这一节也没体育课又要保不住了!”
“哈哈哈,体育老师都被迫病了一个多月了!”
“不如直接让体育老师一个男的休产假得了!”
“我以后高低得回来当个体育老师,不上课,专职领工资啊。”
“周师太太恐怖了,上次我找借口了办公室,瞅准机会问她体育老师什么病还没好,要不要组织学生看看。大家猜怎么着?”雷飞羽从座位上站起来,扬声道。
“什么病?”
“高血压还是骨质疏松啊?”
“不能上体育的课的病?”卫让懒懒地应了一句。
“卫让,不愧是你,对了!周师太瞥了我一眼,说什么都能干,就是不能上体育课的病。”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热闹的笑声。
突然。
大家都迅速站了起来,一溜烟拿起水往外走。
雷飞羽还端坐在凳子上,欠欠地说:“怎么?同学,对体育老师的病,你有什么意见吗?”
转瞬。
教室陷入了空无的寂静。
只剩雷飞羽得意洋洋的声音:““诶哟,我哪敢意见哪。”
教室里还留着几个没走出去的人,闻言,通通对雷飞羽露出了目不忍视的表情。
雷飞羽茫然地向后看了一眼。
咣,跌到了地上。
“雷飞羽,下节体育课你到办公室来做套语文卷子,就你一个。”周深琴双手抱臂,倚在门上,冷笑一声。
周深琴环视一周,淡淡道:“还有门口准备跑那几个,再动一下,就和雷飞羽一起。”
门口冲刺的身影顿时停住了。
教室里时不时响起一声叹气声。
“还有谁叹气,一起。”
万籁俱寂。
“下节体育课,”周深琴说着,忽然笑了,“照常,下下节也是体育课,周五的体育课换成语文。”
一片欢呼。
卫让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抬手把往后拉了一下,慢悠悠转身准备走。
“卫让。”冷冷一声。
卫让嘶了一声,闭了闭眼,转身恭敬道:“周老师,有这么事吗?”
“你记得问问体育老师是不是得了不能上体育课的病?”周深琴冷笑一声。
卫让双手抄兜,向门口退了几步,诚恳地说:“一定,一定。”
体育课跑完两圈,就自由活动了。
出了点汗,卫让也没清醒过来,他耷拉着眼皮地慢悠悠地往篮球馆走,边走边想着篮球馆休息室里那张床。
忽然,他感觉到了什么,往背后的楼上看了一眼,就看见诸暨和九班的班主任站在走廊上。
“诸暨,你确定你不需要保送名额吗?”
诸暨淡淡‘嗯’了一声。
“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人的时间很宝贵,早一年上大学,对以后的人生作用很大。”
“高考是一架独木桥,你有机会,就没必要上去千军万马地厮杀。”
诸暨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你现在还是个高中生,社会上很多规则不了解。你现在的水平,已经没有必要继续读高中了,高中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
九班班主任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走远了一些去接电话。
阳光太好,诸暨下意识转头,就看到——
卫让站在学校的广场上,仰起头,正看着他。
一发觉诸暨看过去,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抬高手臂抻到头顶,是一个标准的爱心。
确认诸暨看到后,手松开,又捻了两个小爱心递给诸暨。
诸暨没忍住掩唇轻咳了一声,食指抵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向卫让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卫让笑得眼睛弯弯,挥挥手,转身走了。
直到从这个位置看不见卫让后,诸暨才收回目光。
“诸暨啊,这件事情老师再给你一些考虑一时间,你想好了再来回答老师。”
“不用了,不考虑了。”,诸暨淡淡地笑着说。
看着诸暨脸上的笑,班主任以为诸暨听进去劝了,忙道:“老师,这就给你报上去。”
“不是,我不会保送的,老师,我先进去了。”诸暨笑着说。
班主任还打算说什么,诸暨已经转身进教室了。
诸暨一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坐下。
“诸暨同学,这道题的解法很与众不同啊,竟然用到了广义相对论的公式。诸暨同学,能给我们讲讲吗?”
诸暨拿起桌子上的卷子看了两眼,说明了下思考的思路。
教室里还是一片茫然的眼神。
“大家不理解也没有关系,诸暨同学讲得听清楚,就是有一些内容超纲了,来,大家听老师讲。”
诸暨无聊地向广场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
一位头发挑染的瘦高男生跑向了卫让,一把搭在了卫让的肩上。
两人笑闹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诸暨的视线在卫让的手上停了会儿,默不作声地收了回来。
手机微微震动了半天。
这么连续的信息,想也知道又是诸明远。
诸暨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点进信息,没看就准备删除诸明远发的消息。
突然,手机又一声微微震动的消息提示音。
消息太短,他一眼就看清了内容。
【为什么不认为这是一种训练?现在的你连面临什么诱惑都不知道啊。】
删除信息的手一停,诸暨向上滑了滑。
然后看到了——诸明远发来的一张照片。
女人穿着白色连衣裙,艳阳天,身上却披着一件围巾,她静静坐在轮椅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细瘦的脚腕上带着细细的金色脚铐,雕着繁复的花纹。
神色木然。
明明可以轻易挣断的脚铐,她却再也没有勇气尝试。
诸暨手指用力按着屏幕。
指关节凸出,指腹发了白。
他缓缓地向下滑。
【你分明和我是一样的,为什么不承认?】
【你留着我的血液,为什么要反抗命运?】
耳边顿生清晰地响起了诸明远恶劣的,兴致盎然的声音。
“为什么要反抗命运……?”
【已经感觉到你会成为一位Alpha了吗?】
【那种蓬发的占有欲,完全不能拒绝啊。】
【开关终于要打开了啊。】
【没关系啊,只要将他锁在房子里,他就会慢慢只能认识你一个人,还只能触碰你一个人。】
那个女人苍白的,无措的,愤恨的面容又重新出现了。
他沉默着抬手删了照片和消息。
叮咚。新消息的提示。
最后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卫让:中午来篮球馆找我。】
忽然,八月的蝉鸣依旧,苍绿树叶的沙沙声中,吹进走廊的风穿过窗户打开的缝隙,拂过了诸暨的耳垂。
诸暨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耳垂。
半晌。
嘴角浅浅勾了个弧度。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温热的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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