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娮娮纤瘦的双手被铁链捆住,指尖有些红,她躺在笼壁内昏睡,睡颜恬静,侧脸柔美。
似乎是感觉到了一股尖锐视线,洛娮娮睁开眼,望了过去。
这时风起,她看见站在马车边比旁人都要高大的喻梓柏,喻梓柏沉默站着,黑漆漆的眼看向她这边,好像在临摹这笼子的构造似的。
“喻将军!”洛娮娮赶紧抓住这时机唤了出来。
她咳嗽两声,昨晚天凉,她今天的嗓子有些沙哑。
“何事?”喻梓柏站在原地没有动。
“喻将军你过来一下!”在这狭窄的笼内,洛娮娮只能勉强侧过身子,求助般看着他,“喻将军,我有话要对你说。”
“喻将军。”看守洛娮娮的一个守卫拱手道,“喻将军万万不可!谁知道这妖女还会耍什么滑头。”
洛娮娮撇了守卫一眼,神情沮丧。
哪知喻梓柏缓缓动了,他走得慢,走到洛娮娮面前时,语气却有些急迫,“快说。”
“喻将军,请你一定一定相信我。”洛娮娮一有动作,那铁链便叮叮作响,女子委屈的神情映在喻梓柏冷静的眸底。
“我那不是催眠,我也完全不知道那什么登月案,更不知道我会被利用。”洛娮娮嗓子疼了起来,只好放轻了音量说,“喻将军,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你还说?”喻梓柏好像有些不耐烦。
“但是我忽然就有点不想死了。”洛娮娮望了眼头顶,笼外,是蔚蓝的天空,她就像只小鸟儿一样,被人一掐就会死去,“特别是这样死,我感觉特别不甘。”
因为去断头台的路程较远,身后有侍卫在催促,喻梓柏问她,“所以呢?”
“所以喻将军你能不能先尽力救救我?”洛娮娮期盼地望着他。
喻梓柏笑了声,探究似的瞧着她。
“如果你尽力了,结局还是……”洛娮娮的声音更小了,“不怎么好的话,那也就算了,我谢谢你。”
喻梓柏瞧了眼她身上的新衣裳,侧身时扬声道,“出发!”
洛娮娮的脸垮了下来。
喻梓柏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马儿先是走得缓慢,后来小跑了起来,洛娮娮呆在这笼中,浑身上下都硌得慌。
“洛姑娘!”
洛娮娮抬眼,是一脸泪痕的小呆子跑了过来,小呆子不停跑动着,一手指了指她身后,“洛姑娘别害怕,我就在你身后的马车里。”
洛娮娮,“……”有些无语,她这能不害怕吗?
从清冷的早晨变成艳阳的正午,风倒是越来越大了,洛娮娮虚弱地靠在笼栏上,有些体力不支。
忽然,眼前的马车跟侍卫都慢了下来,洛娮娮抬眼,他们即将要过一条拥挤的窄道,这条小道因为聚满了人,所以显得逼冗。
都是些指责妖女的百姓,洛娮娮听见他们在齐声喊,“妖女现世!必有祸端!天灾**!皆不可免!”
洛娮娮没觉得自己是妖女,在经过他们面前时,偏偏还将身子挺了起来。
“这妖女真是无耻!没脸面!”有个男子骂道。
“是不是就你长了嘴啊!”小呆子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他怼完那男子,一边跑一边将怀中的白布散开来,“洛姑娘,我们不受他们的冷眼!”
白布像流水一样扑来,准确稳当地盖在了笼子上,虽然看不见了那些人憎恶她的模样,但还是能听见他们愤慨的骂声。
洛娮娮嘴一撇,觉得自己可真是倒霉。
片刻后,马车停了下来,洛娮娮听见一个侍卫高声在喊,“已到!停!”
身后便迅速安静了下来,应该是到那断头台了,洛娮娮颤抖着手去拉那块白布,想看看自己一会儿会交代在哪样的地方。
白布滑落,洛娮娮看见不远处的马车旁,站着喻梓柏,喻梓柏身旁的侍卫正在认真听他说话。
洛娮娮鼻头一酸,他们在说什么?在说怎么样让自己死吗?
“洛姑娘!”小呆子跑来,洒泪道,“若有来生,我想跟洛姑娘一生一世在一起。”
洛娮娮叹口气,低声说,“对不起小呆子,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小呆子一愣,暂且说不出话来了。
有几个凶神恶煞的看卫并排跑了来,他们要带洛娮娮去那断头台上,洛娮娮朝侧方望了眼,瞩目的高台上一个满身肌肉的刽子手正等着她。
咦?那侩子手又黑又有足足的肌肉,倒还真是洛娮娮喜欢的类型。
“洛姑娘……”小呆子不忍再看,所以纵容泪水覆盖了眼睫。
“小呆子,这几天谢谢你了。”洛娮娮回眸,看了他一眼。
“喻将军。”安排好事务的侍卫一路小跑,来到喻梓柏跟前,“喻将军,那边是真够吵的,我已将他们散开,散不开的便堵了起来,以免扰了喻将军的清净。”
他一个将军,在光天化日下,哪还会嫌弃什么清净不清净?只是这洛娮娮,让他动了一丝的恻隐之心。
“喻将军,请。”
侍卫在前边带着路,喻梓柏抬脚慢慢地走,余光瞧见洛娮娮被几个粗壮看卫架着往这边走来。
洛娮娮盯着喻梓柏的侧脸看,但喻梓柏一点眼光都不分给她,看来是没戏了,她叹口气,低声道,“两位大哥,我死都要死了,你们能不能轻点抓我的手?”
看卫大哥冷哼一声,憎恨道,“妖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催眠,若我们放开了你的手,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洛娮娮无奈一笑,闭上了嘴。
这头顶的烈阳能把人烤化咯,几乎曝光的断头台上,洛娮娮手困枷锁,跪坐在地,她本来就很少外出晒太阳,这么会儿一晒,人快低血糖晕过去了。
洛娮娮不耐烦地望向老远老远的前方,可能是觉得这断头晦气吧,喻梓柏被侍卫们安排在很远的阴凉处坐着。
这会儿,他们又是给喻梓柏倒茶,又是给喻梓柏端水递毛巾的,就差上手给喻梓柏捏肩按摩了。
洛娮娮提起残力喊了声,“喻梓柏!又不是你动手,你洗手洗个半天是干嘛呀?”
反正喻梓柏也不会救她,她死前说些硬话倒也无所谓了。
喻梓柏看了过来,洛娮娮昂着头,“诶喻将军,既然我都要死了,能不能在我死前,满足我一个心愿?”
身旁侍卫均紧张了起来,生怕这妖女要对喻梓柏怎么样。
喻梓柏扬手轻轻一挥,散开这些聚集在他眼前的侍卫,冲着洛娮娮,“说。”
“你让我身后的大哥,也就是这侩子手,把上衣脱了我看看。”洛娮娮说这话的时候,心跳得很快,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
喻梓柏沉着脸,“你倒是胆大包天。”
洛娮娮低下头去,刚才的气焰,已全部用尽了,她觉得她下一秒,就会因为惧怕死亡而晕倒过去。
侩子手往地上呸了口,“妖女,胆敢对我的身子有非分之想!”
洛娮娮无力反驳,侩子手毫不留情地将她一推,她竟软绵绵的,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
喻梓柏抬眸,狠厉眼光似千万张弓箭射了过来。
侩子手紧张道,“喻,喻将军,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推的是肩膀,我不知道她是为什么……”
喻梓柏抬手,垂着的食指虚虚地指着他,并沉声道,“将人扶正。”
“好好。”刽子手俯身,轻轻的把洛娮娮给扶了起来,洛娮娮垂着头,她觉得自己好累。
“抬起脸来。”喻梓柏扬了扬下巴。
侩子手用一手撑着洛娮娮的脸,洛娮娮半睁着眼,神情疲惫又恐惧。
“刚才还有胆子说那话?”喻梓柏瞧着洛娮娮,女子身材娇小,在侩子手身边,像只柔弱的奄奄一息的病猫。
洛娮娮已无力再说话,她心想,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不该一过来就碰上的是喻梓柏,这喻梓柏长得好看是没错,但英俊样貌下,是毒辣心肠!根本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也不知道这喻梓柏脱了衣服之后,到底有没有腹肌……
喻梓柏扶额,真是荒诞!
他嗤笑了声,难不成这洛娮娮,果真是妖女?
洛娮娮抬眼,眸光微微地聚在喻梓柏身上,气场逼人的玉面将军目光幽暗,“妖女,死到临头了,还在说胡话?”
原来喻梓柏也觉得她是妖女,亏她刚才还那样祈求喻梓柏,真是丢人!
洛娮娮又难受又委屈,“喻将军,我刚才,没说话啊。”
女子声音哑到低沉,尾音带着喘息,拖得很长。
喻梓柏抬手,指着她头顶。
洛娮娮困惑仰了下头,看见那行她说喻梓柏的坏话以粉红色字体出现在了头顶上,待那字逐渐消散时,喻梓柏又抬手敲了敲桌面,这响声,是他给洛娮娮的最后机会,“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洛娮娮闭上眼,垂下头,不抱任何希望的说,“喻将军,虽然你不信我,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力救一下我。”
“就看在我会助眠的份上。”洛娮娮疲弱一笑,“喻将军不是失眠么?我最擅长的,就是帮人入睡了……”
说完这些,洛娮娮完完全全地昏了过去。
侩子手急了,“喻将军!这回我可完全没碰到她啊!”
喻梓柏抬手,示意他噤声。
这场面仿佛是静止了,侍卫们屏住呼吸,个个都拿余光瞧着中心位的喻梓柏,喻梓柏的姿态跟刚才没什么变化,他端坐着,沉静肃穆。
侍卫们心中纷纷猜着喻梓柏的想法,这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里,喻梓柏到底想了些什么?
喻梓柏垂下眼来,纤长的眼睫搭在眼尾处,他眸光深沉,一手磨着另一只手上的老茧。
又过片刻,他抬眼出声,“松绑。”
“这?”侩子手惊呼,“喻将军,这怎么能松绑呢?虽然未明说,但这也是皇后的意思啊!”
说罢,侩子手猛然一跪,差点惊醒昏睡中的洛娮娮,他拱手,粗声道,“还请喻将军三思啊!”
“三思过了。”喻梓柏起身,淡淡地说,“立春已过,再半月,便是皇后与圣上的生辰,这如此好的月份……”
侩子手忙道,“喻将军说的在理,但皇后那边,无法,无法交代呀!”
“这你不用管了。”喻梓柏一手背到身后,命令身边侍从,“将洛娮娮,送回喻王府。”
小侍卫瞪大眼睛看着喻梓柏的背影,惊慌到两手交叉,一根指头戳着自己,一根指头指向断头台,“这,我,她,喻王府?”
喻梓柏沉口气,侧首,眸光犀利。
“是是是!”这年轻的小侍卫忙点头如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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