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灯亮起来了，但车里的场面还是一度变得非常尴尬。
至少李坏是这么觉得的，吴邪难以置信的表情简直无法形容，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毕竟看见了两个男人接吻，其中一个还是自己朋友——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轻易接受的。
即便李坏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也知道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男男之事很是少见……摆在明面上的少见。
他觉得吴邪可能被吓到了。
黑瞎子的行为其实还有另外的含义，只是李坏不在状态，有些迷糊地把东西咽下去了，自然不知道吃了什么，但头上的疼痛明显减轻不少。
可这个理由......李坏拿不出手。
黑瞎子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还一副乐见其成的作态，他手往兜里掏掏，乐呵呵地掏出一包纸巾，就递给李坏。
李坏默不作声接受了，用来擦嘴。
可谁又能想到吴邪是来看八卦找乐子的，他还是有点记仇，想看黑眼镜的八卦，虽然现在他发现乐子好像是找到自己身上去了。
吴邪本就安静不下来的心绪变得更加混乱。
几人这么一照面，吴邪的脸色看起来比李坏还红，他喊了几声好运，声音越喊越小，视线逐渐开始左挪右移，不敢与李坏对视。
吴邪噤了声，脸色不红了，变了又变，几乎像是调色盘。三人僵持着就这么堵在车里，无人移动，吴邪也过不去，不能挨着李坏，半晌，他才喃喃道:“你真的在这儿啊……你和小哥都在这儿啊……”
李坏也嗯了一声算作回应，捞了捞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因为没有落脚的地方，他还是没能从座椅上完全起来。
李坏现在正处于因为尴尬，而没事找事显得很忙的状态。
吴邪看着他散下来的白发，发尾是褪色般的赤红。
是染头发了？
但这颜色属实微妙，让吴邪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艰涩:“好运，你和他是……是什么关系？”
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委屈巴巴，李坏也不知道他在委屈个什么劲儿。
李坏想了想。
张起灵说:“没有关系。”
黑瞎子说:“朋友预备役。”
吴邪大惊:“男友预备役？！”
此言一出，李坏刚刚张开的嘴又闭上，本来想说的话也忘了。这都什么事。
他小声道:“他是我朋友。”
张起灵都忍不住回头。
小哥这讶异的眼神，吴邪的面色又立即胀红了。
他知道说错了一个字。可想而知脑子里塞满了什么，嘴巴没把门就一不小心也跟着秃噜出来了。但是区区朋友关系就能做这种事情吗！
黑瞎子大笑起来，忍不住鼓掌道:“我也想，可惜做朋友也是有难度的。”他对李坏说，“好运。你终于承认我是你朋友了。”
好一招以退为进。
但是说得又好直白。
李坏心情复杂难言，不比吴邪轻松，即便知道刚才的亲密行为不只是个吻的意思，他还是没回答黑瞎子的话。
他不介怀这种行为，甚至不太当成一回事，只是人喜欢赋予这种行为一定的定义，李坏也不得不多想，如临大敌。
他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张起灵终于又开口，淡淡道:“你不要逼迫他。”
黑瞎子哼笑一声:“怎么？想聊一聊吗？”
张起灵道:“你之前没把这件事说全。”
他隐晦地看了李坏一眼，眉头又皱起来。
两人说罢就走向车外的一边空地上，黑瞎子还摆了摆手:“好运，时间改变不了这件事。我已经证明了。输了就不能耍赖了。”
李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感觉又是在翻旧账。
这俩人走出去了，也算是让李坏松了口气。
黑瞎子和张起灵走了，但吴邪还守在车门口瞪着眼，久久不眨，几乎要眼泪汪汪，那副模样蔫巴巴的，不会要哭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男性玷污了清白，就这么接受不了吗？
李坏不知道如何开口，但他现在头确实不痛了，身上却因为长期难受而乏力，提不起精神。总不能和吴邪说，亲亲就痛痛飞走了吧？吴邪又不是傻子。
他这幅表现在吴邪眼中却又是另外一种解释。
但吴邪却没继续问，眼睛瞪得有些酸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说:“好运，我好晚才知道你被抓走了。你没遇上什么事吧？有受伤吗？怎么来了这里，还穿着藏袍？”
他愧疚的目光落到藏袍下赤着的两只脚上，脚踝处还有着环和链子。车灯下最闪耀的莫过于锁孔了。
好像是因为吴邪失误，才让李坏被人带走了一样。
仿佛全是他的错，所以李坏才遭受了这一切。
“……怎么戴着这个？”
“说来话长。算是一个信物。”
李坏不好解释，可吴邪看起来心情变得更糟了。
吴邪站得不舒服，终于进车里，坐到李坏身边，气势低落地说:“我和大奎去四姑娘山了。有人说是你邻居，还跑到你家里。”
李坏家里又没啥值得偷的，而且邻居……之前没想起来，现在才意识到那种刀片应该是张海楼的。
李坏不觉得是他来了，就问:“什么样的人？”
“一个不像好人，还戴着眼镜。一个还放蛇咬我……”吴邪的声音很轻，应该是在思量，一边想，一边说“然后我好像梦见你了。”
他定定地注视李坏，目不转睛，然后又靠近了一点，似乎想要说悄悄话，李坏附耳过去，听见吴邪说:“你真的没事吗？你别和三叔一样，什么都不说，又什么都骗我。”
李坏一愣，吴邪就攥住了他的手，手心盖到他手背上。
吴邪用的力气不大，但说出来的话更有力量。
“你想骗我，我还是会信。我就是这么傻的人。”
李坏对上他真挚的炽热目光，顿时心跳也开始不正常了，被盯得手脚发麻，他想到了吴三省，然后是陈文锦，这能说吗？能吗？
他想避开吴邪的视线，但事实上他有些不忍躲开。
这时车门却被敲了一下，张起灵皱着眉，等着这两个人一起转头过来，语气冷冰冰地说:“瞎子晕了。”
李坏也不在意没鞋的事情了，他只觉得小哥这句话拯救了他，眨眼间就慌忙从张起灵面前蹦了出去。
吴邪没来及抓住他，作势匆忙的李坏却一个踉跄加脚滑，又被张起灵攥住了衣领，好悬差点踩到躺在门口的黑瞎子脸上。
这家伙居然躺在车门下面，干什么，做人梯吗？
他被张起灵放开，又蹲下来，踩到地上，有些碎石子硌脚，李坏也不在意，就着急伸出手去戳戳黑瞎子的脸，黑瞎子毫无反应，好像呼吸声都变微弱了。
李坏奇怪道:“真晕了啊？”
他上下打量黑瞎子的情况，也看不出来怎么了，倒是发现了黑瞎子手上捏着的东西，看着像是个细长的叶片状灰黑色石头，约有一根手指长，两端尖锐，一端黑里泛红，在车灯的光亮下隐约有种玉石的质地光感。
李坏把尖石从黑瞎子手里拿出来，吴邪也钻到车门处，一边看着他的动作，一边问:“黑眼镜怎么了？”
张起灵回答:“他中毒了。”
“啊？什么毒？会不会体/液传——”
吴邪的询问声戛然而止。
黑瞎子猛地一个翻身，将猝不及防的李坏扑得摔倒过去，又被压得差点闭气。
好歹他还是伸手护了护，护的过程中又伸手捏了一把李坏的脸，皮质手套的触感很凉。
李坏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完全不想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一边回手扯黑瞎子的脸，一边视线越过黑瞎子的肩膀，就对上了小哥的目光，小哥眼神微动，慢腾腾看了下手上提着的吴邪一眼。
暗示的意思很明显，只可惜李坏不知道他是在暗示什么。
原本靠在车上的吴邪身体已经软下来了，几乎要掉下车，差点踹上黑瞎子一脚，然后又被张起灵拽了起来。
吴邪晕了，是张起灵下的手。
他把人拖回李坏刚刚躺过的座椅，又回到车门喊还在玩闹的两个人。
李坏勉强松开了黑瞎子的脸，黑瞎子便先站直身体，顶着脸上的手指印又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黑瞎子笑嘻嘻地说:“我演的还不错吧。好运。”
“唉！”他立即又跳了起来，躲开李坏手上的那条尖石头，“别扎我啊，我是自愿的！你要扎就去扎那小子，我看他也是中毒不轻。”
李坏忍不住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黑瞎子还没回答，张起灵却说:“不是我们，而是你要做什么。”
黑瞎子作势拍拍他肩上的灰，也说:“工具已经在你手上了。”
李坏摊开手，看手里的尖石，怎么用？掏心窝子？
张起灵的声音不急不缓，接着说：“然后再处理他也不急。”
黑瞎子却笑着对他比了口型:大舅哥啊。
张起灵不太想理解黑瞎子的意思。
“……我不是他哥。”
“什么他哥？”
没有人回答李坏的问题。
……真是奇奇怪怪。
李坏把手里的石头翻来覆去，跟着张起灵上了车去看吴邪，却又听到身后的黑瞎子说：“照着直觉去试试，没准儿会有意外的收获。”
直觉？
李坏的直觉就是这石头是个好武器，可以捅人。因为它非常尖利。
黑瞎子看着他把吴邪的袖子挽上去，忍不住说:“我感觉你挺瞧不起这小子。”
见李坏没有回答，他又道:“你也能这样瞧不起我吗？好运。”
末了，黑瞎子又自言自语:“算了，这样也不太好。我还是更喜欢你明明警惕却又不得不顺从我的样子。”
李坏被他吵闹的声音分神，拿着尖石比划的手抖了一下，就在吴邪手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少说点。”
“那得托你堵住我这张嘴了，天生的，没办法。”
李坏没理他。手上尖石浅红色的那端碰到伤口，立即变了色。他又凑近，发现一点点的液体正从伤口被吸到尖石里，这块石头重量不对，里面居然有个空腔。
嗯……？他甩了甩石头，里面的液体终于漏出来一滴，似乎是淡粉色的，有着很难形容的香味，又带着一股腥气。似乎不是血。
李坏还在思索，黑瞎子已经又靠近过来，但张起灵也没让开位置。
几个大男人一起挤车里，空气都变得有些闷了。
黑瞎子啊了一声，语气古怪地说:“你大概还没想起来，你也对我做过这种坏事。”
“坏事？”
“可能只是嫌弃我吧。”黑瞎子道，“毕竟那时候你都不怎么搭理我，比哑巴还哑巴。你现在也知道我骗你了吧？我们以前关系没多好。”
李坏没有回答，他抬起吴邪的手臂，摩挲上面浅浅的血痕。
黑瞎子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说:“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你就已经发现了，却还能照旧对我做坏事。现在，你还要让他也去用时间证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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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时间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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